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彪憨憨的笑:“我看那云层厚着呢,这是下累了先歇一歇,重头戏都在后头。”
立马有大兵接话:“是啊,前几天那天气预报不是说有严重强对流天气么,不会就这么过去的。”
刘景利看了看时间,扭头看周继良:“营长,你回村里吧,我们在这看看情况,我怕夜里下的太大水位升太快。”
周继良看了看角落里椅子上拄着下巴打瞌睡的少年:“我把这孩子送回去再过来,趁着雨停你们多备些沙袋。”
帐篷里大兵们都点头应着。
齐致辰又被吓一跳,他迷糊着问拍醒他的刘景利:“要走了?”
“小齐你跟营长回村里去,把你留这太遭罪了。”刘景利解释着。
周继良拿过帐篷门口桌上的那件雨衣等着走过来的齐致辰一起出了帐篷。
齐致辰晃了晃脑袋,在周继良旁边走着:“其实不用送我,我自己能走回去,我认识路。”
周继良侧头看了看齐致辰:“万一出点什么意外,我怎么向你妈交代。”
齐致辰失笑:“能什么意外啊,这片我都生活了这么多年了,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
周继良脚步不停:“你这是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啊……啊?”齐致辰愣,“不是啊。”
“那还废话什么,快走,免得一会儿又下雨。”
齐致辰这才紧紧跟在两杠一星身旁走着,他的步子没有人家的大,总是走一小段就要加快点速度才能持平。
快进国堤与民坝之间的防护林时,雨还是落了下来。要比之前大一些,落在脸上头上让犯困的齐致辰精神不少。
周继良停下来,他回身看了看齐致辰后半蹲下身子招手:“上来,背你。”
齐致辰摆手:“不用,我能走。”
周继良不由分说的大力扯过少年的胳膊,将人背在了背上。
“哎……?”齐致辰捏了捏周继良肩膀:“我真能走,没累!”
周继良单手把手里唯一的雨衣甩到背后:“披上,这样我们就都淋不到了,要不你背我?”
“别,我哪能背动你。”齐致辰笑道。
周继良起身后稳了稳身形,又往上掂了掂背上的人,这才迈开步子继续走。
齐致辰撑开那件军用雨衣,为了背着他的两杠一星能不被淋到,他特意紧紧贴在了那温热的背上,黑暗里雨水打在雨衣上的沉闷声响有些像他的心跳,快节奏,不停息。
第23章 黑
下着雨的夜晚,防护林里弥漫着的是树木和泥土混合雨水的气味,潮湿又清新。进了林里后,雨势经过枝干和树叶的隔挡变得小了不少,但还是有雨水不停地下落,可见雨下得有多大。
周围奇形怪状张牙舞爪的树都是黑色的暗影,晃动时发声加上雨声的造势显得有那么一些恐怖。
齐致辰搂着周继良脖子紧紧趴在周继良背上,听着雨声的同时他也在从雨衣帽子的缝隙向外看。周继良迈着步子的频率就是两人一起晃动身子的频率。
尽管齐致辰已经尽力去贴近背着他的人,但雨衣还是不能完全将他们两个覆盖,他猜着两杠一星的裤子多少会淋湿。
矛盾小心理涌上齐致辰心头。他有点埋怨自己跟来,否则周继良哪会淋到雨。他又有点庆幸自己跟来,否则周继良哪会背着他。
“淋到了吗?”周继良问背上安静的人。
齐致辰摇头:“没有。”
“以前夜里走过这条路么。”
齐致辰想了想:“走过是走过,但雨天没走过。”
周继良把齐致辰轻轻往上掂了掂,一双大手紧紧的抓握着齐致辰的大腿根:“自己一个人走过?”
“那可真没有,”齐致辰摇头,“以前和我姐走过,我自己哪敢走。”
周继良轻笑:“那刚才谁跟我说他自己也能回来的。”
逞强被揭穿让齐致辰尴尬,他支支吾吾半天才开口:“其实我不怕别的,我就怕林里的坟地。”
“坟地?”
“嗯,村里一些去世的人基本不是埋在这片防护林就是南大山山脚的那片。”齐致辰说着说着背后都发凉,声音也变得小声:“听村里老人说,有坟地的地方就会有鬼。”
周继良感受到背上的小子用手臂搂紧了他脖子,他开口:“行了,哪有鬼,别瞎说。”
“真的有,以前有人半夜路过时看到过发亮的东西到处飘,说一旦被那东西碰到就会神志不清被孤魂野鬼附体,村里郭二狗就是那么被吓傻的。”齐致辰小声嘟囔着。
周继良被这孩子逗的无声笑着:“那坟地分布在哪?”
