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折闻见浓重的酒气,知道方饮是喝多了,想要让纪映把他给拉走,然而方饮似乎知道了对方不是纪映,补了句:“你谁啊?”
要说陆青折以前是没什么表情的话,现在的脸色简直降到了冰点,盯着撒酒疯的方饮蹙起了眉头。
不等陆青折回答,方饮圈住对方脖颈的手往下移动,变成牢牢环住腰,抵在别人肩头开始咳嗽。
他比较瘦,弓起腰的时候,背脊的蝴蝶骨支起一个标致的弧度,但这种时候,其余人显然毫无欣赏的心思,只是一脸不忍直视地替他揪心,随后在纪映的眼神示意下,陆陆续续回到包厢。
纪映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要去给方饮收拾烂摊子,然后听到了方饮痛苦的呜咽:“呕——”
他呆滞住了,见陆青折面色不善,迅速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冲着方饮无声呐喊:大哥你这也太猛了,竟然在陆青折怀里做出这种事???
他逃命似的想溜回包厢,然而没离开多远,就被陆青折给叫住。
纪映在他们隔壁班,常常去找方饮玩,难免会和陆青折打照面,他们彼此叫得出对方的名字。
“纪映。”陆青折冷冷地说,“他怎么喝得那么多,你们在干什么?”
纪映抓抓头发:“哎哟,不好意思,我也喝得不少,唉,话说回来我们在玩什么来着?我们真没玩什么!”
他眼睁睁看方饮一次次要站直,再一次次毫无平衡感地栽回去,扯着陆青折的衣领,如同溺在大海里的人抓到了浮木。
方饮难受得要命,不断地干呕,直到浑身打冷战,纪映在不远处听得发慌,默默祈求他别再发出这种声音了。
可能上帝接收到了纪映的心声,下一秒,方饮没再折腾,保持着抱住陆青折的姿势,口齿不清道:“你们玩我!”
第2章
喝酒的理由很简单,方饮平时在学校里排名不算高,这成绩轮不上去国内TOP2,但高考发挥得特别好,能在TOP2之一的A大任选专业,可不是要庆祝一番吗?
纪映磕磕绊绊和陆青折讲完,看陆青折依旧漠然,感觉自己仿佛在自首犯罪动机,其实他只是和别人一起起哄,把方饮灌醉了而已。
这人是在生气吗?纪映没来由得疑惑。
不过,这种猜测很快就被推翻了,纪映很清楚,方饮和陆青折仅仅是坐在一起上课的关系,不比那些吵吵闹闹的同桌,他们彼此之间一点也不熟悉,更别提热络,陆青折怎么会为方饮醉酒而生气。
不幸中的万幸是,方饮只是干呕,没真的吐出来,陆青折听纪映说完他们在庆祝方饮被A大录取,拎着方饮去了洗手间的水池。
这动作就像拎小猫一样,他捏住方饮白皙修长的后颈,另外一只手则往方饮脸上泼水。
纪映匆匆地道歉:“这回对不起你了,等方饮酒醒,我一定说说他,要不我去给你买件衣服,你换上?欸,不用麻烦你,把他扔给我就行。”
“你不是也喝了不少?”陆青折问。
“呃,对、对啊!他开车来的,我马上给他找个代驾,把他给塞回家!”
纪映寻常吊儿郎当的,天不怕地不怕,就算不是校霸,好歹也是个轻狂的公子哥,可面对陆青折时,却有点发怂,话都说不利索。
陆青折看方饮这副模样,觉得他发起酒疯来,代驾和纪映不一定能制住,无奈地抿了下嘴,道:“车钥匙给我,我送吧。”
“哦可以,他车钥匙应该在裤兜里。”纪映说。
他交代好方饮的家庭住址,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回到了包厢,然后和别人复述这事的处理经过,他说着说着,才开始懊恼。
我靠,方饮我对不住你!居然把你抛给了那个跩得不正眼看人的逼!
·
不管纪映怎么后悔,反正方饮已经落到了陆青折手上。陆青折扯了几张纸巾,把方饮沾了酒液的衣服给简单地擦了擦,打算送人回家。
方饮的手不太老实,一边到处捣乱,一边评价:“哥,你背着我偷偷练过?手感蛮不错的。”
陆青折不理他,握住了他的手腕,走去停车场找车。
外面黑灯瞎火的,方饮时不时被绊一下,到后来,他整个人挂在陆青折身上,被拖着走。
“车钥匙给我。”陆青折和他说。
他搂着陆青折的胳膊晃了晃,把人抱得更紧了点,没别的反应,陆青折的耐心有限,伸手在他裤兜里找到了钥匙。
方饮炸毛,但是不撒手:“你摸我干嘛!”
