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怀不轨地朝他徐哥那个方向瞄好几眼,装模作样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凑到了林安身旁。
“嘿,林子,这么多年没见,跟哥喝一个呗?”
林安听到突然凑近的声响,呆滞的视线终于活动了下,愣愣地看向了丁华笑容洋溢的脸。
丁华盯着他,看他头发相较十多年前似乎短了一点儿,然而清秀的眉眼唇鼻却丝毫没变,一时间,那些淡却多年的陈年旧事纷纷涌上心头,丁华瞧着瞧着,眼中的戏谑逐渐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心中那若隐若现无法言明的盼望和期待。
林安像是读懂了他眼中的期盼,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冲对方笑了一笑,只是不知为何,声音有些沙哑。
“……丁哥。”
“哎!”丁华大声答应道。
林安搁在腿上的手动了动,忽然从桌下抬起,拿过身前摆着的那杯初开席时便准备好的酒,咕咚几下往嘴里倒去。
丁华吃惊不小,下意识地便往徐新那儿看去,却见对方自顾自地摩挲着指间细瘦的杯颈,对林安不同往日作风的“豪迈行径”不发一语。
转眼间,林安杯里的酒已见了底。他放下杯,复又冲丁华微弱地笑了一下。
丁华楞了一瞬,高兴得简直没边儿了。他哈哈大笑着,展臂一把搂住面色越发苍白的林安,喜不自胜道:“唉哟,唉哟,真不愧是哥哥的好林子,太他妈给面子了,就冲你今儿这杯酒,丁哥今后说什么也得罩着你!”
陈建良看着行为越加诡异的林安,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林老师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不抽烟不喝酒,彬彬有礼待人和善,别说像几今天这般豪饮了,先前年级里组织的各班新任班主任的聚餐会上,饶是各位同僚轮番上阵劝酒,他也仅是沾杯点唇地意思了一下,之后便是任谁也劝不动了。
丁华显然也是知道林安喝不了酒的习惯的,因而便显得特别地兴奋,他爽朗地笑着,冲除开徐新外的其余几人解释道:“你们不知道,小林当年在咱机械厂,可是有名的一朵‘娇花’,活干不利索不说,还滴酒不沾,可把咱一伙儿弟兄给愁的哟、再加上模样太俊,起初的时候没少遭人挤兑。”
陈建良倒从不知林安还有这段过往,便也专注地听了起来。
丁华提及年少往事,声音更加嘹亮高亢,于是一字一句,便如同力道最强劲的烈酒,百倍千倍地将以往的点滴细节放大、展现,再放大,直至叫人心惊肉跳、振聋发聩。
丁华手搭在林安肩上,津津有味地回想着当年,重复着那段岁月。
“当时啊,就数我哥和他关系最好,吓,同吃同住,同起同睡的,别提多要好,搞得我差点儿没吃上味儿。小林看不懂操作图,咱哥手把手地教;哥儿几个出去‘活动’,咱哥也一步不离地看着,哎哟,就连平时伤个风感个冒,摔倒了擦掉块儿皮,他妈都要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你们说说,这关系铁不铁!兄弟私底下还开过玩笑,都说要不是小林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儿郎,就让他俩干脆凑一块儿过了得了。”丁华说着说着,便忍不住唾沫横飞口无遮拦起来。他嘿嘿了俩声儿,回头冲懒懒靠在椅背上默不作声的徐新贼道:“哎哥,我记得你那时候还在厂里处了个女朋友对吧?叫什么扬琴来着?”
徐新抬起视线看了他一眼。
丁华又笑了几声,不怕死地继续玩笑道:“后来怎么分了?嘿,不会是为了咱小林吧……”说着煞有其事地砸吧了两记嘴,接着道:“唔……现在想想,还真有可能,唉,就当初你俩那黏糊劲儿,也就我,能忍,要换了别个小姑娘,处了半天,发现自个儿地位还赶不上对象一朋友弟兄,这哪就能忍得了。”
陈建良没想到林安竟和徐家三少曾经关系这么好,不由更多看了对方几眼。
不想丁华话音刚落,原本安静沉默的那人却突然站起了身。
桌上诸人讶异地看着他。
林安静立几秒,不知是被什么刺激到,仓皇开口道:“我……我去趟洗手间。”
包房一时间又安静下来。
陈建良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消失的方向,喝了口茶没有说话。
丁华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却没深想,只道林安还像以前一样,容易拘窘害臊,又或者真的只饮酒过多,急需去厕所。他拍了拍后脑,嘴巴一咧,就要接着刚才的话题再讲下去,没想才起了个头,徐新便也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杯盏,起身向门外走去。
第6章
走廊里的光线不算亮,远处灯火通明的迎宾大堂被稍一衬托,竟平添出几分诱人和磊落。
洗手台的水流争先恐后涌向槽口,所散发的热气竞相扑上镜面。林安神思恍惚地盯着镜中愈发模糊的人影,酒精带起的热度开始逐渐由内至外,一点一滴地消退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进进出出,有人来来去去,直到一只手善意地拍了拍他肩膀,向他道:“哥们儿,喝高了?要不要帮忙喊个人过来?”
