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认也不愿意碰别人的脏袜子,不喜欢接触满身汗臭味的人,更别提毫无顾忌地把对方的脚抱在怀里。
然而眼前梁屿眼眸低垂、面容沉静,右手将他脚上的袜子除去,塞进鞋子里。一边替他按揉脚踝消肿,一边从袋子里抽出几包冰棍,覆在脚踝的淤肿处。
谢潮声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他又重复了次“自己来”。梁屿置若罔闻,用手按着脚踝上的冰棍,生怕掉落。
右手被冰棍冻得有些僵住了,梁屿换了左手,右手则在边上用力甩了甩。周围很安静,他才发现校园广播不知何时停止了。
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谢潮声,在看到他眼底的炙热和深邃时,梁屿心里一怔,记忆中他好像从来没看过他的老师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蓦地想到某些可能性,他的老师发现了吗?会有一点点察觉到他未曾启齿的爱意吗?
心跳猝不及防变得很乱,梁屿几乎立刻就低下了头。
墙上的壁挂音箱发出几下滋滋的电流声,悠扬的音乐声再次响起。梁屿藉由舒缓的旋律缓解心里头的不自然。
但当他听到熟悉的歌词,脑海里某根弦啪的一声对上,他的双颊瞬间红透了,手一松,谢潮声脚踝上的袋装冰棍通通掉在地上。
他弯腰捡起,耳旁是一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情歌,一句接一句誓言般直白坚定的歌词通过音箱传遍整个办公室,传进耳膜震撼心底。
他不敢抬头看谢潮声。
梁屿有些想不明白,明明是他决定好要捅破一切,为什么现在自乱阵脚的也是他。
谢潮声忽然摸了摸他的脑袋,什么也没说。
心跳骤然漏了半拍,梁屿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看着谢潮声的眼睛,从他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我爱你/让我听/你的疲惫和恐惧
我爱你/我想亲/你倔强到极限的心”
要一同听过多少情歌,对视多少次,卑微到何种地步,才能换来心意全部被对方知晓。
待谢潮声给冰敷后的脚踝擦上红花油,梁屿才起身离开办公室。在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之前,谢潮声说道:“晚自习下课等我,一起回去。”
梁屿愣住了,他回头看了眼谢潮声,见他已经开始处理其他事,便揣着一颗怦怦乱跳的心脚步飞快地下了楼。
晚自习下课,梁屿在课室左等右等都没看见谢潮声过来。等不及了,他主动跑去办公室找他。
谢潮声正在讲电话,不耐烦地按了按眉心,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见梁屿进来,便匆忙挂了电话。
梁屿的注意力完全被谢潮声戴眼镜的模样牵制了。这是第一次看见谢潮声戴上眼镜,眼镜让他看起来更加冷冰冰且难以接近,却也更让人忍不住靠近,妄想能近距离亵玩。
谢潮声伸手摘下眼镜,梁屿喊了一声“老师”。谢潮声“嗯”了一下,梁屿又道:“老师,你戴上眼镜跟平时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谢潮声问。
梁屿歪着脑袋,轻笑道:“嗯,特别帅,还有——”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谢潮声追问:“还有什么?”
梁屿指了指墙上的挂钟,眨了眨眼睛:“我们该回去了。”
路上已经没多少行人,道路两边的路灯仿佛只是摆设,那一点光亮可以忽略不计。梁屿心情大好,跟谢潮声扯了一堆有的没的,反倒把自己逗得哈哈大笑。
谢潮声嘴角勾起不明显的弧度,在梁屿笑得前仰后合的时候,及时揽住他的肩膀,避免他摔倒。
这晚的月色很好,气氛也很好。所以当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堵在他们面前,亮着刀子恐吓他们把钱都拿出来时,谢潮声的脸色冷了下来。
他把梁屿护在身后,盯着眼前那把极度碍眼的刀子,而后看了看满脸横肉的男人。
“要多少钱?”谢潮声从裤袋掏出钱包,低头抽出几张红色大钞。
对方迫不及待凑上前查看,谢潮声猛地将百元大钞往半空中一甩,趁那人抬头之际,狠狠地在他胸口踹了一脚,直把人踢得哇哇叫。
掉落的刀子被谢潮声踩在脚下,他轻蔑地扫了地上的人一眼:“还不快滚!”
那人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谢潮声掏出手机拨通附近的派出所号码,简单讲述刚才的事。挂断电话后,他才想起要安抚他的学生。
“被吓到了么?别怕,没事了。”谢潮声拍了拍梁屿的背,梁屿看着地上散落的百元大钞,问:“老师,钱不捡起来吗?”
谢潮声莞尔。梁屿眼里含笑,他回想刚才谢潮声踹出的那一脚,干脆利落,颠覆了他对他的老师所有的印象。
“老师,你刚才好帅啊,”梁屿小声赞叹,“你学过跆拳道吗?”
