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策打了个喷嚏。
四月的南方湿冷,绵密的雨落个不停。他想不会这就感冒了吧?
说起来,白老师有没有按时吃药?
应该会,他没有自己的时候不也过得好好的。离不开对方的从来是任策,而不是白庆忆。
小楚帮芭比梳好头发,拉了拉任叔叔的手,让他欣赏。任策心不在焉地夸好看,她高兴地给它搭配起衣服。他低头看了一会儿,“小楚,叔叔问你个问题。”
“好呀。”
“你觉得白老师怎么样?”
“超级好!!”她伸出小手在空中比划,“世界第一好!!”
就知道会有这个答案,任策没再问下去。
任玲不过一个小女孩,对程家有什么威胁,程萱害死她,恐怕另有动机,比如逼走白庆忆。他十九岁时拒绝接手程家,差不多是任玲出事的时间,后来又选择了做幼儿园老师,对小孩子极尽温柔爱护,应当也是因为她。
他当然是个好人,任玲的死与他无直接关系,但他一心想要偿还,对任策特别特别特别好,恐怕只因他是任玲的哥哥。任策看得很清楚,也不会恨他,只是……
他到底是程家的人,心思难测,隐瞒太多。他以为自己非常了解他,没想到所见只是冰山一角。而且他活得和个圣人一样,从内心排斥黑帮,自己这种身份,哪够入圣眼。
该庆幸在未想太多前已表明心意,否则他绝不敢再说我爱你。
身为黑帮老大,挖人眼都是小菜一碟,面对一个毫无威胁的幼儿园老师,却成了畏畏缩缩的懦夫,逃到几千公里外,真像个笑话。
第十一章
白庆忆没等脚伤好透就回学校了。一个人守着这么冷清的别墅,总让他想起在程家的日子,太不好过。他母亲过世得早,全家上下看似格外宠他,有求必应,可从未有人会来陪他玩、陪他笑。尤其父亲与他关系疏远,不满他过于软弱专情,仅是扔他一个娃娃,竟哭了一星期。
这男人倒是多情,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五六个女人,最后死于艾滋。
也是那时他有了想走的念头,真正下定决心是在同年冬天,程萱说那传染艾滋给他父亲的妓/女,临死还拉着程家人陪葬,要一命换一命。程老爷子痛失爱子,正无处发泄,欣然同意,叫来白庆忆,在他手心托一把枪,说:“你练了这么久,终于派上用场,去为父报仇。”
白庆忆本来不怕冷,是在那个雪天才变得畏寒。他的手剧烈颤抖,怎么都握不住枪。这个三岁小孩,从头到脚都是无辜的啊……
任玲满脸是泪的看他,“求求你了哥哥,不要杀我……求求你了……”
白庆忆手一松,枪掉在地上。
她死里逃生,眼中含泪朝他露出灿烂笑容。但下一秒子弹出膛,她头崩脑裂,一条纯净的生命立时消散,鲜血溅在他脸上,雪天里温热异常。
清冷的女声在近处响起,“我这是为了你。”
程萱面无表情,转身让下人收尸。白庆忆在雪中呆站了不知多久,回去后发了一场高烧,梦中小女孩一时哭一时笑,最后总有一声枪响,让他病中惊坐起,满身冷汗。
程老爷子对他失望透顶,说他懦弱、妇人之仁。白庆忆低头应是,我管不了程家,放我走吧。
程萱用了两年,亲自为他准备新的身份,她做事无比仔细,不会有人查得到白庆忆原来是程家少爷,况且有谁会去查一个幼儿园老师?
若他早些离开程家,任玲或不会死。
但没有什么如果,他唯有以对小孩的温柔与爱来偿还罪孽。现在外加一个小策,一个离家出走不肯回来的小策,一走就是一个月,他生日都要到了。电话不听微信不回,白庆忆不知道他会否回来吃饭,但万一他突然回家了,像他突然离开一样,餐桌总不能是空的。
白庆忆学着做了蛋糕,也预备了一桌他爱吃的菜,等到午夜十二点,眼睁睁地看着日期跳到新一天,门口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站起身把饭菜全倒掉。烫了三次手,试了两天才做出来的蛋糕,也一并倒进了垃圾桶。上楼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扯掉了素链,摔上大门时头也不回。
门外窸窸窣窣,是衣服摩擦的声音。
任策收到家政的电话,说白先生不见了。
他这一个月天天买醉,连小楚都嫌弃,不愿让他抱。昨晚又喝高了,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听到电话时脑子还混沌一片,揉着太阳穴问:“你说什么?”
“白先生走了!”
“走……”任策惊醒过来,“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家政迟疑地问,“任先生,最近是你生日吗?”
