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马场带有俱乐部性质,提供教学课程和练习场地,还可以组织赛事和马匹买卖,杜家是其中一个大股东,杜子佑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三岁起便开始学习马术,现在同龄能够跟上他步伐的一个都没有,更不可能和徐涿这样的菜鸟新手一块儿上课。
杜子佑抓紧徐涿的手,怕他打退堂鼓直接离开。他注视徐涿的双眼,带上了点哀求:“室内就几节课,而且能看见外面的情况。等你练好出来,我们可以在相邻的场地上课,和一起上课差不了多少。”
这是个好办法,徐涿只好接受他们的安排,与杜子佑挥手暂别后跟负责人去往马厩。
接下来便是冯助理去处理手续上的事情,徐涿跟着骑师挑选装备、选马、上课。
从马厩窗口可以看见马场上的场景,一大片辽阔的沙地被栅栏划分为多个场地,几乎每处都至少一人在练习或者上课。其中正对马厩的场地上恰好是杜子佑,他潇洒地昂首挺胸端坐马背,步影迈着优雅的步伐绕圈子。
“这是长缰自由慢步,”骑师出声将徐涿投向窗外的视线唤回来,他笑道,“二少的拿手好戏,您努力的话也可以的。”
上课走神被捉包,徐涿不好意思地咧嘴笑:“子佑骑马真好看,哈哈。”
他们继续上课,骑师见他刚开始学习,难以长时间集中精神,便让他去休息一会儿。
徐涿屁颠颠地跑出外面看杜子佑练习,露天休息区里还坐着两个妇人,陪儿子来上课,徐涿坐到她们旁边。
场上杜子佑开始带步影跳跃障碍,一个飞跃跨过白栏杆后,一旁的骑师朝他竖起大拇指,场下徐涿怕惊动马儿只能无声地为他们振臂欢呼。
注意到杜子佑精彩表现的不仅是他,还有休息区另外两人。
“那是杜家那小子?”戴着大草帽的妇人扬了扬下巴。
她的同伴穿着一身鹅黄色泡泡袖连衣裙,手背托着下巴懒洋洋回答:“是啊,你看他那张脸,和范惠茹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俊得很。”
说着她警惕地扫视四周,能听得到她们谈话的只有徐涿这个生面孔,还是个小毛孩,她松了口气,两人的顾忌少了许多。
大草帽呵呵笑:“这小子马术水平挺高的,听说钢琴也弹得不错,今天圣诞要开一个演奏会。”
“杜总有福了,两个儿子都这样出色。”鹅黄裙说完,和大草帽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两人心领神会地捂嘴而笑,像是分享了一个了不得的小秘密。
徐涿听不懂她们的话,更不明白她们话外的意思,但是他直觉认为这两人不怀好意,于是心里像吃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然而他总不能因此去和她们吵,闹大了他有理都会变成无理,毕竟她们明面上并没有留下话柄。
于是徐涿独自坐角落里生闷气,连杜子佑下了马快要走到他跟前都没注意到。
“二少。”“二少。”大草帽和鹅黄裙眉开眼笑地向杜子佑打招呼,徐涿这才发现眼前的人。
“子佑!”徐涿欢喜了,不自觉地朝旁边的两人瞥一眼。
那两人没料到徐涿竟然是杜子佑的朋友,讪笑着告辞,各自找自家儿子去了。
“怎么了?”杜子佑下马前就注意到徐涿的低气压,惴惴不安地挨着他坐下,“你生气了吗?我可以陪你上基础课,你别生我气。”
徐涿眨眨眼:“没有啊,你那么好我干嘛生你气?”他把水递给杜子佑,“快喝,我妈说了被太阳晒过要及时补充水分,否则会中暑。”
杜子佑羞着脸接过来,为什么徐涿总是随口说些好听的话,平时奉承自己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个像徐涿这样真诚得让人脸红。
“我告诉你个好消息。”徐涿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朵。
杜子佑咽下一口水,配合地问:“什么好消息。”
徐涿说:“我爸答应买钢琴了!”
杜子佑惊喜地注视他:“你也要学钢琴了吗?我们以后可以四手联弹!”
徐涿心虚:“怎么你和我爸一个反应……钢琴是给你准备的。”
“给我准备的?”杜子佑不解。
“当然啦,以后你来我家就可以弹给我听了,”徐涿太兴奋,张开两只胳膊给他一个熊抱,“那两个阿姨说你要开演奏会,是不是真的?”
