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是略有些凹凸不平的小路,徐新再想送,也再无法往前进一步。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似乎在等谁来先一步将这突如其来的沉默打破。
深浅不一的呼吸中,最终还是由徐新照例先开了口。
他看着外头漆黑的夜色,低声说:“到了。”
林安没有回复。
徐新等了会,忽然轻叹了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林安听见动静后一愣,也随后跟了下去。
晦暗不明的光线中,他看着对方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取出行李箱,随后朝自己一步步走了过来。
“去吧。”
林安伸手去接,可提杆却停留在另一双手中,纹丝不动。
“忙了一天,回去好好休息。”
几秒后,徐新低沉的嗓音又响起。
林安微垂着视线,目光落在两人相距咫尺的手上,默然点了点头。
随后,徐新便松开了手。
林安拉着箱子向不远处的岔路口走去,眼睛不知为何有些酸涩,几步之后,突然又听对方在身后叫了他一声。
“林安!”
林安身形一顿,立刻回过了头。
徐新站在树下,微笑着看向他,好一会后才轻声道:“国庆快乐。”
林安嘴角勉强勾了勾,前行几步后一个拐弯,彻底消失在了夜幕中。
徐新望着眼前无比寂静一片漆黑的小路,并没有立即离去。他斜靠在车盖上静静站了片刻,从兜里掏了根烟出来点上,对着前方林安消失的路口默默抽了一会儿,几番吞吐后,却觉得索然无味,便又把烟灭了,准备转身回车上去。
却不想刚回过身拉开车门,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隐隐的脚步声。
短暂、急促。
他回过头去,只见几分钟前刚从自己跟前离开的林安,此刻正微微气喘地重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徐新没料到对方居然会去而复返,眼中不由露出了一丝惊讶。
林安气息不稳地看着他,许久之后,才鼓足勇气地沙哑开口道:“你、你愿不愿意……”
可突然又噤了声,只剩无法克制的喘息扩散在蠢动的晚风里,无比清晰。
徐新看着他,不曾打断,也没有催促,只不发一语地注视着、等待着。
林安的眼中似有光在流动,加上夜的迷惑、风的催动,一切恍若瞬间倒退回了十二年前的那一刻。
林安站在距离徐新不到十米处,再张口时,声音由于畏惧和怯懦渐渐低了下去。
“你愿不愿意……去、去我家坐一会儿……”
可异常专注的徐新还是捕捉到了消失在对方唇齿间的,那断断续续、无比微弱的两个字。
那久违的两个字——
“徐、徐哥。”
徐新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会,随后一言不发地走到了他身边,无声回应了这难得一见的“盛情”邀约。
两人一前一后往林所在的方向走去,没几分钟,便到了一扇简易的防盗门前。
安在门外水泥墙壁上的照明灯并未打开,黑暗中,只见一只箱子被遗落在门外,显然是有人走到此处又匆匆折回,慌乱中连门都未及去开。
林安为这无意中所彰显的冲动和急切而微觉窘迫,他手忙脚乱地从口袋取出钥匙,耳根发热地插入了锁孔。
门被推开的瞬间,林母的声音从前厅处传来。
“谁啊?是不是林子回来了?”
话音未落,便见一衣着朴素的老妇按开后屋的灯,拿着块半干的抹布从厨房中快步走了出来。
林安上前几步,笑着对林母应道:“妈,是我。”
林母高兴得很,刚要再说些什么,一扭头却见另有一高大身影站在门口,她愣了愣,旋即将视线转回到林安身上,“这是……”
林安莫名有些紧张地笑了笑,可还没来得及开口,等在门边的徐新便主动跨过门槛,微笑着向脸露疑惑的林母招呼道:“阿姨您好。”说着看了眼林安,继续道:“我是小林的朋友,姓徐,正好来X县办点事,就顺道送了他回来。”
林母显然没将这个十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人认出来,也是,徐新的变化太大,无论是从穿着打扮,还是从神态举止,都不再复当年那个混混头子。
因此林母的疑虑只从心头一闪而过,紧跟着便热情万分地将人迎进了门,“哦哦,难怪呢难怪,我说我家林子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本来以为起码要到□□点才能到呢。”
林安见母亲只顾着絮絮叨叨,并未认出徐新来,心里不禁没来由地松了口气,顺势关上门轻声应道:“嗯,所以我就……就把人带回来喝口茶吃点东西。”说着看了看正满眼笑意望着自己的徐新,接着说道:“我朋友……我朋友他还没来得及吃晚饭……”
林母自然对身后两人的“眉来眼去”毫不知情,她重又回到了厨房间,声音隔着半堵墙传了过来,“应该的应该的,哎,林子,你先带你朋友去坐,妈再炒几个菜就能开饭了,啊。”
林安应了声,将行李箱放置在角落后,又规规矩矩地走回到了徐新身前,小声道:“我带你去客厅。”
到了客厅后,又对着稍显陈旧的沙发道:“请、请坐。”
徐新看着他那谨慎小心的样子,倒有种自己是主,而对方才是客的错觉,忍不住便笑了起来:“别紧张。”他温声道。
林安脸一热,呆站在暖黄的灯光下片刻后点了点头,随后像是为了掩饰住什么般,又愣愣转身去几步之外的圆桌上拿林母一早就准备好的瓜果。
徐新莞尔,略一打量四周后便随意落了座,对着他的背影问道:“林叔叔呢?”