林安回过神,伸手关了水龙头,笑了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连水流声都消失了的洗手间,顿时静得叫人难以忍受。
林安从口袋掏出手机,对着亮起的屏幕呆呆看了半晌,在键盘上敲出了一行字:陈主任,我……身体不适,就先告辞了。
临发送时,却又退回。
也请代我向……代我向……
可犹豫再三,却好像连提一提那人名姓的气力都无,几度触碰,几度又触电般将手收回。
良久,方颤颤巍巍把话说了个完整:代我向徐先生说声抱歉。
从洗手间到酒店出口的路漫长晦暗,两侧壁灯将画框中美丽景象勾勒,脚下杂声亦被地毯尽数吞没。林安惶惶然地低头快速走过,对周遭所有事物不闻不问,专注地仿佛眼前这一条路,将是他生命中唯一一条般。
终于,光线在踏入大厅的那一刻起,变得明亮活泼起来。
立在大堂一侧的服务生很快发现了他,面带微笑地轻声开口道:“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林安摇头。
对方见他行色匆匆,目标明确地直往门口而去,又道:“先生,请稍等。”
林安脚下顿了顿,对方冲他友好地笑了一下,解释说:“外面下雨了,您有携带伞具吗?”
林安愣了一愣,下意识朝声旁的落地窗看去,只见窗外被回廊环抱住的池塘内水波颤动涟漪频起。果然下雨了。
侍应生见状微微一笑,又问:“先生是驾车来的吗?”
林安摇了摇头。
“如果不介意的话,您可以在这稍等片刻,我去给您引辆的士过来,您看如何?”
林安又向窗外看了一眼,感激地笑了笑,“……谢谢。”
对方立即去了。林安朝大门方向又走进了几步,惴惴不安地在原地站了一会,裤袋里的手机突然毫无预兆地震动了起来。
林安拿出来看了眼,是陈建良的来电。他犹豫了下,按下了通话键。
“林老师,你还好吧,刚同丁先生在讲话,才发现你的短讯。”
“没……没事。”
“那就好。不舒服就回家好好休息,身体重要,明天要还是恢复不了,也不必忙着来学校,到时候我安排老彭去你班上顶一顶也可以。”
“……谢谢主任。”
陈建良哈哈笑了两声,又道:“唉,徐先生刚也出去了,还没回来,对了,就跟你前后脚,我还以为你俩会碰上呢。”
林安一怔。
“行,你该已经在路上了吧,那就先不说了,等回学校再聊。自己注意点儿安全。”
“……好。”
陈建良应了声,又交代几句,挂断了电话。
林安手心发烫地握着手机,在原地静立片刻,忽然转身向身后看去。
只见明亮的大厅内,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分立各处,温和有礼地冲零散来去的客人微笑招呼着,苍翠欲滴的盆景掩映在假山后,窥视着这一成不变、又或将天翻地覆的一切。
林安看着看着,目光中的紧张慌乱逐渐变了味道,躲闪被不知为何而起的期盼所取代,而惊惧,也被莫名而生的急迫所掩盖。直到最后,才不得已重又回复失望黯淡,无声落回了地面。
剧烈的心跳慢慢平息了下来,林安愣愣看着脚下精致繁复的砖纹,忽然自嘲无比地笑了一笑。
明亮的灯光突然变得刺眼无比,让羞耻无处藏身,亦让羞愧无所遁形。
林安一刻也不敢再留,车也再等不下去,回身三两步迈入旋转门,在重重雨幕中落荒而逃。
夜已熟透,酒店璀璨夺目的灯光投射在湿滑的地面上,将那人仓皇的背影更照亮了几分。
徐新坐在车里,无声注视着前方被匆忙拦下又迅速远去的出租,从一旁的外套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
丁华的电话适时进来。徐新将紧闭的车窗放下半扇,边低头点火,边听那头传来的得意邀功。
“哎哥,弟弟我今儿表现还不赖吧?”
徐新抽了口烟,良久吐出来,哼笑了声。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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