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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见屿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嗯。”
路母叹了口气。
“好歹你们在一块也有……有半年了吧？怎么连面也没让见过一次呢。”她像是抱怨，语气却温柔无比，“家里这边倒是没什么，可别让人家小成误会咱们家对你们这事不满意啊。你爸昨天还说，让我催催你，赶紧把人带回来见见……”
电话那边远远地传来一声“谁催了？我才不想见这臭小子，还有他那谁好吧？”
路见屿嘴角勾了勾，就听路母也笑：“听到没？心急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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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洲在路见屿他爸嘴里能升级成“他那谁”，其实也经历了相当一段艰难的历程。
路见屿以前也谈过几次恋爱，男女都有，虽然算不上随便玩玩逢场作戏，但分分合合也从来没跟家里报备过。
这次跟成洲在一起却不一样。
他想把成洲带回家。
那天他妈不在家，路见屿就冲着在桌边泡茶的他爸往地上一跪，既没说自己其实取向随意男女都行，也只字不提成洲的存在，只交待了自己喜欢男人的事实。
末了，说：“对不起，爸。”
他爸听完，当场就把茶盘砸到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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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砸的是最贵的那副。
路见屿生受了这一下，眼前都开始冒金光，胸膛也立刻淤青一片。茶壶杯子在他旁边碎成一地，没沥净的茶水顺着他的衬衫衣摆湿淋淋地滴下来。
他爸却一点没心疼，立刻就把他赶出家门。一向见了他就是互怼互撕的妹妹吓得一边大哭一边追出来，被他摸着头赶了回去。
他本来就不和父母住在一起，扫地出门也没多大影响。而且好在有他爸砸的这一下，他妈知道这事后来不及管他，先暴跳如雷对胆敢打她儿子的人大发一通火，又打来电话好一阵安慰，最后硬是把他扭送医院，浑身上下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才安心。
也顾不上儿子喜欢女人还是喜欢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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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盘不愧是实木黄花梨的，砸出来的伤都一等一的狠。胸前的淤青实在太重，路见屿藏了两天，最后还是在痊愈前被成洲发现了。
他笑嘻嘻地解释说自己前几天和发小打了一架，见成洲脸色难看，还绘声绘色地讲起自己虽然受伤但把发小揍得更惨估计几天都下不来床云云。
大概是因为不高兴他跟人打架，成洲还为此生气了好几天。路见屿还没皮没脸地哄他、跟他道歉、保证说自己再也不犯。
直到淤青都散了，也没真告诉成洲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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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并没有不了了之。被老婆剋了一顿后，路父没再正面冲路见屿发火，但却并不代表他对儿子搞男人这事就这么同意了。
路见屿的公司是从他爸公司独立出去的，说是单干，背后多多少少还有点母公司的荫蔽，就算路见屿不怎么上心，生意还是做得风生水起。
但从那天后，路见屿却发现，自己在商场上忽然变得举步维艰了。
老员工像约好了似的集体跳槽，合作谈一个黄一个，原有的投资商续约意向也越来越暧昧。
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有人在背后使绊子。至于是谁，也没什么别的可能。
他爸一向不屑于这些阴损手段，没想到第一次破例，竟然是为了整自己亲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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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见屿也不服软，就那么自己咬牙硬撑着。他爸不给注资，他就为拉一笔小到以前绝不会看在眼里的投资自己东奔西跑；合作谈不下来，他就放下脸面低三下四到处跟人应酬求人帮忙。每个小时都得争分夺秒奋力回天，一应员工连带他自己也恨不得用成三头六臂。
忙得就差没空喘气了。
好不容易东拼西凑安排出半天休息日去看成洲的演出，花和礼物都提前准备好了，结果临到前几天长期超负荷运行的身体突然不争气、发起了高烧。
因为害怕传染给成洲又让他白白担心，路见屿只好谎称接了工作，家都没回、连续几天吃住在公司。他向来最烦打针吃药，有什么小病都直接扛过去，这次却一反常态地按时吞下各种药片胶囊。但直到演出当天他仍没痊愈——甚至烧得更严重了，还迫不得已让助理把他紧急运到医院挂了个吊瓶。
因为药的作用睡过去前，他还没忘安抚一下满脸紧张绝望好像他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的助理、顺便交代人把花和礼物送到现场。
等他醒来时，烧已经退了。当然，成洲的演出也早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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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苦再难，再忙再累，路见屿还是硬撑着，让自己那个小公司在风雨飘摇中颤巍巍地坚持下去。
撑到后来，公司的核心员工越来越多，合作申请源源不断，各种投资也纷至沓来。