齐致辰抬起头往两旁看着:“快到了,大概还有十几米,白天还好,大半夜的谁不害怕。”
“我不害怕。”周继良一字一顿开口。
齐致辰把头缩回雨衣里,小声道:“不管你害不害怕都别说话了,万一真有呢。”
周继良继续走着,果然没两分钟就到了齐致辰说的那片坟地,黑暗里只看得到一个个土包的轮廓。有的坟上面用土块压着的白色的纸倒是特别显眼。自从他们驻扎在呈塘,来来回回好多次往返这条路上,今天齐致辰不说他好像都没太发觉这林里坟地的存在。多半是因为他们这些解放军不害怕,所以不在意,而此时他背上的少年早就闭嘴不说话了。
周继良后脖颈被齐致辰的喘气吹的直痒,本想吓唬吓唬这孩子,又不忍心了。他特意加快了速度走过这路段。走了一小会儿见背上人还不说话,他轻轻掐了掐齐致辰大腿:“睡着了?”
齐致辰笑:“才没有。”
一路上虽下着雨道路泥泞,但周继良也一直稳稳的背着齐致辰走,没想到到了国堤底下往上爬的时候由于坡度高坡面滑,周继良没平衡好重心,脚下一滑就栽倒了,他这一倒,他背上背的齐致辰也不能幸免于难,两人正说着话呢,就突然都摔在了泥地上。
突然与泥泞地面接触让齐致辰笑出了声,他掀开雨衣帽子,甩着手上泥巴,看着旁边跪坐在地上的周继:“我说你是多有信心啊,非要背着我爬坡,都说了放我下来你非不放,这回来了个不得不放。”
周继良淋着雨,扭头看坐在那的齐致辰,两人这么一会儿功夫都被雨淋到了,少年虽然披着雨衣,也没管用,此时满头满脸都往下淌着雨水。周继良笑着抬手把齐致辰侧脸蹭的泥巴抹掉后爬起来,伸出手:“还不起来?”
齐致辰这才就着周继良的大手站起来,既然已经淋湿,他索性也不去好好披着雨衣,把雨衣的两个袖子打结系在了脖子前:“看我来给你爬坡。”
周继良站在那隔着雨帘看,只见淘气少年在国堤下后退几大步后助跑,但只有个气势的开头就又爬到一小块后滑了下来。
齐致辰叹口气,站在那用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笑的直抖肩:“完了,雨这么大,上不去了。”
周继良迈开长腿,踏在国堤上时就压低了整个身体的重心,他回头伸手:“扯着你会好点,来,试试。”
齐致辰半信半疑的握住周继良的手,借力后慢慢一步步跟着往上走。脚底的不停打滑让他早就忽略了湿透了的鞋,先于他半步的男人每爬上一步就要停在那稳定身形,然后拽着他往上去。
那紧紧握着的两只手一直没分开,就像当时在水库升降梯边上时一样,男人从来都没有将少年置于不管不顾的境地。
花了好半天他们到了国堤顶的平坦路面,雨大到仰头无法睁开眼睛的程度,他们因爬国堤弄在衣服裤子上的泥巴很快就被冲没了。
上坡难,下坡易。如此滑和陡的下坡更是容易的有些过头。齐致辰已为防止突然下滑摔倒在很慢很慢的往下走,可还是抵不过外力,他这一摔,把拽着他的周继良也带了个趔趄。
周继良倒是手疾眼快,看齐致辰要摔倒,他先俯身过来将人紧紧扣在了坡面,再一点点搂着人往堤下去,直到踏上村西的路他才松开搂着齐致辰肩膀的手。
村西空地二连的大兵们今晚坝外没有岗,但为了防止上一次大雨引发的村民房租倒塌问题,从下雨开始就在随时待命着。有很多个小分队不停的穿着雨衣在村里各个胡同间穿梭,只为了在突发情况时能及时到场。
村西路边有个大兵看清进村的两人后,连忙跑过来,边跑边脱身上雨衣要给他们营长。
周继良摆摆手:“不用了,你看我这还有穿的必要么。”
那大兵傻笑着穿回雨衣。
周继良停下来问:“村里目前有房屋倒塌情况么。”
“目前还没有营长,上次下大暴雨后不是帮着土房加固,也给危房住户转移了么。不过我们在时刻观察着,一有情况一定第一时间到位。”
周继良点点头后扯着齐致辰继续走:“嗯,都辛苦了。”
那大兵在后面连连重复着:“不辛苦不辛苦。”
走到喜宴厅大门口齐致辰就听见他妈在喊他。
“你这孩子回来了啊?”于春秀把混身湿透了的儿子拽进前屋卖店,担心道,“妈在后院没看到你,出来问你去哪了,邸啸说你去了坝外,你不能再跟着去坝外了知不知道,水边多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