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刚刚,”成洲低声道,“我刚刚应该……”
但他没说完就放弃了。抬了抬手,但立刻就又背到了后面,说:“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路见屿看到他手上拿了把折叠伞,正要开口,成洲却又着急地打断他:“外面雨下大了,不好走。而且地铁这会儿人一定很多,不一定挤得上去。我可以找一条车少的路……”
路见屿发现他似乎朝出租车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很快收回视线。
“让我送你回去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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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仪表盘的指针越来越靠左,路见屿忍不住说:“再慢就要下三十码了。”
闻言,成洲稍微踩了下油门,让车速提了那么一点。但很快,他又说:“路太滑了,慢点安全。”
的确,马上就比骑自行车还安全了。
路见屿只好点头。两人一时无话,只能听到车载音乐在车厢里回荡。
虽然回想起来确实有那么点儿危险,但其实他并没有多大触动,反而是刚刚成洲的表情吓到了他。那简直就像当时站在那摊碎玻璃旁边的不是他、而是对方自己一样……
几乎有些夸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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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见屿用余光打量了成洲一会儿,然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然后像是随口似的地问:“今天梁副总监怎么没来?”
成洲解释那人有事,所以派了同部门的员工暂时代替。路见屿想了一会儿,说,下次还是换别人吧。
后视镜里,成洲本来还有些失落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然后问:“他们做什么事惹到你了?”
“那倒没有。”路见屿说,“就是正好听到他们说……说了一两句你们公司的闲话,感觉人不怎么靠谱。”
“哦,这样……”
成洲皱起眉,似乎是想问些什么。路见屿偏头看向窗外,思考如果对方问及具体的情况自己的该怎么回答。
过了几秒,成洲果然开口问:“对了,我想问——”
路见屿的手指不自觉地在腿上敲起来。
至少得让成洲知道有人在背后议论,但却不能直接说出听到了什么。可要是只说那两人在八卦,听起来又并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而且,那个人说的……是真的吗?
“我想问问,你觉得怎么样?”
闻言,路见屿斟酌了一会儿用词,说:“我觉得遇见这种人最好谨慎一点,最好别被抓到什么把柄。”
“……哦,我知道了,那个,谢谢……”
成洲说完,顿了一会儿,他瞥了一眼向车载音响的方向,又开口了。
“还有,其实,其实我刚刚是问你,”他犹豫着问,“这首歌……你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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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见屿一愣。
成洲看起来对那两人并不关心。
而对方提起,他才注意到,音响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首纯音乐。是一首木吉他独奏,听上去似乎只是没处理过的录音。旋律轻柔和缓,又有点若有若无的伤感。
好像一颗心在半空里飘飘荡荡。
也许是发现了路见屿在看自己,成洲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握了握,似乎有些紧张。
“这是,”他说,“这是我新写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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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路见屿评价,他就着急地补充说可能还不是很完美,因为这只是初版demo,以后肯定还会继续改动云云。而且因为时间原因,他现在还没来得及给这首曲子作词。
“不过,”成洲说着,抿了抿嘴,“我已经想好了要写什么了。”
闻言,路见屿笑起来,暂时放下了其他乱七八糟的事,问:“你现在还负责写词啊。”
这个话题让他有种错觉。
只有最初的那段时间里,他们才这样和平地讨论过成洲写的歌。他不怎么擅长欣赏,除了甜言蜜语地夸一顿,也说不出什么更好的评价。可能是因为这样,到后来,成洲就不再经常和他说起写歌的事了。
反而是分开这么久后,他们才重新拾起了最初的话题。
“也不是。”成洲说,“只有这一首是我来写。因为这首歌是我专门……专门……”
他“专门”了半天,好不容易又张开嘴:“是我专门写给——”
“目的地已到达,智能地图持续为您导航。”
智能导航发出语音提示,打断了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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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见成洲没有继续的意思,路见屿边解开安全带,边道:“今天多谢了。”
成洲的视线垂在方向盘上:“不用谢。”
路见屿跟对方告别。但刚打开车门,成洲又叫住了他。
“等这首歌写完之后,”成洲问,“我发给你听好吗?”