刚被某个小醉鬼摸了个遍的陆青折:“……”
方饮眯着眼睛打量了下四周,茫然地补充:“我们去哪里?”
陆青折:“菜市场。”
“我不买菜。”方饮闷闷不乐。
“的确不买菜,你再掐我,我就要去那里卖……”陆青折一顿,咬牙切齿道,“卖咸猪手了。”
方饮没法理解这么复杂的话,自然不懂陆青折把他比喻成了什么,只感觉到陆青折盯着他,还短促地嗤笑了一声。
车门朝上打开,里面空间足够方饮撒泼打滚,这种回头率接近于百分之百的超跑确实像方饮会喜欢的类型,陆青折对这一点也不意外,把人放到了副驾驶座上。
方饮正在犯晕,撇着嘴不肯松手,陆青折和他一阵胶着,终于抽回了自己的胳膊,并且给他系上了安全带,而他困顿地闭上了眼睛。
行至半途,方饮安静地睡着了,脸上映着外面餐馆招牌的斑斓灯光,刘海有些散,露出一点光洁的额头,毫无戒备地做着美梦,乖得惹人挪不开眼。
过了两分钟,在陆青折等红绿灯的间隙里,他就开始惹人嫌了。
先是哼哼唧唧表达自己的难受,手指甲抓着底下的座椅,继而嚷嚷着自己还能再喝。
陆青折被烦得没辙,把他那侧的车窗移下来一些,说:“喝点夏天的东南风。”
“我想吐。”方饮说完,尝试着拉开车门,可惜那里被锁住了,他怎么使劲都打不开。
陆青折看了眼他,感觉他不是在开玩笑,但机动车道上没法下车,这里又没放塑料袋,根本无解。
余光中瞥见方饮脚边的书包,他心里一动,把包里的毕业证书倒出来,迅速把包撑在方饮面前。
方饮冲着这包吐了个天昏地暗,解决完时,正好红灯跳为黄灯,陆青折把拉锁拉上,将包放回方饮的脚边。
虽然这不能怪自己,但陆青折总觉得那包上印着的小怪兽眼睛,正在幽怨地看着自己。
方饮神志不清地缩在位子上,听到自己的来电铃声,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拿出来,手指比画了好几次才成功接听通话。
因为听不明白对面在说什么,方饮索性开了免提。
可惜这和音量大小没什么关系,几瓶威士忌下去,就算扯着他耳朵怒吼着“奇变偶不变”,他也回不了“符号看象限”。
“方饮,昨天你失踪了一天,不知道在哪儿鬼混,我也懒得说你。我朋友讲,他今晚在夜店门口看见你了,你倒是每天都纸醉金迷的,日子过得那么舒服?在和你那群狐朋狗友一起庆祝你考上A大吗?真不怕自己到时候挂科太多毕不了业,丢尽脸面。”
屏幕对面是个男生,听声音应该比方饮大不了几岁,可说话极为阴阳怪气:“我让保姆把灯全部给关掉了,看着烦,你自己回来的时候动静小一点,不要吵着我睡觉。”
方饮揉揉眼睛,没吱声,完全处于状况之外,屏幕对面的人以为他无视自己,变得更加严厉:“怎么,你是聋了哑了,还是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恶意重得要溢出屏幕,引得陆青折多次侧目,想去伸手挂断电话,在对方话音落下后,方饮打了个哈欠,歪着脑袋,眼睫低着看向自己的膝盖,一派温柔鲜活之色。
他似乎感知到对方是谁,潜意识里进行反驳:“傻逼,电费是你交的吗,轮得到你说关就关?”
挂掉通话,方饮把手机随意地丢开,换了个更加舒服惬意的坐姿。
吹风吹了足足半个多小时,他的酒意消散了一点,摸着自己的口袋。边上车辆里有人在吸烟,橙黄的光仿佛散落人间的微弱星火。
方饮慢吞吞地拆了一根棒棒糖,放在嘴里,抬眼打量着吞云吐雾的人。
“嘿,你男朋友那么有钱?”那人注意到这辆车,调侃他。
被这么一说,他磨磨蹭蹭地望向开车的人,陆青折一言不发地提速把那辆车给甩开一段距离,问:“醒了?”
“唔。”方饮没彻底恢复意识,不过好歹能认出来陆青折,“那个,你衣服怎么湿了?”
陆青折道:“你说呢。”
早上的毕业典礼,方饮到的时候学生们都已经开始散场了,他没遇到陆青折,所以现在该算作是他们俩时隔大半年之后,第一次见面。
他发现陆青折好像长高了一些,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清瘦,轮廓变得清晰,正如朋友所说,这值得许多人为此倾尽芳心。
方饮的手摁着发疼的胃,在地上找回了手机,屏幕停留在已经被挂断的通话界面。
“你家人?”陆青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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