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宇颂来到餐厅,立即有服务生问他的房号和人数。
他四处张望,寻找宋雨樵的身影,心不在焉地报了自己的房号。
看见宋雨樵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乔宇颂立刻快步走过去。
宋雨樵很快发现有人走近,望了过来。
乔宇颂不好意思地笑,落座后问:“来很久了吗?”
“没有。”宋雨樵的目光柔和,有淡淡的疲惫。
他像是没有睡好,乔宇颂顿时不知要怎么说。他看了看宋雨樵的面前放了一碗麦片和一杯咖啡,说:“我去拿吃的。”
宋雨樵点头,看他起身,快步往自助选餐区走,动作看着很匆忙。
餐厅才供餐不久,他们都算是来得早的一批,所以,现在可供选择的餐点很多。不过,乔宇颂选得很快。宋雨樵趁他不注意时打了个哈欠,在他端着餐盘回来时,端起咖啡来喝。
“昨晚睡得好吗?”重新坐下后,乔宇颂才拿起勺子,便先开口关心。
“还行,我有点儿认床。”为此,他直到天快亮时才睡着,但想着约了吃早餐,他还没睡沉,又醒了。
“你认床?”乔宇颂惊讶。
“嗯。”宋雨樵说完,不再掩饰,又打了个哈欠,“你呢?”
“我……也还好。”乔宇颂不好意思说自己睡得还不错,转而问,“你今天下午走,等会儿有什么事吗?”
宋雨樵回答:“要去东区国际会议中心。上午有个活动,大概十点吧。”
乔宇颂又问:“下午几点的飞机?”
具体几点,宋雨樵忘记了。他打开手机里的航班管理软件,点开当日的行程,说:“十六点四十,JU8421。”
闻言,乔宇颂微微一怔,说:“是北航的航班。”
“嗯。”宋雨樵知道。这是他特意买的,但没想到在来的航班上就遇见乔宇颂了。
乔宇颂觉得很可惜,一时间,他对那趟航班的客舱机组居然有点儿羡慕。他打开查班软件看,见到结果,心理又有些平衡了,说:“不过,那是共享的航班,不是北航的飞机。”
听罢,宋雨樵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眉头。
乔宇颂注意到他的神色异样,问:“怎么?”
“没什么。”宋雨樵的话音刚落,手机响了。
这么早就有电话?乔宇颂抿了抿唇,选择低头吃早餐。
电话那头是魏主任,将宋雨樵的休息情况关心一番后,提出派车接他前往会场。“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没关系。”宋雨樵说着,看了乔宇颂一眼。
乔宇颂忍不住抬头看他。
“不是,我不在酒店。”宋雨樵解释了,听见对方的反应很惊讶,确定道,“对,我在外面。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好,谢谢。再见。”
“你要走了?”等宋雨樵挂断电话,乔宇颂忍不住问。
“没有,”他放下手机,“不着急。”
乔宇颂觉察自己问得太紧张了,连忙收敛。他平静片刻,问:“你常出差吗?”
“不会,”宋雨樵回忆一番,“一年有三四次吧。”
“那也挺多了。”乔宇颂从没有出过差,当然,他基本没有定所。
宋雨樵想了想,问:“你觉得多吗?”
被这么问起,乔宇颂顿时才回味起其中的意味。且算宋雨樵每年出差四次,四个来回,如果每次都乘坐北航的飞机,每次都遇上他在的客舱机组,他们最多才见八次。然而,每次都遇见,已经不可能,更别提他其实不会每次都乘坐北航的飞机。思及此,乔宇颂唏嘘道:“是挺少的。”
他说话时,头低着,宋雨樵不知道他是不是沮丧,但眉眼看着哀婉。
忽然,乔宇颂抬起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下回哪天,我飞析津过夜,有机会再见吧。”
宋雨樵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还会再见吗?乔宇颂不知道。两个生活本无交集的人,如果没有刻意,真的还会再见吗?
这很难吧?就像当年,他们的接触是由那么多他的刻意组成的。后来,他不再刻意,他们就十三年没再见。乔宇颂对着面前的早餐,全无胃口,只好端起咖啡来喝。
正在他心事重重的时候,宋雨樵忽然说:“天晴了。”
闻言,乔宇颂望向窗外,看见先前天际线的亮光已经往外蔓延,远处已经可见大片的晴天。
“先前,天阴得很。我还以为要下雪了。”望着窗外,宋雨樵说。
乔宇颂听罢一愣,说:“可是,现在是五月。”
对此,宋雨樵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第16章 下雪天-1
下雪了,下得还挺大,大得连街区的高压电线都被压断了。整条街因此停了电,连电力抢修的车都无法马上开过来,只好委屈当地老百姓先过过原始的生活。
停电也好,不用去上补习班,连已经到期的漫画书也可以有借口再拖欠几天——这天气,谁还出门呢?除了那些对某些事物上瘾的人。
“喂!喂!小孩儿!”冒着雪来的人,烟瘾犯了,“有烟吗?”
