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怕什么?
东方不败心中冷笑一声,复敛敛身上的外衣,几缕丝滑的黑发溜进了颈内,泛着些许粉色的皮肤感到一阵滑溜感,但他并不予理会。
他拿起了乌筷,白齿咬了下筷头,打量起眼前的饭菜。
近日练功渐渐不顺,他始终无法突破第二层,这点,已叫人心烦意乱。不知是否受此心情影响,胃口也变得小起来。
本来就吃的不多了,现在的食量就更小了。
往日里,李漠见此,都是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讲着哪道哪道菜的做法,尽力勾起东方不败的食欲,但现在,他只是低头站在边上,惶惶不安。
东方不败拾筷随意尝了几口,只感觉到腹中有些绞痛,但他只把这个归结为身体不适罢了,他背脊和鬓边有了些许汗湿,面上却没什么反应。
“过来。”放下了筷子,东方不败招手,让李漠上前来。
少年惶惶然走上前,低头闷声道:“主子。”
东方不败瞥眼,柳眉皱起,红唇划出冷笑的弧度,问道:“你瞒我?”
说着,他小指挑起,轻勾,示意少年把话都吐出来。
李漠先是有些痴,复抿唇,低声道:“今天卖图的时候,有个人把东西全毁了。”
“毁了?”东方不败重复了一遍,不知为何,心中怒气顿生,周身微运气,尔后一道清光散出,在少年猝不及防的时候就将他给震了出去。
微风生,脚下的衣摆飘动后消停,李漠爬起时就看到这一幕。
他不敢抬头,他知道男人生气了。
因为他的无能。
半饷,头上传来男人清若玉石的声音,“你知你错在哪里?”
李漠磕头失落道:“我,我无能,眼睁睁看着东西都被毁了。”
东方不败手中有红细绒绳飞出,电光火石间缠住了少年的颈子,手下微微用力,那红绳就将少年的颈给勒紧,泛出了淡淡血色。
“再说一遍,哪里错了。”他朱唇轻启,眉眼扬起,云淡风轻道。字里行间却是怒意。
李漠并不伸手去扯开那致命的丝线,嘴角咧开,露出了带着苦涩的笑意。
“我……”颈部受到压挤,声线变得沙哑难耐,他尝试着发声却字不成句,憋了半天也就反反复复的一个“我”字。
清风微动,东方不败冷笑一声,柔声道:“东西毁了是那杂碎的错,而你,不懂得去和那杂碎一争,那就是你的错。”
若是李漠和那人较量一番,即便是鼻青脸肿惨败而归,他也决然不会斥责这孩子一句一字,但李漠灰溜溜地回来了,带着一脸的惶恐和不安,活像个丧门之犬,连气都不吭一声,这点,叫东方不败非常不满意。
若是他有这样的手下,照以往的做法,他会叫这样懦弱的人即可毙命。
但是现在不然,至少,他需要一个对自己忠心无二死心塌地的人。
在去旗叶集之前,他都需要这样的人。
他不知道李漠在惊恐什么,大抵不过是受什么江湖宵小的欺辱了,他不会往远里想,虽然他知李漠的一些念头,但并不能真正理解这个人对自己的迷恋。
从某种程度上说,正是这种不理解,促成了他日后的失足,不过那都是些后话了。
现在,他将手中的红绳收起,并不看那少年,悠悠道:“当初你言伺候我一个月,现在你债还了,可有什么想法?”
李漠喘着气道:“主子,我知错了。”眼泪在眼眶中翻涌,明知会令男人嫌弃,可他就是无法忍耐住。
“我想跟你一辈子。”他抬起头,眼神闪动,目光如星。
东方不败笑道:“好,那你明天再去绣铺,若再遇上那等宵小,就让他对地磕头大喊三声错了,可记住了?”
