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农历的元宵节,是林暮亭农历的生日。
当今这些年月,大部分人已经不再过农历的生日,反倒是过起了新历的日子,有些人还嘲讽过农历生日的人守旧。
林铭诚跟董佳宁自林暮亭出生以来,也是一直给他过新历的生日。农历跟新历的日子通常不在同一天,今年的农历比新历要早一些。
林暮亭因为被剔除出了实验班,董佳宁果然没让他跟着回婆家娘家,省得回去丢人现眼,只说董佳宁在补习功课。
在林暮亭心里,自然是更喜欢过农历生日的。不过,在他们家里,他的意见并不重要。
涵碧山房的厨房明显是根据林君绰的身高来设计的,林暮亭那只有区区一米六的身高,也就帮着洗青菜葱蒜。
他还没洗完,林君绰就凑过来接手,笑话他,“你是在种青菜了,还是在洗青菜呢?”
林暮亭洗青菜,要么是互相揉一揉,要么是忘记洗叶子背面,要么是根茎洗没洗,一看就是从没做过家务,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
等林暮亭把青菜洗完,不说有没有洗干净,只怕青菜到时候都不能吃了。
“我学学…….谁也不是什么天生就会啊!”林暮亭有些觉得丢人,毕竟一个十七岁的人了,别说做饭,连洗菜都不会,实在是非常不中用了。
虽然这是当今华国的现状,家里的孩子一心一意就读书,其他任何事情都不用他们做,但看着林君绰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样子,林暮亭就有些自惭形秽了。
林君绰把葱跟香菜洗好了,放在砧板上切碎,忽然感觉到自己腰上被少年抱住,少年把头靠在自己背脊上,他不由地勾起嘴角,“困了吗?马上就好,吃完寿面,我们就去睡觉。”
“谁要跟你去睡觉了!”
林暮亭被男人逗得脸上的红晕一直没下去过,扭头见男人手里没拿着刀,掐了男人劲瘦的腰一把,“让你胡说。”
头顶传来男人爽朗的笑声,林暮亭自然不舍得真得捏男人,林君绰反倒十分自鸣得意,“我们都已经是法定的伴侣了,你不跟我睡,要跟谁睡?”
林暮亭虽然住在清平苑已经这么久,一直是住在涵碧山房的客房里,跟林君绰自然不是一个房间。
林暮亭含混地糊弄了一句,而后用脸在林君绰宽阔的背脊上磨蹭,“先生,还没有人给我做过寿面了。”
董佳宁也给他过生日。
第40章
林家跟董家是实实在在的南方出身,一年到头都吃不了几次面条,过生日多以吃蛋糕为主。林铭诚是会做饭的,但他做饭的次数一年到头都能数得清。
华夏自古以来约定俗成地以为,男主外,女主内。
林铭诚他们认为,过农历生日是乡下人的习惯,他们就应该过新历的生日。
无论是林铭诚还是董佳宁,受的都是这样的教育长大。这就导致他们都认为,林暮亭以后肯定是会娶妻生子,加上的确是繁重的课业,也没什么必要浪费多余的时间来做什么家务。
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去学一些英语单词,多做几道题了。
说话的辰光,林君绰已经把最后的葱香菜加了进去,将面盛出来,“去把筷子拿过来。”
林暮亭乖巧地把筷子拿了过来,却拿了两双木制雕刻牡丹的筷子。
一个碗,两双筷子。
林君绰笑着瞧他,脸色越发温柔,“这是给你做的寿面,还要分给我吗?”
他却没料到,林暮亭意外地点了点头,把筷子递给他,示意他也吃面,“都分给你。”
这句话显然话里有话,林君绰接过筷子,静静地等他把话说完。
林暮亭尤其喜欢林君绰这一点。
林君绰如同一个成年人一般尊重他的想法,从不高高在上地俯视他,把他放在平等的位置上珍视。
华夏的许多家庭,别说孩子小时候,尚未成年的少年时期,哪怕是孩子已经成家立业,在父母眼里,孩子仍然不可能跟他们处在一个平等的位子,仍然是父母的附属品。
“先生,我希望我能把我的寿命分给你”林暮亭有些不好意思,眼里却闪烁着坚定,“我希望,我们能白头偕老。”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他唯一比林君绰强一点的,就是他比林君绰小了20岁。
午夜梦回,他经常会害怕,林君绰注定要比他先离开世界。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了林君绰,他要怎么办呢?
