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甄看着路俊丞干燥的红色唇纹,把粥小心送进他的嘴里。
“对不起。”
路俊丞忽的翘起嘴角,像听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现在不爱我了吗?”
窗外忽的炸开一朵盛大的紫色烟花,楚甄的心微微一颤,路俊丞的面容在淡紫色的光晕里显得妩媚而诡谲:“只要你还爱我,就不用说对不起。”
这句话说完,两个人就都再没有说过话。那天晚上路俊丞睡得比往常都要早,楚甄看着他背对着自己睡着,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膀随着呼吸一动一动。他给他压紧被角的时候碰到了他的脖颈,凉得吓人。就那一下,楚甄知道其实路俊丞没睡着。
那天最后楚甄也是哪里都没有去。一个不问,一个不说。其实楚甄是从路俊丞那学来的,两个人能长久在一起的要素除了激情、忠诚和责任,还有一点就是装傻。凡事问得太清都会指向谎言和伤害,那为什么还要去问明白呢?
三个月后路俊丞出院,整个人胖了三斤,这要是被路小雨知道了怕是会被气死。出院那天只通知了韩晨曦来接,他把车停在医院正门口外,低头靠在车上抽着烟。路俊丞踏出医院大门的第一步就撞上了韩晨曦的目光,正正好好,像发出了叮的一声脆响。
“久等了。”
路俊丞更紧的握住了楚甄的手,笑盈盈看向叼着半根烟的韩晨曦:“辛苦了。”
韩晨曦点点头,把烟从嘴里□□丢在地上用脚踩灭。他的视线很快的从楚甄身上略过去,转身拉开车门。其实只有一秒钟的时间而已,楚甄却总觉得身边的这两个人像是刚刚达成了什么协议。
——事实证明,如果你在什么时候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那就确实是有不对的地方。
回了公司,正是年关将至时节,大部分员工都放了年假回家,整个白金实业空了一大半。路俊丞不可避免要参加很多聚会,虽说是大病初愈,但这人的社交活力丝毫不减当初——这是楚甄最佩服的地方。即使他没有每个场合都到场,一连三天跑了九个局,他回家时还是会累得连说话力气都没有,可路俊丞还能在电话里和生意伙伴谈笑风生一个小时。楚甄就在这样的强压下理所当然的病倒了,重感冒,傍晚就发烧到39.9摄氏度,然而路俊丞还在外面没有回来。或许是在喝酒,或许是在唱歌,管他呢,随便他。
平时不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来就格外厉害。楚甄躺在床上,感觉自己的呼吸可以点燃整个星球。
他迷迷糊糊摸到床头的手机,亮了一下,是路俊丞的信息:我暂时回不去了,八点左右我派韩晨曦送了药过去照顾你。坚持一下,等我。
看完短信,楚甄感觉太阳穴疼得更厉害了。他摸着冰凉的手机外壳,恍惚间想着那个他失约了的日子。其实他很想去看他的,这块墓碑是他与他曾经喜欢过的人的唯一的联系了。除此之外,他连正大光明想念他的资格都没有。
操,老子要去见他。就现在。
楚甄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歪着身子踉跄着下床。他随便抓了一件在沙发上放着的外套,换了鞋,钥匙都没带就冲出家门直奔电梯间。他觉得自己的世界滚烫而迷离,像有一团火在脑子里烧了一整夜,烧得他眼睛都快流出红色的泪来。他下了楼,拦了车,迷迷糊糊报了一个地址,然后头歪在计程车副驾驶肮脏的座椅靠背上。他耳鸣得厉害,就像里面塞着一团龙卷风。
上次生这样重的病是什么时候来着?应该是在喜欢那个人的时候吧?他喜欢他喜欢得就像生了一场大病,可能到现在还没痊愈,他也没想痊愈。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到了目的地,楚甄不知道该给司机多少钱,于是把口袋里所有的零钱都塞给了司机。好像是没给够,他听见司机骂了一句“又是到墓地又是个神经病,今天真他妈的晦气”。他就当没听到,踉踉跄跄几步下了车,跌跌撞撞走进近在咫尺的陵园。隆冬时节的傍晚六点天已大黑,他看不清路,头也疼得厉害。他凭着记忆找寻那个人的墓——左转,走一百米,再右转,右手边第三个,就是他了。
今年的雪真薄啊。楚甄摸到那块墓碑之后跪坐在碑前的荒草地上,他这样想着,滚烫的额头抵在墓碑上,双手撑在身体两侧努力坐直。他的膝盖下是不知什么时候放的花和水果,衰旧的花瓣在西风里颤抖着,像在哭泣,也像在祈求。
“我来看你了。”
楚甄对着墓碑上的两个字轻声说着,口中呵出的白气迷住了他的视线:“不知道他有没有也来看你。”
寒天冰地,楚甄竟然一点都没觉得冷。他的头一直抵着坚硬冰凉的大理石墓碑,半阖着眼,左手在上面往复摩挲。
忽然,他的背后响起了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直到听到那个人的声音,楚甄还以为是幻觉。
“…….是你吗?”
