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观察了片刻场中的战况,打字道:「你有没有觉得陈奇富有点变化?」
场中的情况十分诡异,陈奇富虽然身材不高又有残疾,却一战多不落下风,甚至一刀下去就把一人的大腿斩成两截,带着血雨腥风冲向下一个人。
一般大型生物的骨头是非常硬的,骨科手术中上电钻电锯是家常便饭,一柄小小的杀猪刀得有多大力气才把大腿骨一刀两断,绝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警察看得浑身一哆嗦,仿佛这刀砍在他身上般,他颤抖着手在身上的口袋摸出一盒烟,好不容易点着了激烈地吞吐了几口才勉强镇定下来。
「在这个觉醒仪式中,越痛恨贩人的行为就越能够得到力量。」林秋给了警察一个解释,「杀掉的人贩越多,他就越强大。」
警察脱口而出:“但是他媳妇就是拐来的啊!”
「他拐的?」林秋问。
警察张开嘴,随即又闭上了,拼命抽烟。
「你说点实话,我给你点条明路。」林秋慢条斯理地打着字。
在陈奇富几步跨过近十米的距离,一把抓住一个想要逃开的男子脑袋,用力一旋一揪,居然就这么把脑袋拉了下来后,警察终于承受不住了,一转身给林秋跪下,声泪俱下地道:“真不关我的事啊!都是乡里乡亲的,我怎么能逮这些人!他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都是亲戚,我也是没办法啊!我发誓,我真的没有主动拐过一个人!”
林秋对着场中抬了抬下巴。
“他、他就是瘸,又长得不好看家里也穷,打工没人要做不了重活。”警察滔滔不绝地吐出了真想,“后来村里有个人娶……拐了个女伢,生孩子时出了事,不要了,他当时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去交了钱给女伢续了命,这女就跟他了嘛。俩人还过得挺好的,结果这女又怀孕了,生了个女儿,之后……之后……”他吞吞吐吐起来,眼神左右飘移,心虚之极,“之后他那时候交的救命钱也有借的,欠债还钱,这不是应该的嘛,还不起那这女就只能归村里了,又、又给卖了,怕女的跟他有感情,就卖去别村了,这女也不知道发什么疯,本来说得好好的结果路上趁人不注意跳河死了。后来他老是还不清钱,那女仔又长大了,村上就作主……”
听到这里,林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所谓“村上作主”这四个字藏了多少罪恶与血债,即使冷眼旁观的窝藏者也心有余悸。
林秋问:「钱真的没还清?」
“没有没有!”警察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真没还清!”
「借了多少?要还多少?」
警察又焉了,过了好半天才道:“借了七千……还三、三十万。”
林秋笑了,一字一画地打出字:「这高利贷是不是村长放的?」
“不是,村支书,就是现在这个,你也遇到了吧?”警察恶狠狠地冲着地面吐了口唾沫,“死的好!死的该!”
说话间,这里的吵闹终于惊动了村里人,本来这就是个封闭狭小的村落,家里的男人迟迟不归,不少人都找了过来,见着这一地血肉顿时都惊了,哭喊着冲进场里寻找着自家人。
“来的好!来的好!”陈奇富突然大喊一声,冲向其中一个男人,“还我女命来!”
林秋冷冷地问:「他女儿也死了?」
警察头垂得低低的,小声道:“生孩子时年纪太小,难产死了。”他扭头偷瞄了眼,“那个是他女婿。”
「我突然觉得人类的惨叫真动听。」林秋在心里道,「不好了,我是不是越来越像你们了。」
「你闭嘴。」系统回道。
第八十一章
陈奇富杀了足有十多人,放在平时,不说行不行,单纯的体力问题也足以拖垮他,但是此时他却精神奕奕,毫无倦意,杀猪刀已经不知哪里去了,他赤手空拳地抓住“女婿”的胳膊,用力一扯便从躯体上拉了下来,仿佛那只是根软弱无力的面条。
突如其来的巨大伤痛令“女婿”尖叫起来,失去了一边胳膊无法保持平衡,他跌倒在地,拼命用仅剩的胳膊支撑着往远处爬去,只想离陈奇富越远越好。他的逃亡之旅只保持了三米不到,就被陈奇富抓住脚拎起来往地上连续掼了十几下,彻底失去了生息。
瘸子疯了!
所有人都这么想,面带惶恐地躲避着陈奇富的追杀,有些人甚至太过慌张以至于忘了边界,变成一朵人肉烟花。
陈奇富忘了疲倦、忘了良知、忘了停止,他只知道到处冲杀,把那些所憎恨的对象都送进地狱。他的老婆、他的女都在地狱里呆过,凭什么这些人不该去呢?