任策赶紧去看日历,两天前还真的是他生日,“你怎么知道?”
“我清理垃圾桶时候看到有蛋糕,不止蛋糕,红枣糕、绿豆饼……别的我说不上来了,都发臭了。”
任策扔掉手机,跌下床去翻行李箱。
家政喂喂喂了好几声没人应,不满地嘀咕道:“什么怪人,难怪白先生要走。”
任策终于找出他真正的手机,刚走的那天因为没了电而自动关机,后来他怕面对白老师就一直没有再开,现在他悔得肠子都青了,手忙脚乱地找出充电线插上,开机的过程有如几个世纪般漫长。
二百七十通未接来电,全部都是白庆忆,早午晚各三通。
他颤抖着手按开99+的微信。
小策,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告诉我错在哪,我改,好不好?
肚子饿不饿?在外面吃什么?快回家喝汤汤。
下雨了记得带伞,虽然不知道你在哪里。
发现你家有烤箱,学着做甜品,你喜欢吃这些东西吗?
成功了,蝴蝶酥,回来做给你吃。
不能仗着身体好就不添衣服啊,还没到夏天。
……
为什么现在才明白。
白庆忆对他的好是真是假,不是一目了然吗。他有所隐瞒,也是为了不伤害他。这么好的白老师,叮咛至切,哪里又会看不起人。
可明白得太迟了。两天前白庆忆照来满桌菜肴,说小策生日快乐,问他回不回家。下一条,也是最后一条微信,已是第二天凌晨。
触目惊心的十个字,任策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摔了手机。
白庆忆说:够了,任策。我不会再等了。
飞机降落时是下午三点,任策做的第一件事是打开GPS,却显示白庆忆还在乐和山庄。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只在卧房拾到一条素链。
北海道的那个早上,他一觉醒来发现身边无人,电话打了好几通都没人听,那种绝望和害怕,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才在项链上装了定位,跟个变态一样时刻监督他的行踪。
可白庆忆不想再维系的东西,说断就可以断,断得一干二净。
任策急得快疯了,闯了几次红灯开回旧家。对了好几次都没能将钥匙对进锁孔,好不容易开了门,只找到他的行李箱。他又立刻去幼儿园找,终于有一个好消息,白老师虽然辞了职,但程序还没开始走。今天他还要回学校上班,也就是说他在X市。
任策吩咐下去,一定要把白庆忆找出来。
白庆忆白庆忆白庆忆,生命里只剩下这个人。
可他宁愿没有收到消息。
车辆飞速驶向西区的一座废弃工厂。夜景自窗外迅速后移,犹自未眠的城市,霓虹光彩夺目,五彩绚烂,但来来往往,只寥寥几人不肯归家。越开向边郊周围越黑,又忽有雨滴砸窗,而后渐渐密集。
七点三十分,他终于准时赶到了目的地,伞都没开就冲下车,短短几步路已浑身湿透。
踹开大门,眼前的场景是他余生的噩梦。
第十二章
院长接过辞呈,虽知要尊重个人选择,可她实在不想放走两届最佳教师,且很有机会继续蝉联的白老师,“我明天给你答复,今天先好好上课,可能你也想和孩子们道别吧?”
白庆忆知道小孩们会哭死,特地带了满满一背包的糖果,结果还是不够用。哭包们抱着他大腿,问为什么啊?是不是不要我们了?白老师心都化成水,挨个哄道你最可爱,白老师只是自己出了点事,不能再教你们。
离开时那个偷别人贴纸的小男孩,把他的贴纸卡当着白庆忆的面往垃圾桶丟,说:“你骗人。”而后哭着跑走了。
白老师捡起来一看,他已经筹集到九张,都是靠自己实力得来的。难免心疼。他想,明天回学校,给他带份大礼物吧。
出了校门没有回家,换了个方向去搭的士,他记得他喜欢车,想给买个模型。后来的事已不记得。只知道上车之后头昏脑涨,很快失去意识。
是被人踢醒的。他发现自己身处破旧铜铁之间,不远处坐着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
白庆忆还未来得及思考,一根铁棍就打在他腿上,筋骨仿若就此断开。
那个男人说:“继续打,打出血来,但别打死。”
又一根棍子撞得他翻身。而后衣衫自后被掀起,一柄刀贴在他的背脊上,“娘的,还挺嫩。”
“做你该做的事,否则一分钱别想拿。”
持刀男人哼了一声,一手定住白庆忆,一手自他蝴蝶骨开始斜划放血。白庆忆被压在地上,分明感受到皮肉在尖锐的刀刃下断开,疼得眼泪不止,“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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