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有人沉下去了!”皮筏艇上的妇女惊呼。
女人话音都还没落,扑通一声坐在前面的孟饶已跳进了水里。
艾云辉脱口而出:“连长!”
浑浊的水面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以周围参照物来看,已有几米深,艾云辉不知孟饶能不能把人带上来,他心急如焚的又喊了几声。
完了,艾云辉把树上孩子救下来后整个人都傻了,他坐回皮筏艇喊声都颤抖了:“连长?班长!”
水面一点反应都没有,艾云辉瞬间急哭,一米八的大老爷们哭起来跟他身旁坐着的四岁孩子有一拼,咧着嘴嚎叫:“连长……”
“哭什么!”不远处钻出水面的孟饶道:“快下来帮忙。”
艾云辉收了哭,跳入水里快速游过去。看到孟饶怀里扶着的人紧闭双眼后又接着哭:“连长,班长是不是不行了……”
邵勇战睁开眼,没什么力气:“你小子是不是又找踢了。”
艾云辉立马抹了眼泪,和孟饶一起将邵勇战架着游回来,皮筏艇上的两口子看大兵们游的费力,帮忙把皮筏艇滑了过来。
皮筏艇承受五个大人加一小孩,超重,直接下沉。那男人跳下去抓握着皮筏艇边缘游浮在水里:“我不坐上去了,我媳妇坐就行。”
女人扯着男人哭:“老刘你上来,上来啊。”
最后孟饶让艾云辉把男人拽上来,他则游在皮筏艇后面:“掉头,往东面滑。”
艾云辉发懵:“哪边是东啊连长。”
孟饶哼道:“平时让你们学辨别方向都不当回事,等回部队的。”
瘫坐在皮筏艇里的邵勇战听后慢慢回头无力的冲孟饶笑:“学,回去好好学。”
当他彻底脱力滑落水里的那刻,他的脑海里就是此时孟饶的这张脸,带着高傲带着不屑,帅美帅美的百看不厌的一张脸。邵勇战当时是怕的,他怕孟饶说他说话不算数,更怕他再听不见孟饶骂他了。在绝望无助时被人拎拽出水面,不用睁眼都知道是谁,那感觉踏实美妙。再听着那熟悉的埋怨语气,他甚至觉得这辈子都他妈值了。
孟饶和艾云辉轮流跳到水里换着回皮筏艇上休息,直到再次来搜救的大兵们赶到。
“连长!”杜彪隔着挺远就在大喊。
艾云辉挥手:“大彪!”
“我草,”杜彪激动的爆粗口,“跟过来的是你啊!副营说回去挨个儿收拾,你小子废了。”
“谁他妈还怕那事啊!”
大兵们用最快的速度在水位暴涨前又搜救出几个村民,最后整体从普关撤出来后加速离开。
孟饶骑着马载着邵勇战率先回到了呈塘,下马后他还没等站稳脚就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
孟庆喜踢完孟饶又紧接着给了邵勇战一脚,气的脸都涨红了,几乎是用吼的:“都反了天了是不是!”
周围不少百姓和解放军都看过来,不管知不知道情况的都安静看着。
孟庆喜不解气,又要抬手去抽儿子。却挤过来个男人抬手荡住了那落下的手。
周继良隔在了父子中间:“老孟,行了,去通知大家吃饭吧。”
见是周继良,孟庆喜不得不放下手,头也没回的转身走。
一提到吃饭,驻扎地沸腾起来。闹哄哄的环境下齐致辰跑过来:“孟饶哥你们回来了。”
孟饶点点头,声音哽咽,看了看远处站着指挥着大兵们分地方吃饭的孟庆喜:“嗯,回来了。”
普关的失守上了地方台新闻,人员伤亡没统计,财产损失没估量。在全国各地抗洪重大消息纷飞的时段里显得微不足道。但在亲身经历的普关人心里却是一道重重的疤痕。
第40章 黯然神伤
阻拦围拢江水的沿江大堤的决口就好比是一碗水漾出了部分,那么碗里的水平线就会随之降低。正如普关的完全沦陷让周遭部分城市和村落有了缓口气的时间。
所有幸存的普关百姓已都退到了最近的呈塘,再加上多出来的两个营解放军,呈塘在最短的时间内不得不容纳超多量的人数。
简单的木头框架钉好固定后再用塑料封顶便成了木头帐篷。这样的帐篷几天来快速出现在了呈塘村的各个胡同。从高高国堤望下去,密密麻麻,一片浅青色。
整个呈塘也要比平时热闹得多,大人们忙着解决住宿饮食问题,小孩子们到处乱跑着疯闹制造问题。
在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因大人没精力看护不周下私自跑到村南小溪里玩险些发生意外后,村里决定临时把孩子们集中到呈塘小学去上课减轻家长负担,不管是呈塘的还是普关的孩子都进行统一管理。
正值八月最后一天,当各家把小孩子上报到学校时,更大一些的孩子却在愁开学的事。
漫长的暑假习惯了懒散生活,在开学号角吹响后,自然而然有种想回归校园的冲动。都怀念离开家自由自在与同龄人说谈欢笑的日子。
然而这场大洪水让一切都乱了,不管是上初中还是上高中还是上大学的都不能及时返校。
齐致辰对这件事的不快出奇的没邸啸和何璐的大。以前开学前一天晚上他都会特别兴奋的把自行车擦的干干净净,把所有书本整理好,再把他妈给他的零花钱板板正正的夹在书包里侧的夹层里。
可这次却变成干巴巴坐在喜宴厅里发呆。
邸啸进了喜宴厅站在门口笑:“这明天咱们就真不去了?”
