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冶就想让他说话,东拉西扯,就着剧本分析,再提点意见,总算叫钟昌明开了口,两人讨论了一会,谢时冶突然道:“老师,我对傅煦是认真的。”
钟昌明神情严肃,盯了他好一会:“你确定,离开这个剧组以后,也许你……”
谢时冶飞快地打断他:“我从大学的时候就暗恋他了,离开剧组后这份感情也不会淡。”
这话太惊人了,以至于钟昌明消化许久。亏他以为谢时冶不过是误入歧途,哪知道早有预谋,简直就是一伙的。
钟昌明太头疼了,手挥了挥,作出驱赶状,谢时冶不走,还小声道:“你别怪哥了,他很尊敬你,我也是,我们不是故意让你心烦,这实在是……”
“情不自禁,情非得已?”钟昌明替他补上。
谢时冶抿唇不好意思地笑,钟昌明揉了揉太阳穴,长长地叹了口气:“算了,我都不想管你们,既然你跟他在一起了,有件事你就帮我劝劝他。”
钟导有吩咐,谢时冶肯定会听,但这件事涉及到傅煦,他没有马上答应,而是试探性地问:“什么事?”
“让他继续演戏,不要放弃。”钟昌明说。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每一个字都他都懂,组合起来,却不懂了。
他愣愣地望着钟昌明,声音很轻,又再次确认道:“什么?”
钟昌明看他神情,明白过来他还不知道这事,也是他不知道傅煦在谢时冶心中意义,所以不清楚这事对他来说有多大打击。
“这是他最后一部戏,你不知道吗?”钟昌明反问道。
谢时冶不知道,从来没有人同他说过,他以为《出世》是傅煦的回归之作,所有人都这么以为,哪知道钟昌明竟然跟他说,这是傅煦最后一部戏了?
钟昌明说:“我当年在他和公司解约上帮了帮忙,他这次回来是还当年人情,我本来也想让他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但是傅煦这孩子,他不愿意。”
“你和他在一起了,说不定你的话他愿意听一听,他在演戏上真的很有天赋,不继续实在是太可惜了。”
“他会和你在一起,想来也走出了当年的阴影。”钟昌明仔细观察着谢时冶的神情,试探性道:“他有跟你说过司南的事吗?”
谢时冶愣愣地点头。
钟昌明松了口气:“傅煦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死脑筋了些,何必为了那点事放弃演艺生涯,八卦能传多久,不如拍出好作品来得有意义。”
他一个人絮絮叨叨,谢时冶却再也无法听进去。
直到傅煦过来看谢时冶,他一早上都在担心对方身体。
他远远看见谢时冶坐在钟昌明身边,两人说着话,便走过去,手撑在谢时冶的椅子上,低头问他们:“在聊什么?”
这时候,他看见了谢时冶抬头望了他一眼。
很难说清楚是谢时冶是种什么样的眼神,有惊慌有难受,失望中又透露着一股无力。看得人心里发沉,直觉不妙。
第76章
谢时冶的眼神让傅煦感觉心都凹陷了块,下塌的失重感,让人不安。他又问:“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
钟昌明刚想说话就被谢时冶打断了,他仰起头笑,回握住傅煦的手,摇了摇头:“没什么,钟导刚跟我讨论剧本的事情。”
傅煦不是很信,看向钟昌明:“老师,是这样吗?”
钟昌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头。谢时冶脸上神情如常,就像刚才那些复杂眼神和难受情绪,都是傅煦看错了。
傅煦在这边陪了谢时冶一会,两人靠在一起说了点亲密话,没多久傅煦就得走了,他和刘艺年还在拍战争戏的那组,戏服都是脏的,手却洗的干干净净,脸也擦过,才来找的谢时冶。
离开之前,傅煦亲昵地握住了谢时冶的手,在钟昌明的眼皮子底下,说晚上见。
谢时冶也回了句晚上见,傅煦走后,钟昌明总算从监视器前面转过身来,问谢时冶:“你为什么不跟他说实话?”
