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只好选择了低头沉默,认真吃饭。
这件事情果然没有那么容易。他的爸妈和自己一样心中始终有一些自卑感,而自卑感的来源就是他们农民的身份。
从户口分为城镇居民户口和农村户口开始,农民就一直处于弱势的地位。前些年甚至不允许农民进城务工,只能在农村务农。
比如S省的农民会把“进城”看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以看得出农民对于城市的向往和害怕。再加上各种待遇限制、经济差距,这让很多农村人在面对城市居民的时候拥有一种天然的自卑感。
赵父赵母就显然有这样的感觉,别说现在,哪怕是当自己的儿子赵安已经小有名气的时候,面对那些生长在城市中的人,也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些自卑的情绪。
现在赵父赵母的反应就很典型,认为城里人做菜比他们农村做菜更加精致,自己做的菜怎么可能卖得出去。所以二人对于赵安的意见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赵安同样拥有这种自卑,上辈子的他选择了钢琴来伪装自己,所以他很理解自己父母的想法,必须要想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才行。
第二天,上学。
课间的时候,赵安还是趴在桌上看书。一到下课整个教室就特别热闹,女生就在一起踢毽子、跳皮筋或者丢沙包。男生则相互追赶或者逗着女生玩。
这样青春洋溢的课间活动,赵安实在不感兴趣。
班上没有人会主动来邀请赵安玩游戏,赵安自然是落得清闲。
赵安已经把五年级上册的教科书看了几遍,实在太无聊,所以就爬在桌子上休憩。
但是他的十指下意识地就在空中弹奏起了钢琴曲,赵安原本以为这种现象是纯粹的肌肉记忆,但是重生后依旧保留着这种反应,只能证明有的东西真的已经刻入灵魂,赵安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你们看赵安的双手又在抖,是不是鸡爪疯[1]啊,会不会传染人啊。”一个小男孩指着赵安说道,然后整个四班传来哄堂大笑。
“对对对,我看就是鸡爪疯。是不是农民天天和鸡生活在一起就会得鸡爪疯啊。”
……
这些小孩子怎么这么没有礼貌,赵安在心中吐槽。他现在身子还是太弱小了,或许可以考虑下锻炼身体,然后用拳头立威,保证自己以后的生活安宁?
赵安对于这些熊孩子的嘲讽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不过下意识地想起那个有礼貌的计嘉树。
赵安不想像上辈子一样,有人嘲笑他,他就毫不犹豫地举起自己的拳头,维护自己珍贵而脆弱的自尊心,然后让父母为他的“暴行”,一次次被学校的老师叫到学校谈话。
如果所有小孩都像计嘉树那样有礼貌的话,或许他以前也不会经常遍体鳞伤吧。
“他才不是鸡爪疯!”一个有些熟悉的清脆童声响起。
赵安第一反应是这不会是我的错觉吧。然后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处,也就是教室门口,站着的不是计嘉树是谁?
可能说赵安有“鸡爪疯”的男生也没有想到有人会反驳的他吧,而且还不是自己班上的人,他愣了一愣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说道:“你谁啊?你说他不是鸡爪疯那是什么啊。”
“那是……”计嘉树显然要反驳他,然而这个时候赵安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冲到教室门口,然后不由分说地拉着计嘉树离开了。
然后在赵安和计嘉树离开教室后,才有人说道:“原来赵安也有朋友啊。”
“那人是谁啊,为什么会和赵安认识啊?”
