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和装修合计多少钱?”
“怎么了?”
腾胜苗理所当然道:“我给你钱啊。”
“我送给叔叔阿姨的,要什么钱啊!”
“那也没事,我按照外面挂牌价算给你吧。”
听到贺顾军沉默不语,腾胜苗又说:“明天我早班,先不说了。”
等电话挂断了很久贺顾军才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他也没心情再看朋友圈,兀自叹了口气,躺下去拉起被子蒙头睡了。
在金钱方面他和腾胜苗一直都稀里糊涂的,读书的时候家里对他经济制裁,两人交往几乎都是花腾胜苗的钱,毕业后两人一起,房子是他买的,车子是他买的,腾胜苗嫌他买的车太招摇,自己买了辆便宜的开着上下班,平时他不怎么居家,家里要添什么都是腾胜苗在安排,两人一直没说要AA什么的,他觉得这样挺好的。现在他真心实意送给叔叔阿姨的房子,腾胜苗却这么认真地要给他算钱,让他觉得生分。
次日一整天两人都没有通话,下午下班的时候腾胜苗打来电话说晚上要回爸妈家,一个表姑来A市探亲,晚上要和姑姑一家过来吃饭。
贺顾军心里有点不情愿,大过年的,别人都团团圆圆,他们两个反而比平时在一起的时间还要少,“你不是不喜欢你那个表弟吗,吃完饭早点回来吧,我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
“他马上要高考了,现在忙着学习没时间膈应人了,我看吧,时间早了我就回去。”
挂了电话后贺顾军又情绪低落了好久,下午他听说岑森去男朋友老家了,大洲呢,酒吧生意也不做了跟他那个语文老师出门度假去了,郑辰有妻有子更是一家子和和美美,只有他自己孤家寡人一个。
腾胜苗自然不知道贺顾军的失落,其实这个年他也过得挺烦闷的,因为工作两年多了,所以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打听他是否有对象了云云,他讨厌说谎,但又不得不说。
他电话里说的表姑是爸爸的堂妹,嫁到了外地,平时没时间回来,只春节的时候大家才能聚一聚。晚上吃饭的时候,话赶话的,表姑顺口就笑着问道:“胜苗今年二十六了吧?”
腾胜苗预感到表姑接下来要说什么,谨慎地“嗯”了一声。
“女朋友谈好了吗?”
果然,腾胜苗未及开口,先看见坐在对面的表弟面色古怪地转过头去看自己的妈妈,看样子要么是姑姑怕表弟多说话踩了他一脚要么就是拧了他一下,腾胜苗看见表弟那副模样忍不住想笑,“没呢。”
姑姑接腔说:“现在孩子谈对象都晚。”
表姑道:“那倒也是。”
腾胜苗看见他表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很是不以为然。
饭后坐了一会儿他就要走,表姑不明所以,“胜苗晚上还要值班吗?”
腾胜苗含糊道:“嗯,你们再多玩一会儿。”然后他看见表弟又翻了个大白眼。
腾胜苗出了家门取了车刚开出去没多远,看见前面有个人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中间,他正要按喇叭提醒人让一下路,再看发现那人是乔巧。再靠近,发现乔巧好像喝醉了,路都走不稳,于是他降下了车窗,“你怎么了?”
乔巧回过头发现是他,“是你啊。”说了这句话又兀自摇摇晃晃往前走。
大过年的喝点酒不奇怪,可是一个女孩子喝醉了穿这么点衣服在小区里乱晃荡,就算没坏人时间久了人也会冻坏的,腾胜苗迟疑一下,把车子靠边停了,走过去道:“我送你回家吧。”
“回家?我哪里有家,没有家了。”乔巧说着又往前走。
腾胜苗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发生什么事了?”
“我爸跟我妈离婚了,怎么劝都不听。”
虽然从前都住在这里,但小区里的邻居腾胜苗并不熟悉,乔巧家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他考虑到外面零下十几度的气温,想了想说:“要不你去我家里坐一会儿吧。”
乔巧甩开了他的手,“我没事,等酒醒了就好了,你别管我了。”说着又继续乱晃悠。
“那你把我外套穿着吧。”腾胜苗脱了大衣递给了乔巧,乔巧不接,他只好给她披在了身上。
乔巧忽然搂着他大哭起来,“我妈心里有别人,当年阴错阳差没能在一起,所以我小时候他们就喜欢吵架,这么多年了,我以为她终于认命了,愿意跟我爸好好过了,毕竟都这么大岁数了,谁知道那人配偶年前去世了,我妈就又开始跟我爸念叨离婚的事情。”她哭到憋了气,良久才顺过气来,“我爸真的好可怜。”
腾胜苗不知说什么好,“叔叔还有你啊。”
眼泪鼻涕都粘在了人家的胸口,“抱歉。”乔巧说着后退了一步,“谢谢你。”说着转身跑了。
晚间回到家,贺顾军拉开门看见腾胜苗只穿着羊毛衫,奇怪道:“你衣服呢?”