谢潮声轻咳一声:“没学过跆拳道。”
“但是,我打架从来没输过。”他看了梁屿一眼,眉眼间难掩得意之色。
梁屿拉住谢潮声的手,撒娇般摇晃几下,语气里有故作的天真:“那,老师教我打架好不好?万一以后又遇到刚才的情况,老师不在我身边,我该怎么办?”
第二十五章 告白
谢潮声拿手指在梁屿额头点了点,轻斥道:“净不学好。”
“老师怎么学会打架的,难不成是自学成才?”梁屿睁大了眼睛,装作一副懵懂好奇的模样,气得谢潮声在他脑门上弹了弹,没好气道:“因为我当年太捣蛋了,你可不许学。”
“噢,”梁屿拉长声调,他看着谢潮声,眼珠子转了一圈,“那,老师当年会比我还捣蛋吗?”
谢潮声思忖片刻,道:“我们半斤八两吧。”
不知道被哪个字眼取悦到了,梁屿噗嗤一笑,亲昵地挽上谢潮声的胳膊:“那么老师后来是怎么变得不捣蛋的?”
这个问题让谢潮声有些许发愣,他看了看梁屿,而后别开目光,投向深沉的夜色。
“大概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想因为她而变好一点。”谢潮声说道。
梁屿脸上的笑容有瞬间的扭曲,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怪异,因为他不知道该用什么神情语气问出接下来的话。
“那个喜欢的人,是师母吗?”
谢潮声没有回答他,反倒露出淡淡的微笑。在梁屿看来,他的笑容跟所有家庭幸福美满、偶尔回忆当年勇的志得意满的男人没什么两样,带着一点不易察觉却又分外惹眼的满足和沾沾自喜。
因为闭口不谈使得那份幸福又多了几分可信度,好像有多不足为外人道似的。
梁屿几乎就要被谢潮声此时的表情骗过去,他没忘记那份白纸黑字写得分明的离婚协议书。他盯着谢潮声看,彻底放弃维持脸上僵硬的笑。他很想揪住他的衣领,问你就那么喜欢她,哪怕走到离婚这一步也念念不忘你们的过去。
直到两人走到车站上了公交车,梁屿拽了拽谢潮声的衣摆,小声问今晚能不能去他家。谢潮声反问为什么,梁屿一时语塞。最后他只说,想去拿回落在他家的校服。
梁屿跟到谢潮声家门口,谢潮声把他遗留下来的校服收进袋子里,递到他手上。许是瞄到墙上的挂钟,谢潮声有片刻的犹豫,梁屿却主动道:“老师,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太晚了,要不,今晚还是在这睡一晚。”话一出,谢潮声知道自己的底线又再往后退了一点,更别提那不堪一击的心理防线。
他妥协了,出于对学生的安全的考虑和担忧,他认为把人留下来更好。他不能因为莫须有的猜测和怀疑就给他的学生安罪名。
谢潮声说不清此刻复杂的情绪,他有预感梁屿会留下来过夜,如果他的那些毫无缘由的感觉,并不完全是空穴来风的话。
但梁屿却拒绝了,他坚持道:“还是不打搅老师休息,我走了。”
意料不到的谢潮声有种被打脸的错觉。他有些恼,冷淡地扔下一句“随便你”,然后又干巴巴地补了句“注意安全”。
梁屿走后,谢潮声在浴室洗澡。心里堵着一团火急需发泄,然而他找不到苗头在哪,或者说他隐约意识到,但始终不肯承认。
胯下的某物在右手发狠地动作下逐渐变得坚硬,他闭着眼睛,脑海里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有很多仅仅出现短短一帧,便被他像电视转台一样毫不犹豫地摁掉,只留下一抹意犹未尽的黑影。
这次的抚慰十分敷衍了事,最后的发泄也并没有多尽兴。谢潮声草草冲完澡,随便裹了条浴巾在身上,走出浴室,在卧室的衣柜里翻找要穿的内裤。
手机提示音响起,他扔掉扯出一半的内裤,走到客厅查看手机。是一个没署名的陌生号码,谢潮声只觉得额头突突的疼,手指轻触屏幕点开短信。
照片一下子就跳出来,又是和前几次如出一辙的性暗示意味极强的裸照。他的学生一丝不挂地躺在纯白大床上,双腿大张,嘴巴含着自己的两根手指,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镜头。
动作很放荡,眼神却是与之不相称的清纯可怜,双眼蒙上水汽,仿佛遭受到莫大的委屈。
谢潮声握着手机的手背青筋暴起,抑制住将手机摔出去的冲动,他必须要找到这个躲在背后骚扰他的人。拨了在警局的朋友的号码,无人接听,谢潮声回到短信页面,盯着那串没署名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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