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至闻言不解,因蹙眉问道:“怎么又叫做魂体不全,我自是三魂七魄皆在,方能心思澄明清楚,何来不全之症?”璎珞闻言摇头道:“事已至此,也只有和盘托出母后方能明白。当日那佛子给三十三天王擒回西方极乐世界,依旧不肯降服佛陀,佛陀因唯恐此子日后遁入魔道,因将佛子魂体撕裂,一分为二,将那一股子地狱沾染的杀伐之气剔去,化为人形,因当日三十三天王与佛子缠斗之际,折损一员欢喜天王,就让那佛子的杀体顶替了这个亏空,做了新一任的欢喜天王,替佛子承担下所有的杀业,魂体禁锢红莲业火之中,永生饱受煎熬。
那佛子善体虽然没了罪过,到底亦被牵连其中,佛陀因将涉事一干人等纷纷贬落凡尘,才有了如今一段公案。当日我与云朵因是母后身边的护持童子,自然不必说了,连带着地藏圣王下世,做了一朝天子,便是母后如今的夫君蕴果谛魂;母后的坐骑麒麟圣兽因为舍身护主触犯佛法,亦贬下凡尘做了一方不世枭雄,便是如今的天之厉,三十三天王之中除了孩儿两人阵前反水,还有增长天王一人,因恋慕母后前身,混战之中倒戈相向。佛陀因责备他虽是天王身份却有了儿女私情,因也叫他重入轮回之苦,此人就是母后的师弟剑布衣。”
楼至听闻自家前世今生一段公案,方知自己今世几段情缘都是前世注定的,心中叹息伤感之余反而明白起来,及至听闻剑布衣前世便是为了自己百战身死,倒也怪不得他如今还是存了这样的心思,虽然心中依旧不肯原谅他玷污自己的清白,倒也有些回转过来,因点点头道:“原来今生缘法都是前世既定的,这也罢了,只是不知那欢喜天王掳走我的孩儿又是为了什么,既然我与他双生之相,我既然下世为人,只怕他亦投生在此间,只是不知到底落在谁家门户,人海茫茫,如今却去哪里寻访才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更文求花花~
☆、第二百五十四回
忆前缘说破身世,定计策再访香尘
璎珞闻言却有些迟疑,因欲言又止看着楼至也不言语。楼至见状,心中猜度此番璎珞定然心中深知这一段公案的始末,如今支吾不言,只怕却有些难以启齿的勾当在内中。因莞莞一笑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我一生孽缘众多,什么样的世面见不得?倒叫你一个小孩子这般蝎蝎螫螫的担心。”
璎珞闻言倒是眼圈儿一红,因想着楼至此番便落凡尘原本就是赎罪而来,只是如今这件关乎天理人伦的勾当一旦说了,母后心中定然又要饱受煎熬,待要不说时,又怕时日耽搁久了,云朵落入那欢喜天王手中只怕要受到加害,只得紧蹙眉目道:“既然母后恕罪,孩儿少不得就要和盘托出,那欢喜天王却不是别个,正是如今与剑布衣师叔奉旨成婚的厉族王子咎殃冰无漪。”
楼至听闻此言,电光火石之间却想起许多典故来,此番咎殃成婚,曾远远瞧见过几面,回宫之后便夜有所梦,生出几缕嫣红的长发来,却听得战云行宫之内那冰无漪也有这个症候,加之当日在琉璃照之内见了那盛满女儿红酒浆的罐子,自己心中原有些猜度,只怕来历与厉族脱不了干系,怎知自己原来竟与那咎殃是双生之相。
楼至想到此处倏忽想起什么,因抱起璎珞很有些急切问道:“若他就是欢喜天王,莫非今世我们也是……”璎珞知道此番避无可避了,只得咬紧了唇瓣点点头道:“今生今世,母后与那咎殃王子亦是自同一母体之中双胞而出……”楼至听闻此言,不由得五雷轰顶一般,因放松了手上襁褓,将璎珞安置在床上,自己斜倚熏笼枯坐不语。
璎珞在旁但见楼至失魂落魄的模样,因心中很有些焦急担心的,不由扑棱着小手意欲引起母后的注意,楼至抬眼一瞧,见自己此番面目让爱子忧心,因凄然一笑,抱起云朵道:“妈妈没事,此番经历劫数如斯,不知怎的心中反倒澄明了许多。”
那裳璎珞因前世乃是楼至的奉印童子,知道天之佛子心思深重,如今入世历劫,却比当日在天庭之际更为深沉一些,因很有些担心道:“母后切莫自怨自艾,当日孩儿在西方极乐世界之时,曾听闻佛陀说起,如此安排母后托生厉族之中,乃是为了历练母后,消弭差别之心。至于父王之事……”说到此处,因有些难以启齿,微微抬眼偷看楼至,但见他面目平和并无不妥,因试探着继续说道:“至于父王的事,厉族之中从来都是内亲通婚,此番质辛与云朵却是更为名正言顺的,母后乃是天之佛子,自然知道色相原本浮云,血脉不可当真,只要堪破了这一层,心里过得去,往后自然无虞。”
楼至闻言点头道:“道理自然是你说的明白,只是我浸淫红尘多年,如今乍然厘清心绪却也不容易,为今之计这些都暂且放下,还是要先将你兄弟寻访回来方为上策,既然那咎殃是我双生杀体,为何平日里却不曾显现恁般绝世武功,屡次相见,但觉他面目与我倒也不甚相似的,不过举手投足之间有些相仿的品格儿……”
璎珞闻言点头道:“只怕这咎殃王子的魂体尚且不曾完全觉醒,至于面目一事,孩儿也想不清楚,若说双胞之子,大多面目一般无二,除非……”说到此处,因倏忽想起什么道:“除非母后与他二人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就与我和云朵一般?”