等到林君绰老了,他可以照顾林君绰。可若是林君绰不在了,他要去哪里把他找回来?
由爱故生怖。
林君绰显然没想到,少年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片刻的愕然之后,他忽然绽出了一个笑来。
皎皎如初生之朝霞,绚烂光辉灼热天地。
“好。”他答应了一声,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一个亿万富翁给你的一百万,比不上一个乞丐给你的一块钱。
林暮亭所拥有的东西太少,而他愿意给林君绰的,却是他最重要的生命。
尽管这个想法有些不切实际,说起来简直可笑,但就是他的真真切切的心意。
林君绰夹了一根面条喂少年,“我们暮暮的生日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这个时候,林暮亭也夹了一根面条,送到了林君绰嘴边,执意要两个人一起吃寿面。
林君绰无奈张开嘴,脸上神情无奈,眼中的爱意却是蔓延了出来。
因为时间太晚了,林君绰本就只煮了小半碗寿面,两人一起分着吃,一会儿就吃完了。
林暮亭吃完了面,就抱着林君绰的腰,缩在起居室的紫色沙发上,头也搁在男人的大腿上,让男人给他念书消食。
刚刚吃了东西,自然是不能立即去睡的。
林君绰念道,“留人不住,醉解兰舟去。一棹碧涛春水路,过尽晓莺啼处。”
“渡头杨柳青青,枝枝叶叶离情。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林暮亭张口就接了过来,而后问男人,“先生,你的字就是取自这首词对吗?”
林君绰最是喜欢少年这么蕙质兰心的模样,低头在少年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对。说起来,这个院子也是因为这首词。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他们第一次见面,林暮亭使劲了浑身解数,才赢了飞花令,然后才能住进来清平苑。
因为这个,他还得罪了林弘方,被林弘方收拾了一顿。
少年的语气有些低落,视线从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转开,“我那个时候站在下面,看着你站在高台上,万人之上。”
他并不后悔当初赢了飞花令的事。就算是事后结下了林弘方这么一个麻烦,他也愿意为之付出代价。
他已经是一个十七岁的人了,马上就要成年,在古代更是已经可以娶亲的年纪。区区一个林弘方,他一定能够想到办法应对的。
林君绰摇头,否定了少年的答案,语声中带着怀念,“我第一次看见你,你正在清风池旁边读这首词。”
也正是因为这几首晏几道的词,他才最后决定,邀请一个父母双全的林暮亭来入住清平苑,成为他的考核对象之一。
林暮亭惊讶地抬头看着男人,“你那个时候看见我啦?”
“在答飞花令的时候,你还说了很多晏几道的词”林君绰接着说,“你很喜欢晏几道。”
这是一句肯定句。
这个年代里面,诸多人已经不再对古典诗词经典感兴趣,还会认为这是过时没用的东西。
既不能挣钱,又不能拿来当饭吃,又有什么用?
林暮亭这个熟读诗词的优点,是林君绰选择他的一个重要理由。
林暮亭眼睛里放光,“先生你怎么知道的?先生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林君绰被少年这么浮夸的夸奖给逗笑了,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骂道,“胆子肥了,知道打趣你家先生了,小心被你家先生打屁股。”
“好嘛好嘛。”
林暮亭撒娇似的妥协了,“先生,你的字叫锦凭,是二十岁时候,先生父亲给起的吗?”
华夏自古有在男子二十岁及冠之时,由父亲或者长辈取字的传统,以示男子已经长成,以及祝福之意。
他今年才17岁,林铭诚即便等他到了20岁也肯定不会想到给他取字这种老掉牙的事。再过几年,他一定要赖着林君绰来给他取一个字。
“我的字”林君绰停顿了一会儿,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吐出的话却透露出一股挥之不去的伤感,“不是父亲起的,是我早亡的母亲。”
林君绰的母亲非常喜欢晏几道,尤其是这首《清平乐》。
在她病逝以后,林君绰才会把在京城的宅子改成清平苑,以此来纪念她。
也因此,他的父亲从来没有来过清平苑一次。
第41章
从林暮亭的角度看向男人,一向跟一株松柏一般铮铮屹立的男人,好似此刻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黯然跟悲伤。
作为林氏族人,林氏的族长对于他们来说,其实一直都是有一些确定了的传闻。比如林君绰母亲早逝,而林君绰的父亲林中启自妻子去世之后,一直独自抚养幼子长大,再也没有续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