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明月几时有(5)
顾锦年是肖稔的发小,两人父亲在同一个事业单位工作,早年间也都住在单位家属院里。
肖稔是出了名的淘,顾锦年是出了名的宝。
两个人是铁磁,出双入对一直到初中毕业。高中时顾锦年考到了市重点,肖稔也上了分数线可家里没让上。恰逢那年顾锦年父亲升了局长,就在靠近儿子学校的开发区置了新房,两个人从此就一个城南一个城北,如牛郎织女隔着一条河遥相望。
高中三年课业忙,等到大学更是天各一方,只有寒暑假能偶尔聚一聚。工作后就更见不上,顾锦年先一步到了A市发展,等肖稔辗转跟来时,顾锦年已经做起了自己的小公司。这么一比之下就好似凤凰与山鸡,让肖稔觉得丢份,联系也没以前那么频繁了。
顾锦年平时也忙,不光事业上顺风顺水,情场上也是春风得意。在A市漂泊这些年他屋里头就缺过人,换来换去最后也没找到个肯白首偕老的。去年春节回家时两人约在个小酒馆里碰了一面,酒宴正酣时,顾锦年忽然问他是否今年也是一个人还乡?
肖稔听出其中深意,看来顾锦年这厮是带了人回来。
“是什么样的姑娘?模样怎么样?做什么的?家里条件怎么样?”
顾锦年笑而不语,他说等时机成熟就介绍给他。可没想到一年过去,这时机就没成熟过。顾锦年因为一个项目又跑去杭海呆了半年,如此劳燕分飞,眼看又要年底,也不知今年是不是又要一个人还乡。
“阿姨、叔叔的身体怎么样?”
毕竟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老友,半年没见却也不见生疏,一见面就家长里短地寒暄了一番,将裴松青全然晾在了一旁。
“我妈啊……”肖稔不禁苦笑道:“现在跳上广场舞了。”
“阿姨的脾气还那么火爆吗?”
“没什么变化,还是老样子。我爸眼看要退休了,我都替他发愁。”
“叔叔自然有他的化解之道。”顾锦年笑语晏晏,望向在旁冷脸盯着自己打量的裴松青:“肖稔,你还没跟我介绍你这位朋友。”
肖稔说他这位朋友来历可大了,是他最近抱上的一条大腿。说着还一把挽住了裴松青的胳膊,歪头靠在人家肩上。
“南厅的CFO裴松青,我的大学同学。”
“你可真是越来越娘了……”
“要你管。”肖稔头歪歪冲裴松青媚眼如丝道:“裴总惯的。”
顾锦年知道肖稔在故意膈应他,他也当然知道南厅的裴松青是谁。都是做这一行的,里里外外消息也都是互通的。影电总局卢长的准女婿,南厅投资的财务总监,南厅大厦自筹建后的款项都经他手。要是早知道肖稔带这么个人物来,顾锦年应该会挑个更正式的地方。
“锦江建设的顾锦年,南厅的项目我们能分到一杯羹,也要感谢裴总。”
裴松青倒不认识顾锦年,可对锦江建设这个名字有印象。一个起步还不足五年的公司,背后却又财团鼎力支持,拿南厅项目时也是暗度陈仓,直接绕过了裴松青。
年纪轻轻在就身居高位,在外人眼里是春风得意,其实很多事也身不由己。在遇见肖稔之前,裴松青觉得自己不过是求人得仁,没什么好抱怨的。可在与肖稔重逢之后,一切就又都不一样。
顾锦年问起肖稔是否还住在六环边上,肖稔才想起自己的倒霉事还没跟顾锦年讲。
“早被人撵出来了。”他笑着跟他打趣:“怎么?你想邀我住你那儿去?”
顾锦年只是笑笑不做声,他没邀请肖稔,因为他房里也确实有人。
“那你现在住在哪?”
“当然是跟我们裴总住喽!”肖稔笑得没心没肺:“我都说我抱了根牢靠的大腿。”
“是嘛,那还真是巧了……”
顾锦年嘴角的笑容有些复杂,他的目光落在肖稔身后一个姗姗来迟的人影。
“我也带了跟我住在一起的人来。”
“啊?”
“你认识的,一起见见吧。”
肖稔顺着他的目光回过头去,只见楼梯转角处一个熟悉却也陌生的身影,那人脸上的惊讶于错愕一点也不比他少。
“陆拾?”
30.明月几时有(6)
上一次见到陆拾,还是去年春节的同学会。
肖稔对这位陆同学印象不深,只记得当年他是坐在顾锦年的后座。肖稔勾顾锦年去操场打球时偶尔会趴在书桌上调一会儿“情”,陆拾时不时抬头打量他一眼。
肖稔曾邀请他一起,可陆同学似乎志不在此,总是识趣地摇头。
记忆里是很文静的一个人,不怎么说话,在同学圈子里也很边缘化。
肖稔其实早忘自己还有这样一位初中同学,只是毕业后和很多年有次听顾锦年提起,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问他还记得陆拾吗?