他这话,无疑是想让李漠减去几分懦弱,并非要让他和人死磕,他知道少年会明白他的用心。
但是,李漠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禀主子,这我做不到。”低声说着,李漠又一次感到了无能为力。
“为什么?”东方不败挑眉问道。
“因为……”少年迟疑道,眼角仍有些湿润。
他踟蹰了一番,终于说出,“因为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更加不会大喊三声“我错了”。
但他是个那样有魅力的男人,李漠的惊恐就出在这上头。
李漠不想让东方不败知道那个男人的存在,他会尽自己的一切,不让那个男人插足他和东方不败的生活里,说是一厢情愿也好,他都要尝试一下。
只因为,他恍恍惚惚总有种错觉,如果东方不败和那严公子也朝夕相伴了,自己定会失去东方不败,虽然他并不算拥有过自己这主子。
李漠祈祷这只是个错觉。
第40章 启程前夜
榻上,残留了几根青丝,李漠将其捻起小心收入怀中,然后发出了一声长久的叹息。
他愁的事情从来都不少,没有遇上东方不败之前,他为自己的出身愁,为自己的父亲愁,为自己的贫穷与懦弱而愁,但是这些愁苦,比起眼下,估计都是不值一提了。
李漠从来没感觉过这样的心绪,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理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自从上次梦见了男人的旖旎画面,他就深感自己无法再正视东方不败。
他叹了一口气,慢吞吞而细心地继续收拾手下的包袱。
小心翼翼地将男人的几件衣物叠起,细细地捋平了皱处,他一件件地将其收好,眉眼里有了一丝欢喜。
像这样的事,只有自己可以为他做。只有自己。
他一遍遍地在心中强调着,以此来安慰自己的不安。
月夜,起雾,窗外迷蒙,凉意透骨。
李漠心中忽然有了一丝焦虑,因为东方不败今夜未像往日一样呆在房内练功,而是半夜出行,不知何处。
当时,他也想劝解男人,叫他莫要在冬日寒晚里出行,但是,他根本就不可能说出口。
因为东方不败做事,自然是有他的理由,既然是有理由,他李漠又凭什么自以为是开口。
东方不败不喜欢多嘴且不识趣的人,李漠自然在多日的相处中知道了这点。
他不想让东方不败厌恶他,仅此而已。
与此同时,松涛之下,薄雾之后,山腰溪涧。
几日前,积雪渐融,到了今日,素日里冻住的河流也开始解冻,至少,消了之前的坚固冰层。混合着剔透冰块的溪水,发出了微弱的漱玉水洗声,在空空夜里,显得有些诡异。
夜深,像浓得化不开的墨,加上薄薄雾气,令人看不清太多东西。
一袭红衣在此刻此地就显得更是模糊了。
刺骨的冰水在洁白的脚踝处流过,连着那些冰块,微微冲击着皮肤。
但是感觉不到丝毫冷意,除了莫名的燥热燥动,只剩下了突生的欲求。
这是一种可怕的表现,说是暴雨欲来前夕也好,东方不败闭目冷笑,身上已有三处冒出了冷汗轻烟。
分别是顶上,背脊,以及胸前。
一种极度的力量,几乎是癫狂的力量在身体内流窜着,他知道这不是好预兆。
天沁的化阴心法毕竟不可能真的颠倒阴阳,这点,他最初是失误了。
他在一开始似乎就高估了化阴心法的威力,但是他并不后悔自己重修葵花一事。
他必须到旗叶集,然后,一切就会改写。
这一切,都应该在他的掌控中才对。
想到这里,东方不败睁开眼,鸦睫下,一对凤眸中有了轻微的血丝。
他从刺骨的冰水中走出,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蚀骨燥热有了些屈服,这叫他不禁有了一丝笑意。
但是由体内发出的随之而来的骚动,让他的笑容有了一丝冻结。
这嘴角的冷意,比冬日寒夜还要寒冷。
雾气似乎是更加浓了。
东方不败撩起了湿漉漉的额发,就地坐下盘腿静修,凝神敛气。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空空的夜里、无人的山间坐了多久,直到感觉那种熟悉的燥热感消失时候,浓夜已成破晓。
阴沉悱恻,林间的日出也是这样的冷淡。
身上的衣物,本是沾了冷水和自己的汗水,现在已经是干透了,可知他坐了多久。
他举起自己那双手,打量了片刻。
这双手,将再次染上血色。
回去的路途不算短,这山离了镇子还有一段距离,东方不败却如轻燕出笼,一路飞身而回,脚几乎不用沾地。
虽然说,现在,他的轻功和那轻功第一的沈又莲比,还是差了些许。
但是,现在,普天之下,能追上他然后杀了他的人已经不算多,若不是他上次被李漠打扰,那个刘潇潇和所谓大哥二哥,根本就没法活下去。
他暂且保持这正常状态,就可以一针毙命,当然,如果他乐意的话,他连一根针都不需要。
不过,他现在不会去杀刘潇潇这样的小角色,也不想无故引起小镇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