“那个男生好像是一班的计嘉树。”有一个本来在教室后面抓沙包的女生弱弱地说道。
十一岁,男女意识已经开始觉醒了。而计嘉树显然就是那种最显然先让人觉醒性别意识的男生。
计嘉树,五年级一班,成绩第一,最好看的男生,深受老师和同学们的喜爱。
作者有话要说: [1]鸡爪疯:一种病,在S省是骂人的话。
第8章 名字
赵安拉着计嘉树在走廊上狂奔,快速远离四班,来到了一个相对偏僻的走廊。在缺位周围没有四班的同学后,赵安才停了下来。
因为快速的奔跑,赵安的喘息声有些明显。同样计嘉树的一张小脸也泛着运动的潮红色,就像被破晓染色的云朵一样,可爱而又朝气蓬勃。
“我昨天怎么给你说来着,不允许在别人面前说我会弹钢琴。”因为这件事情关系重大,所以赵安的声音明显带着一丝严肃。
“对不起。”显然计嘉树也察觉到了赵安的认真与严肃,低着头道歉。
看到计嘉树认错的样子,赵安又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他知道计嘉树刚才是想帮他说话撑腰,没有任何的恶意。而且计嘉树也太有礼貌了,在第一时间就道歉,让赵安反过头来思考自己是不是语气有些恶劣了。
赵安也不是真的生计嘉树的气,轻轻地拍了拍计嘉树的肩膀以示友好,说道:“没事儿,以后注意点就好了。”
听到赵安的话,计嘉树才抬起头,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内疚,赵安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怎么会有计嘉树这样乖巧的孩子呢?和赵安记忆中的那些熊孩子完全不同。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四班的啊?”赵安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去问的冯老师。”计嘉树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没告诉冯老师我会弹钢琴吧?”这下轮到赵安有些紧张了。
“没有。我给冯老师说昨天我去音乐教室的时候们已经关了,然后顺口问了一句她昨天给哪个班上课而已。”
好吧,还说计嘉树这孩子老实,看来远比自己想象的精明。
“那你今天来找我做什么?”虽然知道答案,赵安还是开口问道,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捉弄意味。
“我想问你能不能教我弹钢琴。”计嘉树的脸上有些许不好意思,这样的表情对于叔叔阿姨辈分的成年人太具有杀伤力了。就连赵安这种常年唯有钢琴作伴的人,也不由地想要答应。
但赵安还是铁着心说道:“我不是给你说了不行吗?”
“可是我爸说做事不能失败了就放弃,要多争取几次。所以我想找你再争取试试。”计嘉树说这句话的时候,如同黑色玻璃球般明亮的眸子里写满了认真,再加上可爱、帅气的小脸,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这个世界对于长得好看的人,始终是偏爱的。
赵安的语气也不由地温柔下来,说道:“我不喜欢在别人面弹钢琴。”心想这个理由足以拒绝计嘉树而不伤害他了吧。
“所以只要没有别人知道就行了吧。”计嘉树的眼眸瞬间亮了不少,小手都激动地握紧。
“在学校弹钢琴一定会被别人发现的,琴行也不行。”据赵安了解92年的琴行虽然很少,但是S省的省会蓉城还是有一两家的,为了断绝计嘉树的想法,赵安试图把所有的可能性堵死。
然而听到这里的时候计嘉树更开心了,脸上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说道:“所以只要没有人任何人知道,你就愿意教我弹钢琴吗?”
赵安听到这里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给自己挖了一个坑,然后自己还傻傻地跳了进去。其实赵安完全可以拒绝计嘉树,不用给任何理由,甚至也不用害怕计嘉树用他会弹钢琴这件事来威胁他。
但是看着计嘉树一脸的雀跃、认真,赵安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就突然心软了。或许是因为计嘉树是一个听话懂事、招人喜爱的小孩,亦或是计嘉树身上那种赵安不曾拥有的热情。
如果没有人会看到,那就答应计嘉树吧。
这个念头刚在赵安脑海中出现,他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看到赵安的同意,计嘉树高兴地跳了起来。
看到计嘉树这么高兴,赵安心中竟然也轻快了不少。
不过这个时候上课铃突然响了起来,赵安完全不想迟到,对计嘉树说道:“先回去上课吧。”
倒不是赵安有多想上课,完全是因为这个年代上课迟到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而赵安不喜欢麻烦。
回到教室的时候,正式上课铃还没有响起。不过赵安敏锐地发现班上的同学,看他的眼神多了一丝好奇。
赵安猜到了原因,但是并不想解释什么,若无其事地上课。赵安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下课的时候,计嘉树居然又出现在四班的教室门口。
如果之前的事情是巧合的话,那现在只能说明两人是真的认识彼此。四班的同学想到。
赵安也没有再拉着计嘉树去走廊,而是就在教室门口和计嘉树说话。
“又有什么事情吗?”赵安语气中没有任何的不耐烦。
“那个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计嘉树小声地说道,除了赵安谁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赵安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有些愕然,自己还没有给计嘉树说自己的名字吗?然后赵安回想了一下昨天和今天的对话,发现自己还真的没有。
昨天放学的时候,赵安原本以为不会再和计嘉树有交集,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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