场中几乎没有站立着的人后,陈奇富的力量也达到了癫峰,他的躯体正在源源不断地吸收着地球力量,吸收着林秋所许下的“承诺”:杀得越多,力量越强。
「你这又哪里听来的规矩?」系统问。
「欲得必有出。」林秋道,「这是很容易认同的道理吧?当你杀了越多‘人贩子’,你对‘人贩子’的杀伤力就越强,就像中国人所谓的煞气,百战将军和警察们都有,因为他们就是干这个的。」
「我以为你会说正气。」
「不是正气,那是一生光明磊落的人才有的,在我看来这是煞气。」林秋注意到陈忠奇富摇晃了**体,看见警察后蓦地又站直了,睁大了眼睛,「煞气即伤人,又伤己。」
“你……二子,你来得好哇。”陈奇富露出一口畸形的牙齿,笑嘻嘻地说,“你来得真快,我以前叫你的时候怎么都叫不来哇。”
警察双腿颤抖着往后退,踩到碎骨时蓦地惊醒,又停了下来,求助般地看向林秋:“我都交待了!都交待了啊!我发誓说的是实话,如果有一个字假的让我天打雷劈!”
林秋望着这警察,不大的年纪,虽然晒得很黑但是看得出来模样还挺周正,穿上警服,放在平时肯定也是个招人喜欢的精神小伙子。
“我没干过啊!我没拐过人!也没卖过人!”大概是看出林秋的玩味之意,警察大叫起来,“我都没收过这些人的钱,就算他们判死刑好歹给我个死缓吧!我罪不该死啊!”
林秋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转头对着扒窗沿的小叶子喊:「你们那边是怎么处理腐败警察的?」
“在巷子里打黑枪!”小叶子稚嫩的声音叫了起来,“条子都是蠢猪,根本不管事!”
林秋无奈地道:「不是所有警察都是这样的。」
“我知道,但是腐败警察就应该被打黑枪!”
「但是他说他什么也没做,也没收钱哦!」
“呸,穿着警服做睁眼瞎,不如剜了你那双眼睛!”这句不是小叶子而是先知卢婆婆,她挤到小窗户边大喊道,“你要是诚心悔过,拿眼睛来抵命!”
警察闻言抖了抖,看到林秋一付无动于衷的样子,再看看一步步逼近的陈奇富与那扭曲的笑容,他突然大吼一声,狗急跳墙,直冲过去对着陈奇富的脸挥下了拳头——
陈奇富只是轻轻一挡,警察的胳膊就像撞上了铁壁般弯成了一个奇葩的角度,他惨叫着往另一边跑去,被五只手指如同铁铸般紧紧钳住了脑袋,接着,他看见天地旋转起来,一具无头的尸身正摇晃着倒下。
这是警察最后的记忆,也是在场村民中最后一个死者。
陈奇富带着一身血肉站在空无一人的场地,村里静悄悄的,时不时有狗吠鸟鸣,但是,再也没有人类活动的气息。有些孩子好奇地站在附近,茫然地打量着觉醒仪式场地里发生的事,他们还太小,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而那些不小的呢?
有十几岁的正冲向警察局,他们得到大人的命令去“搬救兵”了,有的躲回了家里,害怕得不知所措,更有一些居然冲进场中,拿着刀棒想要“帮助”家长。在他们所受的教育中,“外人”是必须警惕的,“瘸子”是可以欺负的,至于打杀之类的在他们看来很平常,这有什么错?
我们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的,有什么错?!
“啊,都死啦?”陈奇富神经质地嘀咕着,“都死了啊?这就都死了?”他的眼光接触到林秋,像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一个哆嗦之后恢复了一点清明,又恢复成那个懦弱无能甚至还保有一点点善良的瘸子,“你是来领人的吧?快走吧,快走吧!不然警察一来就走不了啦!”
林秋对着小叶子招了招手:「你来帮我讲话。」
小叶子推门而出,瘸子的眼神一下子粘在她身上了,就像见到了什么珍宝。
“我替林哥哥哥说话。”小叶子并不害怕,清脆的声音在尸堆之上响起,“他说不了话。”
陈奇富迷茫的眼神移到林秋脸上,过了许久才挤出几个语无伦次的字眼:“哦,是你啊,是你啊。”
“你得到了……本事。”寻找形容词费了林秋一番心思,“只有在对付人贩子时你才会得到力量,人贩子的罪孽越重,你的力量就越强。如果对方是普通人或者犯的罪不是人贩子,你也会是普通人。”
陈奇富听着,魂魄却好像飞到了云天之外,盯着小叶子突然笑了起来,道:“我的女如果没死,也该这么漂亮的。漂亮的,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