“给别人了。”腾胜苗搓着手快速进屋,外面楼道里的一扇窗不知被谁打开了,风从那里吹进来扯着哨子,格外显冷。
“谁呀?”
“乔巧,你见过的,她爸妈离婚了,自己喝了酒也不穿外套在小区里乱晃悠,我让她去我家她也不去,只好把衣服给她了。”
想到那件大衣是自己给腾胜苗新买的,他脱下去的时候肯定还带着体温,贺顾军心里有点酸,“那你怎么不把毛衣也给她?”
腾胜苗无语道:“你有毛病吧!”
“喜欢大方就大方彻底点呗。”
“我就不该回来。”
“是,你该留下来好好开导那小护士,回来干嘛呀?”他瞥见腾胜苗羊毛衫领口处粘着一团污渍,浅色的毛衣,就算是水渍染在上面也不会了无痕迹,他忍不住多想起来。
腾胜苗转身便往外走。
第23章 chapter23
如果真让人走了,以腾胜苗的脾气至少又得十天半个月不理自己,贺顾军想到这里,纵使心里不痛快,他还是快步追了出去,“跟你开玩笑呢。”
“有你这样开玩笑的吗?”腾胜苗觉得很累,距离上次剖白心意才过去一个月就再次开始了信任危机。
“我错了,你快进来吧别冻着了。”
贺顾军嘴上说着自己错了,语气和神态全然不是这个意思,腾胜苗想到一句话,虚着点和气,他心想如果较真下去这日子恐怕真的没法过了,他也没再说什么,回屋后拿了睡衣洗澡去了。
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也没能高高兴兴收尾,睡觉的时候两人心里还都有点别扭,本来就无话题可聊,当晚更是没甚可说的。
第二天两人一起出门上班,由于周姝还在度假,贺顾军要暂时替她处理公司事务,所以年后第一天班他上得并不轻松,下午的时候他本来想着晚上和腾胜苗一起看电影吃饭缓和一下关系,孰料他妈妈又打来电话说贺璋的情况不太好,让他赶紧回去。
贺顾军还未赶到家,又接到他表弟唐辉的电话说他们去医院了,让他也直接去医院。一家人在医院汇合,贺璋被推进了抢救室,贺顾军和周娜还有姑姑一家守在急救室外,他摸出烟盒,看到旁边的禁烟标示又把烟塞回了兜里,在走廊里转了两圈后对唐辉说:“我找个地方抽根烟,这边有事了叫我。”
唐辉略点了下头,“嗯。”
贺顾军记得康复治疗区一侧有一小片空地是可以抽烟的,他攥着打火机走过去,转过那座小小的假山后看见腾胜苗和那个护士并肩坐在小喷泉旁的一张长椅上,中间只隔着一拳的距离,贺顾军觉得刺眼,想走,但腾胜苗已看见了他。
“你怎么过来了?”
贺顾军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我爸在那边抢救,我,我过来抽根烟。”他说着晃了一下手里的打火机。
乔巧随着腾胜苗站起了身,“你们聊,我先走了。”
腾胜苗指了指身后树干上的标示牌,“这里现在也不能抽烟了,全院禁烟。”
贺顾军侧身让过乔巧,把打火机塞进了裤兜里,站着没说话。
“我跟你去看看叔叔吧。”腾胜苗说。
“还在抢救,过去也看不到。”
“那坐一会儿吧。”
贺顾军点了下头,在方才乔巧坐过的地方坐了下来,“你今天不忙啊?”
腾胜苗知道他想问什么,可是情绪过了,他不想再解释一遍了,只简略说:“刚下手术。”
“哦,你们小时候就认识吧?”
“嗯,她读书成绩不太好,初中毕业后在家人的安排下稀里糊涂读了几年护理,很早就参加工作了,现在想转行,又不知道做什么。”
不难看出腾胜苗脸上都是疲态,情绪也很消沉,贺顾军只当他是做手术累的,也没多想,“所以找你给出主意?”
腾胜苗苦笑,“我能给人家出什么主意啊,她应该也就是随便说说。”
因为什么会聊到就业方向这个问题只是在贺顾军脑子里过了一下,他没来得及想更多兜里的电话就先响了起来,是唐辉打来的。
“我爸应该是醒了。”他边接电话边起身就跑,腾胜苗紧随在他身后。
一个小生命刚在自己手底下溜走,至少此刻腾胜苗觉得自己无法再承受任何其他的打击了,他有些紧张地盯着贺顾军翕动的嘴唇,怕从他嘴里说出什么不好的消息,由于没看路还差点撞了人,好在,贺璋已经暂时转危为安,腾胜苗松了口气,贺顾军眼疾手快地扯住他道:“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