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明均坐在床边,控制着表情,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倒是夏乐,盯着字明均的腿,问:“字哥你腿那里怎么了?”
“嗯?”字明均低头看自己的腿,大腿,没事。膝盖,好得很。再往下看小腿和脚踝,终于在右脚的脚踝处发现了一处刮伤。像是魔术贴那类东西不小心挂到的,并不大的一块,却渗着血,在偏白的皮肤上极不和谐。
如果不是夏乐发现,字明均还真没觉得疼。这下被发现了,不可避免地逆着人意,刺痛起来。
字明均并不在意地拿着手机站到窗边去,背对着夏乐说:“你先回你房间去,我打个电话,待会儿取了饭再过来。”
“嗯。”夏乐摸不清字明均状态,不敢再多说,又看了一眼他腿上的伤,拿上手机和外套出去了。
这下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独自站着,字明均看着反光里的自己周身有薄薄一层写着忧郁的光辉,标准的小资电影男主遇到打击时的样子。
大概是心有灵犀,手中电话突然振动起来,字明均连来电显示都没看就按了接听,顺嘴就是一句旁人听了只会觉得莫名其妙的话:“詹哥,我想说的还没彩排好。”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背景有驰车夜行的风声。
“没事,等月底你和黄思娇那个剧播了,我再给你找找剧本。”詹一江对此并不是很意外,鉴于实在不懂如何哄人,劝慰的语句全都与工作相关,大有鼓励孩子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站起来的老父亲风范,“要不再去问一下其他角色吧,穆导的戏实在是难得,不演韩巽演个别的也对你有好处的,就比如我记得这戏里男二戏份也多,好像是健壮体格?大不了稍微练一练咯,反正过几年也得转型......”
詹一江的好意字明均心领,终于等到一个换气间隙,字明均插话:“男二估计是郑酽的了。”
这话字明均还真敢说,对郑酽来说,房小刚是他既能驾驭又有一定挑战性的,也是相当出彩而不多见的角色类型,几乎没法替他想出不接的理由。
“你说,郑酽?”詹一江不由提高音调,对字明均得到的消息持疑,“他演男二了?他能给谁做配?游欣还是顾乐山?”
詹一江提到的这两个名字在业内都比郑酽知名,但一个是年少成名现已移居海外主攻好莱坞的混血儿,另一个则是三年前无故隐退至今无消息的大满贯影帝。很明显詹一江这时候提到这两个名字只是做对比做强调,但经他一说,字明均觉得自己的希望更加渺茫了。
“叮咚————”门铃斩断了二人的对话。
“大晚上的谁啊。”詹一江问。
“应该是夏乐,我让他帮我订餐来着。”
“那你先去吃吧,我这也开车呢,回头再说,改天去看看你。”
字明均挂了电话去开门,本着不吓小孩的原则,还特意在门口的镜子前调整了发型和表情。
“来了。”字明均开门,在门口的却不是拎着外卖袋的夏乐。
眼前的白连玺身着黑西装,胸前名牌依旧锃亮,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微笑看他。
不知为什么,字明均觉得那微笑和平时所见的,标准的程序化微笑有点不同,好像更自然和真挚,姑且归于熟能生巧吧。
“......白先生?”字明均有点懵,明明从下午互相认出却没打招呼起就没有再想过对方会出现,更不要说是非必要场合。
“字先生,晚上好。”白连玺用一款经典开场白再次打乱了字明均的语言系统,“下午我注意到您的踝部被酒店沙发缝隙处的魔术连接贴挂伤了,对此我感到十分抱歉,于是给您拿来了一些能简单处理的药品。”
“不用那么客气的,你们酒店也太周到了。”字明均看看白连玺,又看看自己的脚踝,“这点儿小伤没事的,我自己一开始都没注意到。”
字明均是真的认为这家酒店的服务未免太过周到,更是佩服白连玺的观察能力,不愧是客户经理。
“您伤到的位置可能会不太好处理,若是不介意我可以简单帮您处理一下。”
看来你们做服务业的也不容易。饭是自己做,连伤口处理都要懂。
“可以。”字明均很确定自己同意下来只是被对方说贯口般的语速干扰,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
整个过程大概有五分钟,白连玺手法很专业,动作也轻,碘酒带来的痛感虽然持续了一会儿,可字明均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伤口。
白连玺则是相反,他的目光一直于伤口和药盒两点一线,不曾偏离一分。
直到伤口处理接近尾声,白连玺才抬头看字明均,说:“下午翘班了一会儿看您拍戏,真的很厉害,短短几分钟就能把人带进一个故事里。”
这么一段剖白切入得有些生硬,可此时此刻至少字明均是注意不到这些的。他勉强从眼前人身上收回视线,改盯自己的脚踝,最先入目的却是那双骨节分明的好看的手。
“谢谢。”
最后也只憋出这么两个字,显得有些冷淡了。
白连玺不再多言,最后用一小块纱布摁在了字明均的伤处。处理完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字明均作为房间主人趿上鞋,送至门口:“真是麻烦你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白连玺还是那样笑着,那笑意似是比来时更浓了些。
“再见。”几乎是两人同时。
字明均关了门刚往回走几步,又是一阵敲门声。
是他忘拿东西了?
