乔宇颂猛然想起自己骗宋雨樵是跟着值飞的航班飞过来,差点儿露馅了。他窘促地笑了笑,说:“还行,起得早而已。”
宋雨樵点了点头。
“哦,对了。我下午得走了,吃完饭,时间差不多。”恐他怀疑,乔宇颂补充道,“不飞锦蓉,回析津。下午有一趟回析津的航班,你应该坐过?”
“下午就回去?”宋雨樵惊讶道。
乔宇颂很想多待一会儿
,见状更加遗憾,说:“嗯,排班临时变了。”
但是,下午那趟航班不是从春林飞往析津,在西部城经停吗?怎么会在经停的站换乘务员?宋雨樵疑惑,再看乔宇颂的装扮,更加不解。
看他若有所思地点头,乔宇颂心中打鼓,强笑问:“怎么了?”
“没,感觉这趟太匆忙了。”宋雨樵问,“对了,你的登机箱呢?”
对此,乔宇颂早有准备,说:“寄存了。下机以后就在更衣室换了衣服,穿着制服去吃饭,总不太合适。哈哈。”
他回答得自然,宋雨樵分不出真假。不过,假如不是正好有航班,为了吃饭特意飞来,未免太夸张。所以乔宇颂的回答让他不得不信。思忖过后,宋雨樵说:“看来这回不能好好吃饭了。这回不算,下次再请你吃顿安稳的。”
“好啊。”乔宇颂说完,生怕自己表现得太惊喜,又收敛道,“不过,你也太客气了吧?”
宋雨樵微微一笑,说:“能有你送见面礼客气?”
听罢,乔宇颂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和其他不少城市一样,乔宇颂虽然到过西部城许多次,但都是留在机场,根本没有机会进市区看一看。
坐在车里,乔宇颂望着车外沿途的风光。进入市区后,他忽然感觉窗外的街道和楼房似曾相识,除了餐饮店的招牌菜不同外,竟有些像岳塘的街景。
大概,南方所有的小城区别都不大。
在异乡见到故土的感觉,让乔宇颂不禁感到茫然。
当汽车来到开满餐饮店和商品店的街区,乔宇颂更感到熟悉。
这熟悉感令乔宇颂恐惧,好像下一秒钟,他便会听见徐傲君的声音。
但到底没有。
宋雨樵把车停在一家烤全羊店外。
下了车,乔宇颂才留意宋雨樵的全套装扮。
刚才在车里,乔宇颂只注意他穿了最普通的白t恤,带的是运动款的手表。现在他发现宋雨樵居然穿着修身直筒牛仔裤和沙漠军靴!那么斯文的一张脸,戴着眼镜,却穿着这样的装扮,非但不突兀、不协调,反而衬出一股能文能武的风度和气质。
乔宇颂一时心慌,开玩笑道:“穿着军靴,有点儿不敢认了。在基地里上班,环境那么苛刻?”
闻言,宋雨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靴子,轻描淡写地解释:“哦,不是。上午陪领导去了一趟现场,戈壁里走路,穿皮鞋不方便。”
他这么说以后,乔宇颂才发现宋雨樵的胳膊有泛红的痕迹,像是轻微晒伤。刚才在车上,他居然没有注意,一时间心中竟有些“不尽职”的懊悔,说:“没抹防晒,或者穿件长袖?我看你胳膊晒红了。”
“脸上抹了,胳膊没抹。本来想套件冲锋衣出去,但领导都没穿,我也只能这么着了。”宋雨樵耸了耸肩膀,见他面露愀然,道,“没关系,回去抹点儿晒后修复就行。”
话虽如此,但乔宇颂听说是这种理由,还是心疼。
尽管是饭点,但既不是节假日也非周末,客人不多。
乔宇颂跟着他走进饭店,听他和服务员的对话,想起此前他说过已经订了一只羊。
不过,乔宇颂不知道宋雨樵订的是包厢。
饭店的大堂不算热闹,二楼的包厢更是冷清。
两人坐在一张能坐十人的大圆桌旁,过分空旷的环境让乔宇颂不由得紧张。
“我只订了羊,你还想吃什么?”宋雨樵打开菜单,问,“吃虾吗?这儿的虾还不错。”
过了塑的菜单有点儿开胶,菜单有一种被无数人经手后的气味
。菜品不多,简单的两面纸,很快就能看完。乔宇颂心想自己对西部城肯定不如宋雨樵熟悉,说:“我都可以,你觉得不错就行。”
“点了得吃哦。”宋雨樵说着,转头向服务员加菜。
他刚才哄小孩似的语气让乔宇颂愣了一愣,等他说完,乔宇颂说:“加个青菜吧。汤?”
