邸啸被突然带着拉杆箱到访的人吓一跳,他笑道:“你这哪一出?离家出走?”
齐致辰深吸口气:“也差不多吧。”
“什么情况?”
见齐致辰站在门口视线扫过屋里,邸啸摊手道:“进来吧,就我自己在家,不是跟你说过了趁着孩子暑假,我给他们娘俩报团旅游去了么。”
齐致辰对邸啸的话没什么印象,他肩膀下落,吐出了三个字:“我病了。”
邸啸愣:“啥?”
齐致辰苦涩的笑,抬起手戳了戳脑袋,声音有些不稳:“我去医院查了,我这里长了个东西。”
邸啸的心也被齐致辰戳着头的手指戳到了,他声音发颤:“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齐致辰从查出病的那刻就做了最大胆的决定,这场手术要做,而且还是不告诉任何家人自己去做。只是他还是没能突破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这才找到好哥们寻求支点。
邸啸算是很平静的听完了齐致辰简意赅的叙述,对于齐致辰说的不想让家里过分担心想瞒天过海的把手术先做了的事,他反问:“周继良知道吗?”
齐致辰摇头:“我没跟他说,也不想跟他说。”
邸啸默不作声了有一会儿才开口:“做手术,哪怕有风险也要做,我陪你做,一定会没事的。”
俩人从邸啸家出来是两个小时后,原本是直奔医院的,路上齐致辰却总觉得他忘记了什么事,翻看手机后才想起是要参加市博物馆的开馆仪式。
“还去什么啊,得尽快去办理住院手续。”邸啸反对道。
齐致辰摇头:“来得及,还有半个小时开始,你先送我去吧。”
邸啸拗不过齐致辰,便把人送了过去,并想留在地下停车场的车里等。车子刚熄火他视线里那下了车还没走出多远的人就直直的栽倒在了地上,他立马甩上车门跑了过去。
走着路的齐致辰突然身子前倾后意识全无,浑身抽搐,在救护车来之前多亏了路过的一个医生有效的临时救治才避免出现大问题。
邸啸从主治医生口中听到的话跟齐致辰说的无差,他站在走廊里问道:“大夫,能不能尽快安排手术。”
“这个是肯定的,否则会很危险,”那中年男大夫推推眼镜,“先办理住院手续,手术时间马上会安排下来。”
齐致辰躺在病床上输着液,抽搐过后除了浑身轻微酸痛别无其他反应。他恢复意识后睁开眼看到的就是病房洁白的天花板。
这种感觉糟透了,上一次面临如此神经紧张还是在03年非典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安静的感受着难以形容的不安。能朦胧听到门外邸啸与大夫说话的声音却无法听清,他开始怀疑是不是他的耳朵已出现问题。
他好好的一具身体,却可能要面临某些不致命却不如致命的问题。齐致辰焦躁起来,透过窗的阳光洒在他的胸前却照不进他的心里。
他开始抗拒了,不想做开颅手术,也不想呆在这里。他扯开手上的针,下了床。
十点半,博物馆的开馆仪式已经开始了,而他这个主设计师却不在。
齐致辰翻找着床上的手机,却没找到。索性推开门走了出去,原本在门口的邸啸不知去了哪里,他头也没回的大步走向了电梯。
到一楼后出了电梯匆匆向门口走的齐致辰停下来扭头看大厅里电视上播放的新闻直播。
“今日博物馆新馆的开馆仪式很是隆重,到场的除了部分市政府领导还有许多围观市民,车辆和人流的拥挤造成了交通小幅度堵塞。市博物馆完成新建历时两年零三个月,建筑风格新颖大胆,中西方结合的设计风采很博眼球,整栋建筑矗立在城西城中湖对岸,宛如白帆竞发,带给人以静中有动的感觉,它还有个别名叫继良楼……”
听到继良两个字,齐致辰的心抽了一下,他终于敢正视他在怕什么了,他怕手术失败他看不见那个男人,更怕如果不手术,突然的哪天他会倒地不起。
当时设计稿成稿后他参加了城市规划局的会议,他说楼的名字叫继良楼,那个廖局长直接拍手说这名字起的好,有继承优良传统之意。全场只有齐致辰自己知道,他起这个名的真正用意。
现在继良楼正式启动了,甚至还成了公交地铁站点,可他却高兴不起来。想过很多次等博物馆揭匾的时候他会笑着跟男人说,你看,我答应过你的事做到了。
可现在,他甚至都不想去联系那个人。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体会了当年周继良执行任务前怕自己回不来不惜跟他断了关系的心情。
齐致辰有多想他是病了瞎了还是残了,周继良都不会为他心痛一分。
“齐致辰!”邸啸站在走廊拐角打电话,转身看到齐致辰离去的背影就追了上来,来来往往医护人员和病患家属太多,找到人后立马跑过来把人拦住,皱眉道,“你干嘛去?”