乔宇颂蹲在柜台后面,一边烤火一边看漫画。
听见有人来,他懒洋洋地起身,双腿因坐在板凳上太长时间,竟有些酸痛。
对方的外套上、帽子上全是雪粒,乔宇颂问:“要什么?”
“玉溪,软的。”他摘了皮手套丢在桌上,将红透的双手反反复复搓了又搓,像在为抽烟做好准备,活动活动筋骨。
乔宇颂从柜台里拿出一包玉溪烟,递给他,说:“二十六。”
不知是冷还是犯烟瘾,对方哆哆嗦嗦地从钱包里掏出二十六元整,丢在柜台上。
乔宇颂把钱放进收银的抽屉里,没管他走没走,拿起摊开扣放在柜台上的漫画书,蹲下继续烤火。
“我操,这天,冻得连烟都点不着。”客人没走,骂骂咧咧,“喂,小孩儿,你在烤火?帮我点根烟。”
窝在火盆前的乔宇颂抬头,见到他趴在柜台上,朝自己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四环素牙,其中一颗镶了金。
乔宇颂起身,用火钳钳出一小块烧红的炭火,递到他的面前。
他叼着香烟,往泛红的炭火上凑,嘬了两口,烟点着。
“谢了啊。”他还是没走,似乎贪图屋内的温暖,靠在柜台,舒舒服服地吞云吐雾。
乔宇颂闻不习惯烟味,将炭火丢回盆中,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对方斜眼看他,意会错他的眼神,问:“来一根不?”
乔宇颂摇头。
“哎,你爸回来了没?”他笑着问。
乔宇颂没想到他居然认识乔振海,不过,大家都住在一条街上,算是街坊邻里,认识也不奇怪。乔宇颂回想了一下,想起这个人好像是十字路口修摩托车的,乔振海每年春节期间从穗湾骑摩托车,跨省回家过年,回到岳塘,都会把车送往他家修理一番。
“没。”乔宇颂想,这样的天气如果再持续下去,乔振海估计回不来了。
“也好。”他吐着烟雾,“穗湾总不可能比这儿冷吧。——走了啊。”
乔宇颂一怔,道:“慢走。”
买烟的人走以后,乔宇颂望向店门外。
整条街道都被皑皑的白雪覆盖,无论是房顶还是街灯,连路面都堆满厚厚一层。
这是乔宇颂十七年来见过最大的一场雪。
他还记得自己在一个月前第一次见到下雪时兴奋的心情。可是,这雪断断续续地下了一个月,当初的激动不复存在,只剩下不堪寒冷的厌烦。
岳塘属于南方地区,没有暖气。每到冬天,大家都靠一腔热血过活,房间里哪怕开了空调,照样哆哆嗦嗦,更别提遇到这种堪称天灾的冰雪天气。
街上的树被雪压倒了好几棵,剩下的枯枝上,连只麻雀也无。
没有行人,杳无生气。
突然间,楼上传来女人放声大笑的声音。
那笑声穿透墙壁,滑下楼梯,钻进乔宇颂的耳朵里,依然张扬豪放得很。
乔宇颂心想这种时候,应该不会再有人来光顾杂货店。
看徐傲君玩得正欢,估计也不在乎能不能在雪天卖几样东西,乔宇颂索性问也不问,兀自关了店门。
天气冷,人也饿得快。
乔宇颂十点钟起床时吃了两个白面馒头,现在没到中午十二点,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他进了厨房,找出面条和鸡蛋,烧上一锅热水,打算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
楼上依旧传来麻将牌的声音,哗啦哗啦,伴随着女人们的欢声笑语。
乔宇颂想了想,还是决定上楼看看。
徐傲君只有初中的文凭,没嫁给乔振海前,自己经营一家只有二十平米大的理发店。
后来他们结婚,徐傲君就按乔振海的要求把理发店关了,理由是理发店形形色色的客人太多,他不希望留守在家中的妻子接触太多各种各样的人,还因为理发而和他们产生身体的接触,尤其是男人。
乔振海常年在穗湾打工,他用挣的钱在老家开了一家小卖部。乔宇颂出生的时候,小卖部已经开得挺不错,生意虽算不上很红火,但一家人的生活质量已经超过小康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