宋雨樵向服务员加了一个时蔬清汤。
服务员离开时,关上了包厢的门。
饭店本就不热闹,门关上后,屋子里更加安静。
乔宇颂感觉空气凝结成一团团,挤压着自己。
室内的空调开得很足,老旧的空调发出呼呼的声响,没多久,乔宇颂的皮肤便干燥得发痒。
发痒的皮肤加剧了他的无所适从。
他不知该聊些什么才能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宋雨樵一直划着手机,像在和什么人聊天,让他找不到机会插话。
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
乔宇颂吃了一惊,看见是服务员端来茶水。
趁着服务员倒茶,乔宇颂道:“把电视打开看一看吧?”
宋雨樵抬头,哦了一声,起身拿起遥控器递给他。
乔宇颂打开电视,无聊地按着频道选台,但这个时间点,除了地方新闻、购物广告外,只有一些适合家庭妇女观看的古早家庭剧。他最终把频道停留在西部城当地的新闻频道,重播着昨晚的新闻。
先前觉得宋雨樵变得比从前开朗大方,那理应是他的错觉。现在明明是两人一同吃饭,而宋雨樵还是这样心不在焉的态度,实在令乔宇颂心寒。
确切地说,让乔宇颂心寒的,不是宋雨樵的态度,而是信仰的倾翻。
从再见到宋雨樵的那一刻起,乔宇颂就乱了阵脚。他不假思索地认定自己仍喜欢宋雨樵,这份喜欢,比十三年前更甚。
乔宇颂感觉自己非常、非常喜欢他,喜欢到可以为了帮他买一瓶香水,险些错过航班,喜欢到特意乘飞机过来,只为一起吃一顿饭,然后在火车上站六个小时回锦蓉,赶次日凌晨的航班。可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怀疑,自己究竟喜欢宋雨樵什么。宋雨樵从他们刚认识开始,就既没有值得喜欢的个性,也没有值得喜欢的态度。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在乎他,全是他一门心思地深陷。
乔宇颂忽然之间,隐约明白自己喜欢的究竟是什么。如果他一点也不了解宋雨樵,宋雨樵一点也没有值得他喜欢的地方,他们看起来完全没有在一起的可能。那么,或许他喜欢的,只不过是“喜欢宋雨樵”的这份心情,是“喜欢宋雨樵”的自己罢了。
所以,他才从来没有考虑过告白,没有明着追求宋雨樵,更没有想过和他在一起。
如果宋雨樵突然间变现出对他的好感,如果他们之间突然有了在一起的可能,他会怎么样呢?
乔宇颂想:他说不定会逃跑吧。
他利用了宋雨樵,利用宋雨樵寄托了他的“喜欢”。幸好宋雨樵并不在意。他这么无耻地想着。
“来的路上,顺利吗?”忽然,宋雨樵放下手机,问。
乔宇颂回过神,仓促地笑了笑,说:“挺顺利的。”他顿了顿,“不过,昨晚从析津飞回锦蓉的航班上,有尸体。”
闻言,宋雨樵惊讶地问:“尸体?”
“嗯,在行李舱。”乔宇颂吁了口气,“偶尔会有人运送这个。其实没什么,就是迷信,有些怕吧。毕竟,坐飞机本来就给人感觉不太安全?尤其是穿云的时候。”
“空乘都知道行李舱里托运了什么吗?”宋雨樵好奇地问。
他摇摇头,说:“
不知道。我们顶多在航前知道机上有哪些乘客,尤其会记一下订了特殊餐点的、卡客、头等舱和商务舱的乘客。不过运尸体这事儿,机长知道。起飞前,他们会在机舱的四个角分别放一枚硬币保平安。所以我们在清舱的时候,如果发现放了硬币,就知道行李舱有尸体了。”
还有这种习惯?宋雨樵觉得有趣,了然地点了点头。
见状,乔宇颂道:“飞机上有趣的事情,还挺多的。”
“嗯。”宋雨樵深以为然地点头,俄顷,看向他的眼睛,道,“你刚才说,你们在航前就会知道有哪些乘客订了特殊餐点?”
乔宇颂理所当然地点头,正要说什么,猛然间明白宋雨樵话中所指,脸蓦地发热。
宋雨樵看他发愣,斟酌过后问:“那天ju8621,你早就知道有一个叫‘宋雨樵’的人要乘机了?”
他的呼吸变得困难,困窘地抿了抿唇。
“难怪你那时见到我,好像不太惊讶。”宋雨樵说着,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
听罢,乔宇颂既觉得既惭愧又委屈,但后者无疑占了上风。他强装做毫无愧色的模样,反驳道:“你当时也不惊讶。难道,你也知道会遇见我?”
宋雨樵将茶杯放回桌面时,手轻微地抖了一下。他惊讶地看向乔宇颂,还没说什么,服务员便把他们点的菜端了进来。
第46章 圆谎-4
服务员先后端来两道菜,一道汤,种类虽然不多,但分量很足,两个人吃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