“什么实话。”谢时冶平静道,他的这种平静却很诡异,仿佛是位天赋极差的演员,表演得很蹩脚。
钟昌明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该跟谢时冶提这件事,但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是人小两口的事情,他不该掺和。
他只好再劝一句:“我活了这么久,只学会一个道理,就是不管有什么事,说出来总比不说好。”
谢时冶说好。
晚上的时候,傅煦没等到谢时冶,同样的,谢时冶更没有在房间。他让陈风找阳阳,因为谢时冶没回他微信。
阳阳也不在,一圈寻下来,总算知道谢时冶的去向,他去外地拍摄广告,没那么快回来,得走三天。
傅煦听完这个消息后,看了眼微信,再次确定了这个行程谢时冶没跟他说,也没道别,甚至在中午拍戏的时候,还跟他说了晚上见。
谢时冶已经在飞机上了,他在宽大的座椅上蜷着身体,盖着毯子,起飞前一口气吃了五颗褪黑素,这个量差点把阳阳吓住。
阳阳劝他别吃:“这又不是糖,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谢时冶将褪黑素咽了下去,拉上眼罩:“没事,我睡了。”
褪黑素没能够很好地发挥作用,不如齐医生给他开的安眠药来得有效。他在一片漆黑的视野里,庆幸这个出差来得及时,让他能够冷静思考,不用面对傅煦。
他的心乱极了,在听到钟昌明说这是傅煦最后一部戏的时候。
谢时冶曾经畅想过许多他和傅煦的未来,却唯独没想过,傅煦会告别演戏生涯。
他甚至幻想过以后要是参加颁奖典礼,他是不是能够和傅煦坐在一起,就算不是他们拿奖,也能在那领奖的音乐声中,偷偷地握个手或者相视一笑。
如果能够拿奖,无论是他还是傅煦,都可以在宣布名字的那刻,紧紧拥抱住对方,上台说获奖感言时,谢时冶会将傅煦藏在自己的话语里,述说着只有对方才能听懂的话语。
而这一切,都不会存在了,因为傅煦不会再继续陪着他走下去。
谢时冶紧紧闭着眼,却没能控制住眼罩湿润一片,幸好眼罩是黑色的,不会被其他人看出来。
这件事中,让他难受的地方太多,例如为什么傅煦没跟他说过,又比如……傅煦决定不继续演戏的原因。
真的会如钟昌明所说的那样,是因为司南吗?
哪为什么和他在一起以后,却没有改变这个决定?
谢时冶根本不敢去问为什么,这才是他在中午时傅煦问他们在说什么,他假装无事的原因。
因为他害怕知道这个答案,害怕钟昌明拜托错人,其实他并没有那个份量足够改变傅煦所做的决定。
飞机在四个小时后降落,四周传来一片消息提示声。谢时冶关掉飞行模式,微信自动跳入提醒,是傅煦问他在哪。
阳阳转过头来:“谢哥,陈风说傅老师找你。”
“嗯,我知道了。”谢时冶打开了对话框,犹豫一阵,最终还是敲下,临时出差,已达A市的话语,发了过去。
傅煦回得很快,就像守在手机前的一般:“这么突然,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我忘了。”谢时冶用了一个最敷衍的理由,却意外有用,傅煦没再追问,而是让他到了酒店,给他拨打视频通话。
谢时冶没能够打出这通电话,他发烧了,阳阳找来了私人医生给他挂水,还收走了谢时冶的手机。
应该说是谢时冶主动将手机给出去的,他躺在床上,眼皮都在发烫,高温耗空了他所有的精气神,冰凉的点滴让他舌根发苦,精神极度疲惫,却始终难以入眠。
房间里很安静,阳阳在另外一个房间跟广告商沟通明天的事情,谢时冶用插着针的手打开床头的灯,针头在薄薄的手背表层里传来拖拽感,生疼。
他睁着干涩的眼,确定疼痛,感受苦涩,就像一场自我折磨,好像身体难受得多些,心里就没那么痛苦。
可惜身体的不适是短暂的,心上的难受却细密绵长,无法忽视。
如果能够哭出来,也许会好一些,谢时冶从前就是那样发泄难过。可惜高温就像将他所有的眼泪耗空了,他哭不出来,只能就着光线,盯着墙上的花纹发呆。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是服装助理来了,带来了明日要用的衣服,阳阳轻声将人带了出去,轮子滚动在厚重的地毯上,声音拉得绵长,就像碾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谢时冶起身,披上外套,扶着输液架走了出去。自怨自艾从来都不适合他,既然在床上睡不着,不如出来多做点事。
哪怕是当年,得知傅煦结婚他也不过消沉了一个礼拜,之后拼命工作,得到相对应的成就,这种时候,就更不能松懈自己。
阳阳正拿着平板安排明天的事情,见谢时冶走了出来,忙道:“是不是我们太吵了,闹醒你了?”
谢时冶苍白着脸摇头,他接过阳阳的平板,让服装助理连通广告公司的电话,开了个简单的电话会议,确保明天的拍摄不会出状况。
这时谢时冶的手机又响了,这是傅煦打的第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