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敛低着头玩手机,说:“刚到你就醒了。”
白耳睡得头重脚轻,转头看张敛好像在打什么游戏,便没多想,凑过去一点,问:“这是什么?”
他几乎不玩手机游戏,对此是真的有点好奇。可他靠过去的时候,张敛的身体却僵了僵。
他的目光无处躲藏地落在白耳的侧脸,看着暖黄的灯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在眼帘下投落两道淡淡的阴影。白耳的眼神因为刚睡醒而有些倦倦的,眼睛里盛一点水光,小巧的鼻梁微挺,被灯打出一道柔软的光。他的嘴唇偏厚,从上往下看的时候,是微微嘟起来的样子。
张敛的手指停了,手机屏幕里爆出一团血,显示他已经被人一枪干掉。游戏结束,排名榜跳出来,张敛排第二。
白耳敏感地察觉到张敛的不自在。他愣了一下,脑袋渐渐清醒过来,想起张敛对同性恋的厌恶。
他下意识往回缩了一点,心想,可是我也没有在张敛面前承认过自己是同性恋。
他再一想,回顾自己的所作所为,颇有些丧气的意识到虽然他自己不承认,但他就是表现得像个同性恋,还是那种张敛认为又娘又作的同性恋。
这种骨子里带出来的特殊气质,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白耳又缩了一点,彻底缩回自己的位置上。他解开安全带,很有礼貌地对张敛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然后下了车。
他们有一阵没开火,冰箱里只剩半包仅存的汤圆。张敛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跟到厨房里来,还很不客气地指出汤圆份量太少,都不够他塞牙。而且汤圆太甜了。
白耳再次被他烦死,吃了两颗汤圆就把他扔在厨房,自己回房去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又在玄关碰见。
“去学校?”张敛问他。
白耳点头。张敛就说:“我也去,开车。”
他俩站在玄关处对视,张敛莫名咳了一声,又说:“可以顺路送你。”
他边说边拉开门,好像和白耳面对面站着让他很不自在。不过他刚打开门,就听到一声唤:“张敛。”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看到莫菁站在台阶下面,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毛衣,浅色格子长裙,披一件驼色羊绒大衣,看起来安宁娴静,像画里的一朵花。
莫菁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袋子,看起来像一个高档礼品袋。
她看着张敛和白耳一起从门里出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早啊。”
“你们一起上学吗。”她问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就像随口一句,她也并不好奇。
“这么早来做什么?”张敛问她。
莫菁把手里的袋子提起来晃了晃,露出很温柔又很无奈的表情:“你不理我,我只好来登门道歉。”
张敛没说话,下了台阶。白耳心想莫菁是真的脾气很好,愿意耐心哄着张敛这样的怪脾气小孩。
他有点羡慕,有点自嘲。想着自己这样的人,大概一辈子都只能活在命运和自己共同织就的套子里,不受侵扰,也没法出去。
张敛往前走了几步,发觉白耳落在后面没动,回头看他一眼,又问了一遍:“坐我的车吗?”
白耳刚想说什么,就碰到了莫菁的目光。
很柔和,但也没什么温度。
白耳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说:“不了。”
张敛又皱起眉头,看着他,莫菁却抬起手放在张敛的胳膊上,拉着他要他转向自己。
“不问问我给你带了什么吗?”莫菁提着袋子,双手挂上张敛的脖子,柔软的身体贴上去,用情侣间才有的亲密语气说话:“前阵子你一直在训练,一定很辛苦。这是我给你买的慰问品。”
她一瞬不瞬地盯了张敛几秒,然后踮起脚,当着白耳的面吻了上去。
他们在早晨的淡色阳光里接吻,草坪上都落下光点。
白耳迅速移开视线,心跳漏了一拍。
他几乎逃一般离开了那栋房子,他告诉自己这太尴尬了,目睹情侣接吻什么的。
可莫菁吻住张敛的画面滞留在他的脑海,令他脚步变得迟缓,眼睛被冷风吹得有点涨,连着带心脏的温度也缓慢降低。好像有很冰的雪棱落在上面,冻得他心头一颤。
白耳停住脚步,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他在心里平静地对自己说,不行。
不准想。
傻狗张敛第二次邀请白白一起上学失败
其实大家都是助攻啊!φ(゜▽゜*)?