齐致辰起身:“只能等一段水全都退了的再去了。”
“这感情好,”邸啸嘿嘿一笑,“合着咱们这是多放了假。”
齐致辰去桌上书本里翻出一张纸后转身走:“我去村委会给班主任打个电话说一声,你去不去?”
邸啸跟着往出走:“走呗,只不过我班老师家电话我不知道。”
“你没记下来么?”
“我哪会记?从来没想过要给他打电话啊,没想到还真能用到。”
齐致辰哼道:“那你是活该。”
邸啸推了齐致辰一下:“一边儿去。”
“你推我,”齐致辰抬脚踹过去,“我让你推我。”
两少年就那样边疯闹边走路,路上迎面走来太多都是普关的生面孔,偶尔遇见村里熟人,觉得万分亲切。
“哎对了,”邸啸侧头,“我听何璐说,村长昨天去她家找她,让她过几天去呈塘小学帮着照看学生,说是老师人手不够用,孩子又多出来一些,这才找两个村里还在念书的帮忙,你说怎么没找我们呢,找的她和窦佳明。”
齐致辰踢着路上的小石块走路,斜眼看邸啸:“怎么,找你你能好好看啊。当然是找女孩子更靠谱。”
“屁话,”邸啸不服气:“那窦佳明是女的啊?啊,也对,他比女的还女的。”
齐致辰笑:“你这话难听了啊。”
“本来就是,跟个小姑娘似的。”邸啸边说边扭着腰夹着腿走路,笑的不能控制,“就这样,他就这样。”
齐致辰被邸啸的样子逗的笑声不止,一直到了村委会院里都还没收住笑声。
周继良因接电话和其他两个营长从村西过来,坐下后放着免提听他们团长说话没一会儿,就听院里有人说笑着进来。听那声音是齐致辰,他甚至溜了号,在侧耳听那俩孩子是在说什么。
金耀川因被干扰,皱着眉起身推门出来,正好与进门的两孩子撞一块。他大声严肃道:“你们声音小点,一会儿再进来,屋里在打电话呢。”
邸啸看了看面前眉毛很粗重的男人,不情愿的后退到门外。齐致辰也立马收声,站到邸啸旁边。
周继良的视角无法看到门口,但他却能想象得到齐致辰的样子,那少年脸皮薄,肯定蔫蔫的眼睛灰溜溜转转后低头看地面站着。
“老金还是这暴脾气。”屋里坐着的习安修轻声笑道。
周继良听后笑而不语。
等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摔门进屋后,邸啸撇嘴:“妈的,这人谁啊,这么凶。”
齐致辰轻声道:“别说话了,等他们出来我们再进去。”
于是他们就站在门外边等,靠着墙看着主干路上路过的羊群。
“真想变成一只羊,”邸啸说着说着笑了:“你看它们多好,每天悠闲自在吃吃草散散步,无忧无虑。你呢,你想变成什么。”
齐致辰觉得邸啸幼稚,他皱眉,拒绝回答。看到金营长,他猜两杠一星也在。隔着墙壁站了会儿后他挪着步子一点点蹭去窗户边,扭头看进去。
屋里光线不太亮,有几个男人,站着的站着坐着的坐着,都背对窗口在听电话。
齐致辰在一个个后脑勺上扫过,很快就锁定了周继良。男人坐在椅子上腰背挺直,身边那战友时不时就会侧头过来附耳跟他说些什么。
看到那样的画面后,齐致辰站直身子,心里却微微不舒服起来。自从他和周继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蔓延,他无数次排斥过也纠结过。他怎么就会对一个男人动心到如此地步。在这些大兵们没来之前,他甚至从来都不知男人可以喜欢男人,更是被自己会对周继良动情疑惑不解。但他的疑惑困在深层,被大洪水背景下一次次惊心动魄的压力与朝夕相处周继良一次次的体贴关怀消磨殆尽。他都还从来没来得及去思考,就诚实的屈服于了最真实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