雨已经停了。晴朗的夜空里,散落着几颗闪闪发光的星星。
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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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洲和过去几乎完全不一样了。
尽管有时不自觉地,对方还是会流露出让路见屿熟悉的疏离和矜傲。但每次只要一遇见他,就总像个眼巴巴看着糖果、却又不敢开口要的孩子,满怀期待,又局促不安。
平心而论,这样一个充满吸引力、又显而易见对自己抱有好感的人不断示好,一般人都很难拒绝。
路见屿当然不是什么无欲无求的神仙,更不用说,这个人本来就曾经让他那样热烈地付出过喜欢。不能否认,在成洲提起那首曲子、用像是盛着淹在浅水里的细碎砂砾一样的眼神看向他时,他确实感到难以遏制地心动了一瞬间。
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
地铁上不小心撞到一个容貌相当出色的陌生人而彼此道歉时的惊鸿一瞥,或是在画廊看到一幅昂贵却精妙绝伦的画而冲动地想要买下来,似乎和这种心动也没有太大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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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现在。路见屿的视线放到一旁,发现成洲站在远处、大厅的另一边,也恰好正向他看过来。他们隔着人群对视一眼,路见屿为对方今晚的打扮心生一点惊艳,但却只是略微颔首,而并没想走过去攀谈。
花丛里开得最盛的蔷薇总诱人折断和占有,但后者不仅仅意味着拥有,往往还伴随着无限的责任和付出。
所以有时候,止于欣赏就已经足够,或者不如说,这反而是更合适的……
“哎,看什么呢!那边有帅哥啊?”
忽然,谁猛地拍了一下路见屿的肩膀,打断了他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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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慈善晚会,不是猎艳派对好吗?”
路见屿一脸无语地看向身旁。
粉毛穿着一身骚气的卡其色西装,头发抓得蓬松有型,胸前一枚硕大的钻石胸针熠熠发光,比今晚专程请来的各路嘉宾都抢眼,完全看不出是借了路见屿邀请函的亲友名额才强行进场。
这是邻市几家企业联合举办的一场大型私人慈善晚宴,地点在市郊一家酒店。过程无非就是夸耀主办方的公益行动,搬几个象征性的奖,重头戏还是让与会者借此拓展人脉扩张交际圈。不是什么特别有用的宴会,他爸懒得出席,所以路见屿才被派来充数。
而粉毛知道会上还请了一众明星后就死缠烂打,说什么也要跟着他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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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前,粉毛还保证得好好的,说今晚就是去见识一下大场面、遇上再极品的男人也只远观不亵玩,结果入场还没半个小时就跑得影子都不见了。这会儿回来也不是因为玩够了,而是向路见屿报备自己新找到的目标:
“好像是个模特之类的吧,个子特高,脸特帅!而且他鼻子特别挺,”粉毛得意洋洋地冲路见屿眨眨眼,“懂我意思吧?”
路见屿把粉毛有些歪了的胸针扶正,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对方的胸口:“给我戴绿帽子还这么光明正大?”
“你也可以给我戴呀!我还特想戴呢,我最喜欢绿色了,多好看啊。”粉毛耸肩,“谁让你一点也不上心呢?不是我说,只要你愿意出手,得有多少男人排着队跟你上……咳,跟你友好交流啊!你说是不——唔唔唔……”
路见屿拿了块长桌上的蛋糕堵上他的嘴。
粉毛鼓着腮帮嚼了一会儿,随手从经过的侍者托盘上顺了只杯子给路见屿。
“敬你一杯,”粉毛含糊不清地说,“祝你今晚也能像我一样即将获得美好的滋润与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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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说完,他眼神忽然一变,三两口把蛋糕咽下去,扒拉几下自己的头发,边浮夸地清嗓子,边说自己有事要先走了。
顺着他的目光,路见屿看到一个确实挺高挺帅的男人,于是便开口让他赶紧滚。粉毛把酒杯往他手里一塞,迅速而快乐地滚了。
路见屿抿了口酒,目送他故作无意地撞上那人、又假装惊慌地道歉,然后自然与之交谈起来。
今晚提供的大都是口味偏淡度数又低的鸡尾酒,只有这杯还算得上有点味道。基酒是朗姆酒,撒了点菠萝和西柚果粒。可能还加了别的什么,路见屿又喝了一口,但暂时没尝出来。
另一边,粉毛已经和目标走远了。
路见屿收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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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欣赏粉毛,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对方总是这样自由又大胆。虽然也会顾忌着家人的眼光朋友的注意,但大多数时候都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尤其是对待身体需求,只要注意安全,这种生活节奏既让人满足、又充满新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