林安挑水果的手一顿,好一会后才低声回道:“我爸他……2000年的时候就走了。”
徐新一愣,随即道:“抱歉。”
林安摇摇头,不一会儿后端了满满一盘水果过来,轻轻放在了徐新身侧的矮桌上。
徐新看着他半垂落的视线,以为对方是被自己戳中伤痛往事,连带着脸色也变得黯然,于是也不再开口,只随便拿了个林安适才递给他的橘子,静默无声地剥了起来。
其实林安对于父亲的离世并无太多伤感。
林父在世时脾气便极为火爆,林母在嫁过来之前,尚且还能装模作样做一番掩饰,但也时常克制不住动辄就要发火动怒,等到婚后,便演变成了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林母体弱,时常被打得浑身是伤,却仍要每天小心讨好着、伺候着,并在尚且年幼的林安面前强作笑颜,后来林安大了,林父身体也差了,打不动了,不顺心的时候就改成了言语侮辱,这在X县不是什么秘密,但大伙儿好像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只感叹林母的处境颇为艰难可怜,但好在还有个争气的儿子,从小成绩拔尖,又兼沉稳懂事,从来不让人操办点儿心。
而林母也早已麻木,从年轻时的痛哭到最后的无动于衷,除却身上快速衍生出的岁月痕迹,再没什么能让她为之动容。直到林安多年前在读大学时出事。
那就像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林父的打骂已在其次,更多的,却像是一生的希望都就此断送。
林安看着母亲在眼泪中忍气吞声苦苦压抑地度过了半辈子,直到父亲因病离世,她这一生的苦,才终于吃到了头。因此当四年前面对着那具老朽不堪的遗体时,林安甚至不清楚自己内心深处究竟是怜悯和悲痛更多一些,还是庆幸与喜悦更多。
只是林母的脸上却在那之后渐渐开始有了笑容,年轻时被强行打磨掉的青春似乎也回流了些许,人亦变得不再那么呆滞木讷,说是脱胎换骨重获新生也不为过。
晚饭很快便做好,林母脱了围裙,先端了两个菜过来,她冲沉默无声坐在沙发上的林安和徐新招呼道:“都做好了,来来,快坐过来吃吧。”
林安猛地回过神,站起身想要帮忙,被林母拦住。她快两个月没见着儿子,此时是真心高兴,笑着嘱咐道:“哎不用不用,你快陪着你朋友坐下,厨房里也没几个菜,妈再跑两趟就完事儿了。”说着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朝徐新那儿看了眼道:“对了,你朋友喝不喝酒?要不要妈上旁边超市买点儿回来?”
林安顿时想起徐新曾经也算是个爱酒的,便将目光转向了自己身旁。徐新笑了笑,拒绝道:“不用麻烦了阿姨,我等会儿还要开车,”说着若有似无地朝林安看去一眼,“回C市。”
林安听到这话后,不知为何,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失落。
林母不觉,几分钟后,三人都坐在了饭桌旁。
林家近几年日子过得宽裕了许多,家里也比上一回徐新来时要像样,多了不少装饰,加上多年前林安父亲还在世时,不知从哪儿听说X县的这一带不久后许要拆迁,求财心切的他立马变想方设法地在其余空地上又多加了些砖瓦,愣是把房子扩到了原先的两倍。
只可惜到现在,这份“苦心经营”也没能得到回报。
林母席中见徐新时不时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四下,笑着问道:“饭菜还吃的惯吗?”
徐新收回视线,也回以一笑,夸赞道:“阿姨手艺很好。”说着向林安看一眼,玩笑道:“难怪小林被养的这么好,在X中被女学生一窝蜂地追着跑,不少女教师也私下里偷偷打听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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