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前程似锦,生活幸福。再见。”他轻轻地说。
家里空了,最先是空气的味道告诉费天澜的。
他再回家已经是两天以后,预感来得找不到源头。开车靠近家,视野中出现那栋建筑,便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突如其来,令人心悸。以至于他在路边停了车。
他隔着几仗距离远远望着自己的家,他闻到周遭的空气变得和以往不同。那种踏实、温暖的气味,无影无踪了。他有点不敢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车进院子。空落落的感觉更明显了。
然后他发现地上的钥匙、盆栽的钥匙。他闯进房子里,站在玄关却难以往前迈步。答案已经无需追寻。环视视野周遭,一切都变得令人不适。他舔了舔嘴角,又握了握拳头,向前踏了一步。
不。
他感到一阵阴寒,那一步缩了回来。握紧车钥匙转身出去,锁上门,回到车上。立刻迫不及待把车开得轰轰响,飞快地驶进慢慢掉下来的夜色中。
在费天澜的记忆里,他不知道夏麒是什么时候走的,也没有去问过。从自己的家落荒而逃后的半个月,他都把自己安排在公司、出差旅途,再不济也是千百悦里。工作和聚会塞满所有时间,日子过得很充实。
他始终不敢回家,但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事实上,发现夏麒走了以后,最早从他心里冒出来的心情是松了口气。“害怕”,是后来才一点一点布满整个神经网的。上面密密麻麻缀满了东西,他却不敢去仔细分辨那些都是什么。
他既觉得自己卑劣,又觉得自己可怜。但归根结底,是无助。
绷了半个月后他再回到房子面前,看着那么大一栋楼,只感到无助。
这种无助他早该在费三江被带走那天就品尝的,是夏麒的存在把它推迟了。他早就该什么都没有了,也是夏麒让他以为,自己仍然拥有什么。
而现在,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十一月真冷,他蹲在门口的台阶上,需要抱着双腿才能抵挡寒意。他把头埋在膝盖中,悄无声息的眼泪落在还没有随季更换的夏款薄裤子上,很快浸湿了一大片。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夏麒这一走,似乎没有人想过重逢。人生那么漫长,有过一两段无疾而终的梦境也稀疏平常。他们没有什么频繁来往的共同联系人,一旦彼此之间不联络,消息就真的等于断了。
夏维军见他肯在学期结束前提前回来,喜出望外。让他和平港的老战友联络,希图将来有份好关系的想法,是再也不敢有了。
他刚回N市的那几天,夏维军总悄悄关注他的手机。每进来一个来电、一条信息,就恨不得凑上去看。结果,他不是和叶教授联系,就是和周怀洛联系。
前者讨论学术,后者多半是“你走了我好寂寞”的嗷嗷哀嚎,发来十条他才会回两条。如此这般观察了半个多月,夏维军才放心。
“找个时间,你去看看你爸吧。”一天晚饭,夏维军垂眸道。
清明重阳都过去了,还扫哪门子墓。
夏麒对自己的生父印象不深,感情稀薄得可能都不存在,每年清明扫墓还都是因为中华传统习俗要求。不年不节的日子,他实在没什么心情去扫墓。加之,夏维军这话里有要他去认错的意思,他心底反感。
“嗯,我看看时间。”他沉默好一会儿,掐在夏维军说下句话之前敷衍地回答。
夏维军听了,抬眼看他。目光一沉,张嘴想说什么。可没等他开口,夏麒就端着吃干净的碗去厨房了。水龙头里的水哗哗响,开得比平时大,声音比平时响。
罢了。夏维军望着他的背影,闭了口。心想,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儿子。
想到“亲儿子”三个字,夏维军的心情转而变好,嘴角不自觉扬起来——他最近遇到了钟意的人,正在接触着。只是八字还差了一撇,他暂且压着没告诉夏麒。
现在好多人都生二胎,年纪也就他这样。他算着,要是自己和意中人成了,将来想有个亲儿子,似乎也不是难事。
这么一想,也就不那么想处处管着夏麒了。敷衍就让他敷衍吧。
夏麒没有去扫墓。他有没完没了的课程和课题要做。回到N市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就一大早出门去导师的研究室了。
其实离开平港城以后,他就发现,能使人恢复的良药有很多。冷酷、工作、新人,全都可以。就连无形的时间和距离,也能冰凉凉地覆在伤患处,令感觉模糊得接近麻木。
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怀念和遗憾。
诚然,初始的疼痛很尖锐。真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明白书上写的那种“心口有道疤”是什么感觉。疼,碰一下也不行。
但这道疤也确然会掉痂。
有一天他向下拉微信对话框,页面刷过费天澜,心里没有起任何波澜。等看完想找的东西,再次拉回那个位置点开费天澜的资料,手指悬在悬在“删除”按钮上,却觉得没什么好删的。他就知道,那段梦没有那么轰烈,不值得兴师动众。
他最终没有删除那个人,只是清空了聊天记录。
从此,费天澜沉寂于平时根本不会去翻的好友列表中。日子一天天往后推,他就一天天被时间的灰尘覆没。不是梦,也成了梦。
而这段时间,只用了半年而已。
夏天再次来临,夏麒已经不再想起平港。连和周怀洛的联系都大大减少了。其中再次得知费天澜的消息,是周怀洛跑来旅游。
他是博士在读中,忽然向叶教授提出中断学业,要到处走走。走走的第一站,就是N市。
给夏麒打电话的时候,他郑重其事地说:“我特意去兑现找你玩的承诺!”