楼至听了这段剖析,倏忽想起当日天之厉衾枕之间说过的那个故事,传言当日厉族王殿之上,曾有一个中原女子与厉族之人和离,因当着全族的面杀了自己亲生孩儿,又重伤了夫婿,方能与厉族斩断此番孽缘,飘然而去不知所终,此事莫不是与自己的身世有关,若说自己真是厉族王子,又怎么会不明不白给人抛却深山密林之中任其自生自灭,除非内中却又什么难以启齿的秘辛苦衷……
楼至想到此处,心中却有些猜测,只是不知是否准成,因意欲前往战云王殿一趟,一来寻找自己孩儿,二来也可以顺便查访当年之事,可巧如今自己借口归宁来在宫无后家中,蕴果谛魂暂且不会起疑,为今之计,只怕速战速决方为上策。
楼至心中初步腹稿之后,因将自家盘算与璎珞商议了一回,母子两个合计妥当了,遂起身穿戴整齐了衣裳,单等那宫无后回来复旨。说话之间但听得外间门棂响动,却是宫无后的声音道:“启禀娘娘,奴才没本事,未能查获小亲王的行踪,还请娘娘降罪责罚。”
楼至心中早知如此,却也不怪他,因点头道:“这件事情我稍微有些头绪了,只是一时拿不准,非要亲自走一趟才便宜,少不得叫你在圣上跟前撒个谎,替我遮掩几句,方能不动干戈寻得小亲王的下落。”
宫无后听闻此言,因脱口而出道:“莫不是娘娘已经有了小亲王的行踪?既然如此,咱们现下赶回宫中请旨,请圣上出面迎迓岂不便宜,娘娘金枝玉叶千金之子,怎可身处闹市之中?”
楼至闻言勉强笑道:“你年纪尚轻,原不知个中干系,我心中有些疑惑此事竟是我一位故人与我玩笑的,只是他性子骄纵乖张,倒不好冒然前去要人,若是给圣上知道此人竟将他的爱子随意带走,只怕两境之间又要兵戎相见,大事化小方为持家之道,又何必弄到水火不容的地步,我心里知道他没有恶意,方想着私下里前去寻访一番,左右圣上那儿告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假,此番抽身前去却是便宜,只是不便带着你去,此番还要与你商量,好孩子,云朵既然是我的骨肉,我自然不肯将自家性命与另外一个孩儿也赔进去,不然即便身死他乡,也救不了自家孩儿,却又是何苦来?你心中细想是否这个道理,便知我心中已有腹案了。只是恐怕你必定不能放心,如今咱们打点一番,先去寻我一位故人襄助,你见了她自然明白的。”
因说着,主仆几人略为收拾了一些箱笼细软就要前往策梦侯的书寓。那宫无后素知楼至虽然面上温婉平和,实际最是心有城府,自己定下的事情旁人绝难更改了主意,因心中着实担忧,又不好强行跟随的,少不得在村中采办了许多备用之物带在身上,心中寻思等见了那故人之时,若是成行仓促,自己带的东西也好有个照应。
楼至见了宫无后为自己此番启程忙前忙后的,心中却是过意不去,只是他终究是烟都内卫,隶属蕴果谛魂管辖,如今将他牵涉进来到底不妥,并不是心中不信的缘故,只因不想让这孩子知道太多内情,将来难以抽身事外。
说话之间几人来在那策梦侯的书寓之外,宫无后何等聪明之人,早已想到楼至此番意欲求助的乃是皇后当日初来自己家中之时盘桓过的那位少年书生。不想两人因为此事竟成文字之交,哪里知道内中的深情底理。楼至见到了夫家本钱之外,因回身对宫无后笑道:“我与那书生的夫人乃是闺中密友,此番进了内室盘桓,那夫人行动坐卧之际多有不避讳我之处,你这孩子脸皮儿薄,少不得先嘱咐你几句才是正理。”
宫无后听闻此言连忙躬身谦逊道:“主子说话,岂有奴才置喙的余地,无后此番进去只为确保娘娘安危,故人相见自是热络,娘娘千万不必拘束,既然这位夫人可以襄助寻回小亲王,自然是本朝的大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