杜子佑被他抱得浑身僵了一下,记忆中连家人都没怎么抱过自己,他早已经忘记被拥抱的滋味,突然被来这么一下,徐涿比他高大,身材也比他结实,他整个人都陷入温暖有力的怀抱中,花了半晌才适应,慢慢放松下来,羞赧地点一下头。
“是真的。”他小声说。
“那更好了!”徐涿哈哈笑,“我爸绝对绝对非常欢迎你!”
杜子佑红着脸:“是、是吗?”
“那是自然,”徐涿松开搂他的胳膊,掰手指细细道来,“你小提琴拉得好,钢琴弹得更棒,马术也厉害,长得又好看,还比我听话,我爸说不定会认你当儿子!”
杜子佑瞪圆杏眼儿,“当儿子”这种话怎么可以随便乱说?
徐涿却继续道:“是了,反正你爸爸是个大坏蛋,对你不好,不如就换一个老爸,来我家当儿子吧!”
石破天惊的一句,杜子佑顿时手足无措:“别、别胡说。”
虽然他隐隐感觉到父亲不喜欢自己,但是自小便被灌输当一个合格杜家人的观念,他无法想像跑去当别人的儿子,连这样想想都成了一种背叛,挥之不去的罪恶感萦绕心头,让他坐立难安。
可怜了徐涿,他没心没肺地长大,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家族荣誉这种东西,所以才会毫不在意地说出刚才的话。
但是话一出口便发觉杜子佑慌乱不安的神色,徐涿再笨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即便不清楚为何错了,也主动开口道歉。
“对不起,我随便说说的,你别难过。”徐涿又胳膊一张,给他个大大的拥抱,像小时候段茹哄他一样轻轻晃动身体。
直到怀里的人情绪转好,才道:“所以……你还来我家么?”他问得有点小心翼翼。
杜子佑点点头:“我想去的,不过要得到父亲的批准。”
徐涿做了个鬼脸:“大坏蛋管得也太宽了吧。”
杜子佑被逗笑,明明五官都变形了,他却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鬼脸好看。“不过最近大哥管我管得比较多,”他说,“如果大哥批准,我也能去。”
“你大哥啊……”徐涿拼命地想,还是记不起见没见过这个人,“下午不是要和他一起看画展么,我到时候好好表现,说不定他就同意了呢!”
“呃……嗯。”杜子佑不忍打破他的乐观,大哥可是父亲的年轻翻版,对自己的严格要求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怕更不会容忍弟弟去别人家做客浪费时间。
只希望待会儿徐涿胆子足够大,杜子佑有些愧疚地想道,不至于被大哥吓哭。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说过番外没有日更的,啥时候有时间啥时候写QAQ
以后每天在文案说一下当天更新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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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 10瓶;ZEYUUU 1瓶。
第79章 两小无猜(六)
杜永封一个钟头内第三次看腕表时, 王经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画展开幕第一天,尚未对公众开放, 来这里的都是特殊渠道拿的入场券,人数并不多,王经理把全副精力都用来招待杜永封了。
年轻的太子爷有他老子的风范,从踏进大门开始就没露过笑脸,话又少, 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除非直接问出来。
目光第三次从腕表上离开, 杜永封侧头对身后的张秘书说:“打电话问一下。”
“是。”张秘书应道,同情地看了王经理一眼, 转身躲到角落里拨号。
接电话的是司机。“吃午饭耽搁了会儿,现在已经到了, 进去了。”他说。
张秘书心里的大石落下,刚把手机收好, 就看到王子一样的二少从拐角处现身,动作从容、优雅,连垂在两侧小幅摆动的胳膊都透着一股贵气, 突然被跟在后面的一个陌生男孩一把拉住——
张秘书:“???”
杜子佑停下脚步,
看向徐涿指的那幅万马奔腾的油画。
画展里太安静,
徐涿不自觉把嘴巴凑近杜子佑耳朵:“我爸书房也有一幅,但又有点不一样。”他也说不清楚。
杜子佑也压低嗓音说悄悄话:“应该是一个系列的, 这次画展的一位画家以前主要画马,风格比较老派,最近才尝试新领域。”
徐涿咧开嘴角, 眼睛亮极了:“你懂得真多!”
张秘书远远注视着两个贴在一起咬耳朵的人,揉了揉眼睛,几乎不敢认是自家二少。
他到底还是迎上去,微笑道:“二少来了。”
俩男孩同时抬头看他,徐涿视线偏移,落到不远处一个西装青年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上。
“那就是你大哥?”徐涿惊奇地小声问道。那人的模样嘛,的确有杜子佑父亲的影子。
杜子佑刚点一下头,就被徐涿拉着快步往前走。脚步声引起杜永封的注意,他回过头微微垂下视线,看到一张陌生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