这年头,谁把这种承诺当承诺啊。周少爷有时候真是天真可爱得有点憨。
夏麒开夏维军的车去机场接他,发现陆照比自己更早到了。
机场的到达口就那么大。夏麒刚出电梯,目光扫了一圈,就看到身穿实验室白大褂的陆照站在墙边,正低头看手机。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上前打招呼。
陆照早在一月份就到北良化工的N市分公司了,联系过他。他草草尽了一次地主之谊,后来对方再给他发信息,他都回复得客气疏离。多少让人热脸贴了冷屁股。
“小夏!”陆照还是发现了他,扬手冲他挥了挥。
他只好走过去,默默鼻尖,说,“陆工也是来接我师兄的?”
陆照点点头,注意力还在手机上。又低头发了一条信息。大概是懒得打字,按出两个词就删了,改用语音。说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情。
“陆工是直接从公司里出来的吗?”
“是啊。”陆照这次把手机收进口袋里,脸上的笑容挂着点无奈,“小洛要我亲自来,我想着他心情不好,就来了。这小孩儿心地很好的,就是缺爱。能满足他一点点,他都能高兴好几天。”
说得好像很有经验似的。
夏麒心里知道他们关系应该是很好的,绝非周怀洛说过的小透明不熟大神。但他不喜欢打探别人的事情。就算碰上有意隐瞒,自己能想通的就算了,也不会去质问。
陆照这样说,他就点点头附和:“是啊。”
这么一来,话题便断了。他望向到达口里面,陆照见状,也往里看。
外面的显示屏上已经显示周怀洛的飞机准点降落。等了十多分钟,终于看到周怀洛拖着行李箱出来。
两人同时喊他。
他扭头一看,本来皱成一团显得很困倦的脸,立刻露出笑容,大喊道:“你们都来了,我真是有排面!”
……看样子,搞不好真的能高兴好几天。
但这天陆照实在是忙的,接周怀洛回城里之后,又折回公司去了。约好三个人晚饭一起吃,后来也没赶到场。私下给夏麒转了几百块钱,说是给周怀洛接风自己算一份。
夏麒想了想,给周怀洛看,周怀洛笑得很开心,嗔骂了一句“狡猾老狐狸”。然后主动对夏麒坦白。
他和陆照的确早就认识了。陆照走上社会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周怀洛他爸手下干的,后来被北良重金挖走了。
“我爸我哥都恨他,尤其是我哥,一提起他就咬牙切齿。知道为什么吗?”喝了一点啤酒,周怀洛的脸开始红了,说话也爱立起一根手指晃啊晃。
夏麒配合地问:“为什么?”
周怀洛说:“因为他后来自己要出来创业,三番五次请陆工,请不到啊!”说完哈哈大笑,很得意似的。也不知道这份得意从什么逻辑得来。
可笑着笑着,他就皱了皱鼻子,接着眼睛也红了。
夏麒才忽然明白过来。周怀洛刚才那不是得意。是提起周怀琼,就自嘲,就心酸,就无处发泄。
憋得太难过了,所以扭曲得高昂招摇,变了形状。而这招摇一跌下来,立即变成小小的、小小的委屈。
周怀洛几乎是一下子就冒眼泪了。
夏麒还没见过人那样冒眼泪的,一粒接一粒从眼底冒出来,就跟珍珠从眼睛里掉出来一样。区别是珍珠落地有声,他的眼泪落地即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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