齐致辰声音不大:“手术时间……定了么。”
“定在明天下午了,”邸啸搂了搂齐致辰肩膀,笑的有些不自在,“嗨我说你别死气沉沉的,人家大夫都说了,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你别先自己吓自己。”
齐致辰嘴角勾了勾,缓缓地点头:“好。”
“那赶紧回病房,别耽误了术前观察。”
邸啸走在偏前方,他的心情更慌,他却要做出很淡然的样子才能让齐致辰少害怕点。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了解齐致辰的,他知道这人有多怕才会进退不定。
他来之前答应了齐致辰手术的事不告诉任何人,可在听了大夫说的风险后还是扛不住,拿齐致辰的手机给远在异国的周继良打了电话。就算最后齐致辰会骂他,但邸啸不怕,他就怕他好哥们强迫自己去接受艰难时刻,虽然有他在陪伴,但他知道他远远不如齐致辰心中的那个男人。
周继良是第二天凌晨赶回来的,推开病房门并没开灯,借着走廊灯光一步步走向病床,站在床边的时候终是没忍住抬手用手掌根部狠狠的抹了两下眼睛。
挂了邸啸电话后紧接着就去赶航班,十多个小时的飞行中他几乎是麻木的,一心急着回来。却在看到那安静躺在床上睡觉的人后情绪失控。他埋怨自己忙来忙去跑生意有很久没好好跟齐致辰呆在一起,也没能看到心爱人身体状况的异常。
邸啸没见过这样的周继良,在他眼里这男人好像什么时候都没乱过套,可能是比他们大些的缘故,自然而然的成熟稳重,无论什么事都想的周到,跟齐致辰在一起这么多年,像个无微不至的兄长。可在看到周继良进屋后直接抹了眼泪,邸啸是懵的,他怕说话会吵醒齐致辰,便将人扯了出来。
“你干什么,弄得跟参加葬礼似的,”邸啸低声道,“这还没手术呢。”
周继良意识到自己失态后,清了清嗓子:“情况怎么样。”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又抽搐一次,还好是在医院,”邸啸叹气,“如果不是真的出现问题,手术不会来的这么急。”
“我留下就行,你回去休息。”
“我休息?”邸啸瞪眼,“还是你回去吧,又是倒时差又是赶路的。”
周继良摇头:“不用,我没事。”
邸啸思考片刻后点点头:“那我明早过来。”
周继良站在那目送着邸啸走远,而后转身推门回到病房。他轻轻地坐到床边椅子上,月亮清冷光辉打在他的肩头,照亮他所有的温柔。
他缓缓伸手触碰床上人的额头,抚了抚后前倾身子低头认真的看着那人熟悉的睡颜,视线不停扫过那鼻梁和眉眼。早已是刻在脑中的一张脸,这些年的变化都记录在眼,却还是看不够。
也许是他太过近距离的呼吸让躺着的人蹙眉后半睁开了眼。周继良轻声问:“醒了?”
齐致辰轻轻转头,黑暗里盯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我是不是又做梦。”
周继良抓过齐致辰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下:“不是做梦,我回来了。”
齐致辰的眼睛蒙了层水雾,他躺在那伸着胳膊搂去抱也凑过来抱他的人,脑袋蹭进男人怀里后声音哽咽:“我想你了。”
第83章 只想拥抱你
夜里,趴在病床边的周继良被床上突然的动静弄醒。抬起头便看到了陷入抽搐状态的齐致辰。那人眼神涣散,僵挺的身子一挣一挣,喉咙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十分痛苦。
周继良焦急的唤着齐致辰的名字,他的双手颤抖,连往外跑时的双腿也不听使唤。
昏暗医院走廊和侧面护士值班室都一个人都没有,到处都有他喊着大夫的回声和他踏在地上的混乱皮鞋声,在确定视线所及之内没有人后他快速跑回病房,抱起那失去意识还在不停抽搐的人。
还没走出几步远,怀里的人慢慢的涣散了瞳孔,绷直的身子缓了力气软下来,周继良不知所措的蹲下身拼命的晃着已闭上双眼的齐致辰的身体。
事情来得很快也很突然,齐致辰栽在他怀里再就没了动静,像个睡着了的孩子。周继良不得不去确认齐致辰的心跳和呼吸。
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了,周继良跪在地上抱着人,反复的用手去擦拭着齐致辰的脸庞,他觉得下一秒齐致辰就会睁开那双清亮的眼睛看着他笑,可是没有,齐致辰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