这样想着,字明均打开门。
再次与预想不同,夏乐拎着两个袋子站在门口,满脸歉意:“对不起字哥,让您久等了。”
“......”字明均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两个袋子一个是来自他熟悉的外卖店,另一个更像是来自某连锁药房。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你去药房了?”
“我觉得至少要消毒吧,就买了碘酒。”夏乐拎出药房的袋子给字明均看,里面还有一盒卡通图案的创可贴。
“谢了,不过你们怎么一个个都比我自己还上心我。”字明均有被感动到,然后扶着门框抬起右腿,膝盖一曲九分裤变成了七分,把整齐包了纱布的脚踝给夏乐看。
“啊?字哥你要在这里弄吗,不太方便吧,去里面坐着涂吧......”夏乐一开始没注意,等看清楚,手一松把袋子扔了,“这谁帮您包的?”
“你管呢?”字明均放下腿,转身回屋,“快进来,我饿了。”
—
在下一项通告之前,字明均有两天的空闲,权衡过回到自己位于近郊长期疏于打理的小别墅和姑且住在九景龙延这两个选项后,他选择了后者。
按詹一江的话来说,等他真正红起来一定会对这段时间的清闲无比怀念,于是夏乐上班第二天就得到了两天假期,两人在第二天早上用过早餐后道了再见。
“字哥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我熟这儿,可以送送您。”夏乐是本地人,今天打算去找以前的同学。
字明均摇摇头:“你去吧不用管我,我也是本地人。”
夏乐一愣,想说网上的资料给错了吗?怎么说字明均是s省人呢?
“我户口跟了我妈的。”字明均好像已经习惯了解答这个问题。
“哦好,那我走了,后天早上来接您。”然后去机场,又是一连串的工作。
这天夏乐走后,字明均一个人呆在房间待到下午两点,无事可做,却又不想什么都不做。
思来想去换了运动服,又神出鬼差地走到了健身房门口。
肌肉记忆使他差一点走过,走到旁边的白经理的房间。但他收住了,因为他不知道对方在不在房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找他。
再道个谢?太刻意了吧。
健身时人的思绪很容易飘远,字明均在跑步机上机械地跑,直到对上白连玺的脸,和他一秒钟后挂上的职业微笑。
“……”这间健身房间隔相邻房间的墙是镜子,另两面则是玻璃,跑步机正好在对着靠走廊那面玻璃墙的角落,能遇到正好从房间出来的白连玺并不稀奇。
字明均当即撤掉跑步机的安全绳,走出门要去和白连玺打招呼。
“好巧啊,白经理。”字明均刚健身完,自带腮红,两鬓挂着汗珠呼吸却很稳,肯定是经常做运动。
白连玺待会儿值夜班,这会儿刚睡起来,笑得比平时遇见客户还要勉强:“字先生下午好,我们酒店的健身房不是特别专业,也不知道能不能满足您的需求。”
“挺好的。”字明均心道我也就用用跑步机,哪有那么多需求,又见白连玺比往常慢半拍的反应,“我记得你住隔壁,不会是我把你吵起来的吧?”
白连玺闻言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我是快到上班时间了。”
“现在上班?你又值夜班?”
“嗯。”白连玺还想解释两句,却被打断了。
“对了,还有个问题早就想问你。”
“您说。”
“你今年多大?”字明均不是真的有多好奇,但就是想知道,因为每次听白连玺'您'地叫他,就有种被高中生叫叔叔的挫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