撑到后来，所有人都亲眼见证了，一向吊儿郎当混一天算一天的小路总，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从成了比老路总还要雷霆手段、让人谈之色变不敢轻视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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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崽子也就这点本事了。”
那天，他爸拿着路见屿憋了口气带回家的年终报告，来回翻看了一会儿，满脸不屑一顾。
“俗话说：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就是先成家后立业……”
路见屿把溜到嘴边的顶撞憋回去，装乖听着。
“生意做成这样有个屁用？还不是混到现在连个家也没着落。”
路见屿暗中翻了个白眼。
“我当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和你妈结婚四年了！”
路见屿撇嘴。
路父把报告翻得哗哗响：“男人难不成比女人还难对付吗？”
路见屿……
路见屿隐约从这话听出点不一样的意味，满肚子傲气一下泄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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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点不敢相信：“爸，你说……”
“爸什么爸！”
路父气咻咻地把报告书团成一卷，猛地往沙发扶手上敲了好几下：“你妹妹才十来岁，就谈了仨男朋友了！你呢？也二十大几岁了，连个男人都找不到！”
路见屿几乎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路父把报告丢在茶几上，闭眼往沙发上一靠：“别叫我爸，没你这么没出息的儿子。赶紧滚滚滚！”
路见屿呆愣愣地滚了。也没看见自己离开后，他爸又把揉皱的报告从茶几上捡起、小心打开，仔仔细细读了几遍，眼中满是说不出的骄傲自豪。
第15章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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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戏做全套。等他爸松口后，路见屿又憋了两个月，才说自己找了个男朋友。
是搞音乐的，叫成洲，年龄和自己一样，外貌人品总结起来就是哪儿哪儿都好。
路见屿满心想的都是让家人赶快喜欢上成洲、赶快接受成洲，简直恨不得把人夸成一朵花。
成洲有多帅，成洲写歌多有才华，成洲乐队参加了多少比赛拿了多少奖……
路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妹妹则对这么厉害的人能看上她哥表示怀疑。只有路母越听越满意，一边左右欣赏着儿子男朋友的照片，一边问，那他对你好不好呀？
路见屿一顿。
然后回答，当然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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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了爹妈后，路见屿才问成洲，愿不愿意跟自己回家见见父母。当时成洲连犹豫都没犹豫就拒绝了。再问起时，也总是推说自己忙没时间。
路见屿没听成洲提起过自己的家人，只隐约从乐队众人那里听说，对方的家庭似乎有些不方便说的地方。他猜成洲之所以是这个反应，可能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生怕这个话题会勾起对方的伤心事，一直也没强求。
周末有空了，他就带点礼物回家，以成洲的名义送给父母妹妹，再给成洲的不出席找各种各样理由。
他爸养着“成洲送的”茶宝，他妈戴着“成洲送的”丝巾，连他妹桌上都摆着“成洲送的”玩偶零食，以至于全家都对这个素未谋面却很会讨人欢心的儿媳或嫂子心生好感。
等所有能用的理由都用了个遍，路见屿最后一次问成洲什么时候有空和自己回家。
那是分手前的两个月左右吧。那次，两人又吵了一架。
“我说了我不想去！”成洲当时正捏着歌谱，手上的节拍都敲乱了，整个人都压抑着暴躁的气息，没抬头看他一眼，“你一定要逼我吗？”
那时候路见屿才知道，哦，原来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他不想去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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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成洲，路母又嘱咐了好几句，才让路见屿挂了电话。
回到酒吧，路见屿没再和发小聊天，就只是一杯接一杯地灌酒。他喝酒很少上头，发小见他脸色都开始发红了，才抬手拦了一下。
“你也真是的，至于？我告诉你，没事！分就分了，不是，应该说分得好！”发小大概也有点醉了，大着舌头说，“旧的不走新的不来，我认识的人多了去了，改天给你物色几个好女——物色几个好男人，行吧？”
路见屿摇着酒杯，让里面的冰块撞来撞去。
“好啊。”
他笑了，声音里带着朦胧的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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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对了！谈恋爱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儿，没必要弄得自己心里憋屈，见天儿不痛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