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洲感到一阵剧烈的下坠感从心脏传来。
像是忽然掉下悬崖，拼命跳动着挣扎着，却无论如何也回不到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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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偶尔忍不住想、路见屿身旁这些年会站着谁。但往往还没等那人有个具体的形状，他就会主动撕碎这种幻想。
每个人的眼在向前看时，都能看到自己的鼻尖。但因为这干扰了视线，所以大脑会自动将之过滤、假装没有看见。
成洲也是如此。
他明白这种可能，但又一直刻意地、努力地、自我催眠地忽视着这种可能。
三年来的每个日日夜夜，他都是这样度过的。无论面对什么他都能扛过去，因为他知道那都是为了某一天再和路见屿见上一面。至于到了那一天路见屿会不会、会不会已经有了……
成洲从来不去深思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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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在急速下坠时，连空气都仿佛变得锋利无比。看不到刀刃的痕迹，却把心刮得鲜血淋漓。
当然这可能根本不是什么忽然掉落，而是因为无所适从、因为不愿相信主动跳下的。因为他下意识想要赶紧逃离现场、忘记这段经历。
成洲握紧手机，几乎感到手掌和心脏一样疼了。
但最终，他却并没有转身离开，而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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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还是粉毛先打破了僵局。
“哦，原来是路……原来是见屿的同事啊。”
这人本来还有些迟疑的表情瞬间消失：“你好你好，那个，你们是不是有工作要谈？那样的话，我可以先走，等你们谈完了，呃，谈完了我再来？”
就像一个招待客人的主人那样，神态自然、落落大方，不时与另一位主人交换眼神，带着只有彼此才懂的默契和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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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见屿略一点头，粉毛就离开了。可气氛却比刚才还要僵硬。
路见屿似乎想说什么，成洲却抢先开口了。
“那朵花挺好看的。”他像是闲聊似的说，“是你给他的么？”
从刚推开房间的门，他就注意到了，粉毛手中拿着一朵娇艳的、金白色的玫瑰花。
路见屿好像没料到他会说起这个，目光有些诧异，但还是回答：“是房间里放的花。”
成洲说：“我那里就没有这个。”
“是吗。”路见屿说，“那你可以去找前台问问，看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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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问了。
即使不问他也知道，那朵花肯定是从路见屿的房间拿的。他还知道这朵花本来应该插在一只临时找来的绿色花瓶里，而花瓶则被放在床边的飘窗上。
显然，一朵花而已，在路见屿眼里，大概也只是用来讨好伴侣的东西罢了。轻易地，就能送给任何人。
没什么值得特别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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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怎么认识的？”
成洲根本不想听路见屿和那人的浪漫经历，可还是忍不住问。
他想知道有关路见屿的事。如果能像剪下合影的一半那样裁掉那个人的部分再告诉他，那就再好不过了。
路见屿顿了一会儿，说：“家里介绍的，觉得合适就在一起了。”
这个答案让成洲有点惊讶。他又问：“那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这次路见屿停顿了更长了时间，然后说：“半年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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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洲下坠的心脏在半空停住了。
是家人介绍，而不是什么一见钟情；才过了半年，还不到他和路见屿认识时间的十分之一。
花瓶里的花有三十朵，那人也不过从路见屿这里拿走了一朵而已。仅此而已。
如果是这样、如果只是这样……
“对了，”成洲忽然说，“你还看鱼粥的照片吗？”
好像没看见房间里曾经出现了第三个人一样，若无其事。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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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也许是因为刚见过那个人，而觉得与他相处有点尴尬。那天，路见屿最后还是找理由拒绝了。
回去自己的房间后，成洲重新整了整手机相册，把猫照得太丑的照片删掉了一些。剩下的，还好好地保存在用它的名字命名的文件夹里，等着被再次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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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洲看得出来，路见屿应该很喜欢那个人。
考察为期一周。除了象征性地开会讨论、或去规划项目的地点逛逛外，大部分时候，一行人都在吃喝玩乐放松休闲。或是聚到一起，或是分开各自游玩。
只要是单独行动的时间，成洲总会看到路见屿旁边跟着粉毛的身影。