白
酒吧里音乐声震天。
骰子扔了一圈,秉然西又输了。他在嘲笑声中无奈地喝下第五杯酒,喝完后把酒杯往桌上一磕,嚷嚷:“不玩啦,你们都欺负我。”
他喝得脸颊微红,把还要拉着他继续玩的人踢开,在人群中找了一圈,坐到张敛和顾焕中间。
一个人靠得离张敛有点近,笑着问他:“敛哥,好久没看你来了。”
张敛拿着酒杯,单手玩手机,看也不看那人,随便应了一声。
“要不要去我朋友那边喝点啊。”
“不去。”张敛皱眉,“别烦我。”
那人便走了。秉然西耸了耸张敛,“二狗子,挺暴躁啊。”
张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小菁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不知道,没联系她。”
秉然西笑起来:“这么无情吗。”
接着似乎想起来什么,耸耸肩:“不过你俩本来也是玩玩,无所谓。”
他又推推张敛,“把小白耳也喊来玩嘛,好久没看到他,想他啦。”
张敛终于扫了他一眼,目光冷冷的:“他不来这里。”
秉然西自讨没趣,转个身骚扰顾焕。
“看什么啊。”秉然西见顾焕低头在手机上滑,也凑过去看,看见白耳的照片一张张滑过去。
秉然西打了顾焕一下,又挨到手机面前,眼睛亮晶晶的:“你把小白耳的照片存在手机里了?顾焕你这个变态。”
张敛闻言,转头过来看着他们。
“不好看吗。”顾焕看着手机里的白耳,眼神淡淡的,嘴角却勾起一点笑。
他常常拍白耳。不偷着躲着,就拿着大相机看着白耳,来了兴致就举起相机拍一张。照片背景大多是教室和学校里,白耳的表情也从惊讶、困惑、害羞到逐渐放松,渐渐不去在意他的镜头。
顾焕把有关白耳的所有照片都一一洗出来,挂在暗房里。这样不够,还要传进手机,把照片全都放进一个叫“白”的手机相册。
如果白耳还愿意再去一次他家,顾焕就会给他看自己的暗房,墙上挂着的都是他的照片。
“发我发我。”秉然西摇他。
顾焕收起手机,懒懒丢下一个字:“不。”
“干嘛小气啦。”
“我的。”顾焕说。
秉然西的要求被拒绝,拿顾焕没办法,只能气哼哼地骂他:“死gay,会拍照了不起。”
顾焕笑了一声,目光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扫过张敛,对秉然西说:“白耳也是啊。”
他们都知道白耳是同性恋。虽然白耳从来不说,从来不谈起自己的感情经历,但他们都知道,秉然西,顾焕,袁寄,张敛,杰西卡,孙朱凌,所有人。
因为白耳和他们不一样。白耳一点也不知道掩饰,他总是睁着圆润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别人,一紧张就脸红,也不会撒谎,连喜欢还是不喜欢的情绪,都全都放在脸上。白耳是个纯情得不能再纯情的小孩,他看起来把自己包得紧紧的,用的却是透明材质的罩。
秉然西说:“你真要追小白耳?”
“我和他都是弯的。”顾焕挑眉,“为什么不能追。”
张敛一言不发地起身,走了。
秉然西“哎”了一声,“二敛怎么突然走了?”
顾焕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张敛回到家的时候,白耳正跪在沙发旁擦拭茶几。
事实上,白耳已经很久没有打扫过客厅。张敛原本雇了家政每周上门做一次清洁,白耳得了偷懒的甜头,又得寸进尺地暗示张敛总是在家里开派对,一个星期一次清洁根本不够。张敛嫌他洁癖过头,但还是把一个星期一次的清洁改为三天一次。
但张敛有时候喜欢坐在客厅打投屏游戏,一边喝饮料吃零食。他又不是多细心的人,难免洒点在桌上。就这,如果白耳看到了,他也会忍不住上去擦干净。
“你回来了。”白耳认认真真把茶几上的果汁水渍擦掉,头也不抬地说:“冰箱里还有剩菜,自己热了吃吧。”
只有他一个人或者和张敛两个人在家的时候,白耳不戴口罩,穿得也不会太过严实。他穿着那套白底蓝点的纯棉睡衣,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白生生的细瘦手腕。睡衣领口解开一枚扣子,可以看见纤细的锁骨,和无暇的脖颈。客厅中央悬挂的吊灯落下柔和的光芒,落在他的身上。他垂下眼眸的时候,长翘的睫毛盖下来。抬起头的时候,睫毛也掀开,露出下面清凌凌的眼珠。
“你吃过了?”白耳见张敛不动,问他。
张敛说:“没有。”
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过身,进了卫生间。
肚子痛吗?白耳没管他,把茶几擦得干干净净以后,洗过手便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