肖稔一头雾水,他当然是不记得。
顾锦年支支吾吾半天,最后直说了句“那个人好奇怪”,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去年春节的初中同学会,这个久不露面的陆同学忽然现身。虽然他全场都安分守己地坐在角落里,没激起半点水花,倒是和多年以前没有分毫区别。只是顾锦年的目光总向人家身上瞟,肖稔还逗乐地碰碰他的肩,问那个陆拾是不是有欠他很多钱。
顾锦年没说话,眸子忽地收了回来。
肖稔和顾锦年是同学会的常客,每年碰头都不闲着,非得勾肩搭背点一首周华健的《朋友》,惺惺作态一场。顾锦年这人一枝独秀,但是去年同学会他似乎特别的秀,居然绝了跟肖稔一起合唱。
他说他要独自唱一首歌,送给在场的一个人。
话音一落,一石激起了千层浪。场上不知坐着他多少个前女友,每一个听到了都含情脉脉、暗送秋波。肖稔只顾着跟众人一起起哄,如今想来已不记得顾锦年究竟唱了什么。
那天顾锦年提前不告而别,电话也没打通。肖稔也没多想,就一个人乘兴而归。至于那位久未谋面的陆同学有没有留到最后,肖稔当然也是不记得。
陆拾似乎比肖稔还意外这次碰面,他在原地踟蹰了半晌不敢走过来,直到三束目光都投向自己,才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尴尬的笑。
“同学会都没来得及多聊几句,原来陆拾你也在A市啊。”肖稔跟谁都自来熟,刚一见面就热络道:“你怎么跟顾锦年搞在一起了?”
陆拾愣了一下,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是住在一起……”顾锦年把话题抢了过去,眼神冷得像要杀人:“肖稔,你说话就不能好听一点。”
“我说话哪里不好听?”肖稔瞥了一眼身旁的裴松青:“我说话好听吗?”
裴松青面无表情道:“好听。”
“听见没!”肖稔一个战术后仰,揽住裴松青的手臂头歪歪靠了上去:“还是我们裴总直到疼人。顾锦年,你今天出门是不是吃了伸腿瞪眼丸?你老瞪我干嘛?哎呦喂,你他妈发还真踢我!顾锦年!”
见场面一度失控,陆拾适时起身。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说自己先去下洗手间,说罢便转身离开了作为。
顾锦年也显得有些焦躁,远不如方才那样游刃有余。他焦躁地唤来服务生,叫他去拿酒水单和菜单给裴松青他们。
“裴总,你们随便点。我也去一下洗手间。”
肖稔莫名其妙,不知道对面的怎么一个个前列腺都出了问题。他也有些生气,毕竟是顾锦年约他来叙旧,现在又将他晾在这里,让他在裴松青面前很没面子。
但裴松青似乎没有在意,他拿着酒水单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给肖稔要了一杯香茅托蒂。说是有次去越南在当地喝过,有柠檬草的香气,酸甜适口。
“是不是我刚才有说错什么?”
“没有。”裴松青漫不经心地翻菜谱:“你喜欢吃酸辣,那要个泰式冬阴功和咖喱蟹吧。”
肖稔哪有心思研究吃喝,刚要起身却被裴松青一把拽住。他问他要去哪里,肖稔说他不放心,想去洗手间里看看自己到底踩了谁的尾巴。
“都说了和你没关系……”
“那我也得去看看啊!”
“哦,那你去。”
臭男人果真没一个靠谱,顾锦年喜怒无常,裴松青又缺肝少肺。肖稔满心忐忑地寻到洗手间,就差一个转角的距离,他忽然听见洗手间里传来顾锦年的低语。
“肖稔他不是故意的,你别多想。”
一听到自己的名字,肖稔临门一脚急忙收住,赶忙闪回门后隐蔽了身形。
他故意?他能故意什么?他是真想听听这两个鳖孙怎么再背后讲自己的是非。
他听见陆拾问顾锦年:“你既然约了肖稔,那为什么要约我过来?”
“因为,我想你啊。”
肖稔不禁两腿一颤,这话听着耳熟,杀伤力也是真的大。裴松青来家里兴师问罪时,他跟他说“因为我想你”,那本来只是一句戏言,可原来听起来如此“刺耳”。
只是顾锦年后面的话,要他耳膜差点穿孔。
他跟陆拾说,肖稔是他从小到大的朋友,他俩事也许应先让他知道一下。
门外的肖稔的头都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