有时候是在沙滩的小路上，有时候是在酒店的台球室或放映厅旁。粉毛牵着路见屿的手或是揽着他的腰，好像生怕周围人不知道他是与路见屿相爱的恋人，连一个眼神都肆无忌惮地缠满蜜意柔情。
而路见屿对那人又无比包容。即使偶尔成洲觉得那人提出要求时、他的表情像是不愿意，可只要那人稍微撒个娇卖个好，他就乖乖妥协投降放弃抵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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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中午，成洲在顶楼的餐厅里撞见了两人。
那时，路见屿和粉毛坐在靠窗的桌位上，而成洲坐在他们斜对面的角落里。两张桌子离得不近，中间还隔着几盆圆叶榕树的盆景，只能看到对方的动作，听不见彼此的声音。
成洲看到粉毛不断往路见屿盘子里夹菜，还殷勤地为他端果汁。路见屿则会在对方说话太激动时扶稳快要掉下桌的盘子、再抽纸擦掉对方吃到鼻尖的奶油，满脸无奈，动作却透着宠溺与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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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这种你来我往的甜蜜互动中结束了午餐。离开时，粉毛跑去盛了一纸袋免费的爆米花。边走，边抓了几颗喂到路见屿嘴边。
路见屿往后躲了一下，粉毛坚持非要喂他，路见屿就张嘴吃了。
指尖和嘴唇碰在了一起。
两人就这样玩闹着走到了走廊拐角、靠近电梯的位置，眼看就要看不见了，粉毛却忽然拉下了路见屿的领子。
他们应该是接了一个长长的吻，然后一起并肩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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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菜被筷子拨乱了，分量却一点儿也没少。
成洲坐在桌前，静静地看着走廊的位置。那里，在两人离开前，粉毛似乎有意无意地朝自己这边瞥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路见屿向对方交代了和自己的曾经，成洲从他的眼里读出了明显的敌意。
那个吻也是发生在这个眼神之后的，像是炫耀，也像是一种警告。
成洲放下筷子，指间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红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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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们明明才在一起半年而已。
他刻薄地、几乎有些轻蔑地想道。他们才在一起半年而已。就算路见屿现在喜欢那人，又能维持多长时间呢？喜欢是可以随时收回的，感情更是根本经不起生活的考验，就算是结婚多年的爱人，只要有一点小小的矛盾，也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我知道，他们迟早都会变得像现在这样貌合神离。他早就对那个妻子没了感情……所以他才会有我、才会这么爱我。”
就像女人曾经无比幸福地对他说过的那样。
“我知道的，过不了多久，只要有那么一点矛盾，他就会和她离婚、然后再把我娶进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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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路见屿重逢，成洲已经等了太久了。
他其实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又该怎么做。他只知道自己想见对方，想听对方的声音，想向对方说对不起，想问对方这些年有没有想起过他，想要对方像过去那样对他笑、甚至……
甚至爱他，一直爱他。
过去的他做不到，但没关系，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懦弱无用的人了。只要路见屿试着看一看他，说不定就能回心转意。
现在，一切和他想象的都不太一样。也许这种状况很糟。
但更糟的是，即使是现在，即使亲眼看到了路见屿与新的爱人相拥热吻，这些想法也没有哪怕一点点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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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和那个女人，那个破坏别人感情、做了第三者的女人又有什么分别？
可同时，内心又有一个声音蛊惑着他，说没关系，所谓的破坏，不过是强加在人身上的、除了束缚什么也不能带来的镣铐而已。只要扯开这层镣铐，他的想法并无错处，甚至即使他真的这么做了也没什么不对，因为……
这个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压过了之前那种疑虑和心虚。它盘旋在成洲的脑海里，时而深沉，时而尖细，最后缓缓地，自然地，变成了女人的声音：
“因为，我是真心爱他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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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洲感到嘴里一苦。他太用力，不小心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铁锈味儿在口腔里蔓延，他却忽然感觉到一种想通难题的畅快。
对啊，他毕竟是女人的儿子。
他觉得她自私恶劣、愚蠢可怜。可从骨子里，他也流着这样的血。
第42章
68
粉毛抱着路见屿的脖颈和他大眼瞪小眼，数了整整四十秒才松开。而后边拍掉衣服上的褶皱，边没好气地抱怨路见屿没良心、说明明是自己在帮他，却还要被他这样嫌弃。
“谁敢嫌弃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