☆、风起云涌
那个人身型高挑,脚步轻盈,如从迷雾中走来。雪光映得他面容盈盈,恍若出世。楚甄逐渐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揉杂了狐狸精的妖艳和仙人的风骨、美丽得奇异的脸。
“果然是你。除了我们两个,没有人会来看他的。”
他走过来,屈膝,把怀里带来的花束放在墓前。他轻轻的抚摩着碑上的「唐钰」两字,注视的目光极其温柔:“第二年了,想不到你还在这里。”
楚甄的心狂跳着,连着因为发烧而滚烫的头颅一起微微颤抖。他的头仍然抵着墓碑,眼睛睁大了看向自己膝盖下的那块土壤,炙热的呼吸从鼻腔喷薄而出,嘴唇好像都带着被烫伤的疼。其实自与他分别的那天,楚甄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还能与他见面,可当这天真的来临之时,他却连叫出他名字的勇气都没有。
那个漂亮得让人恍惚的男人把视线收回来,摩挲着唐钰名字的那根手指不小心捻到了楚甄的头发。他男人笑笑,好看得能要了楚甄的命:“你怎么了?一直不说话?”
楚甄把头抬起来,一双烧灼的眼看着男人微微笑起的脸。
“梁圆。”
这个名字像被尘封了很久,从他唇间启封时带着经年累月酿出的苦和辛酸:“梁圆,梁圆。”
男人很无奈的笑了,双手收回来搭在膝盖上:“我在的,我在的。”
好像念着他的名字就有了力量,楚甄向梁圆的方向歪了歪身子,想靠他更近一点确定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你走的时候我问你还会不会回来。你说不会了,你不回来了。”楚甄的语气越来越急促,眼里的火焰烧得越来越厉害:“我已经做好那是最后一面的准备了。我每天都会回想那天你穿了什么,你和我说了什么,你是什么表情。因为我从来没这么怕过,我怕我忘了你的样子。”
话音落下,那是一个将出未出的哽咽,散在呼啸而过的西风里。
梁圆的目光仿佛在看着一个在外面胡闹了一圈然后又回家承认错误的孩子:“我是什么样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过得好,不是吗?”
楚甄把手使劲按在潮湿的眼睛上:“我过得不好,一点都不好。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叫我真正的名字了,所以我拼了命的不想忘记你,因为只有你知道我的名字。”
那种悲悯是梁圆独有的,他伸出手拍了拍楚甄颤抖的后背:“好了,好了。别哭了。”
泪水在风里就很容易风干,楚甄把手从脸上拿下来,红红的一双眼睛对着梁圆:“你回来只是为了看你弟弟?你还会走吧?”梁圆的手还停留在他的后背,轻柔的,一下一下:“明天的晚上飞机,我只在这呆了两天。”楚甄感觉自己的头疼得更厉害了:“那你现在,还和韩妄在一起吗?”
那只手停住了,梁圆妖精一样美丽的脸仿佛雾化:“你希望我们在一起,还是不在一起呢?”听完,楚甄重新把手按回了眼睛:“我只希望你快乐,这个问题的回答对于我来说,意义只有这一个。”
梁圆站起身来,弯腰,大衣下摆悬在楚甄的头顶,伸手摸了摸楚甄的额角的碎发。
“我也希望你快乐。但你知道的,这世上多得是事与愿违。”
神明一样的温柔和怜悯到了尽头,梁圆直起身来像陵园外走去,他没回头,他就不会回头。起码楚甄从未见过这个男人回头和后悔,他的目光就像追逐着光的盲人,甚至几乎不敢眨眼睛,好像眨眼的这零点零一秒都是浪费。
陵园外停着一辆车,有人一直站在车外等着梁圆。黑暗里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可楚甄就觉得那气息非常熟悉。那人很高,很挺拔,寸头,非常精神。或许是故人,或许是新人,其实那并没有什么所谓,因为他看到梁圆披上那个人替他准备了好久的围巾,他的笑脸实在是很漂亮、很灿烂,自己之前从未见过他如此不加矫饰的笑容。
原来确实是有这样一种感情的啊,只要对方过得好就可以了,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楚甄没再继续看下去了,他的视线收回来投在墓碑上,温温柔柔,缠缠绵绵,仿佛在看着什么极度眷恋的东西:“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你看你,就算走了很久也还会有人一直爱着你。”他这样喃喃着,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可我就算活着,又有几个人是真的记挂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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