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蒙 完结+番外 (JackieTse)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JackieTse
- 入库:04.10
“不过,很多时候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他停了下来,转过脸去看明知:“明知,你能帮我吗?”
明知欣慰地看着陈烬,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陈烬,我怎么觉得你长大了?”
“所以你要叫我哥吗?”
“不行,别想占我便宜。”
“我好难过……”
“总之这事没商量。”
“真没人情味……”
***
陈烬坐了一会,觉得有些困了,便又睡下了。
等到他再醒过来的时候,明知已经不在病房里面了。
他躺在床上放空视线,忽然间听见洗手间里传来些水声,没过一会,水声也停了。紧接着,章之微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樽玻璃花瓶,错落有致地插放着生机绽发的尤加利。
章之微在看见他时停住了脚步。
“你醒了?”
“嗯。”陈烬点了下头。
章之微对他微笑了下,朝他展示手上的花瓶,柔声问道:“好看吗?”
陈烬出声:“好看。”
章之微把花瓶放到病房旁边的桌子上,认真地打量了两眼后,又回过头来看陈烬,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
“你在发低烧,医生说缝合口有些发炎,我让护士进来帮你探下|体温。”
说完,她收回了手,作势要往外走,突然被陈烬抓住了手。
她转过身来,看着陈烬问:“怎么了?”
陈烬动了动唇:“妈妈,我……”
章之微在他说话之前晃了晃他的手,笑着打断了他。
陈烬发怔地躺在病床上,干眨着眼睛看她。
她坐了下来,手抚着陈烬的前额,温柔地顺平他的刘海,近距离地端详了他一阵后,淡然笑道:“我们以后都不要跟对方说对不起了好吗?”
陈烬静静地看着章之微,过了好一会,向她点了点头。
“好。”
第二天早上,陈烬醒过来的时候,距离病床不远的沙发里正坐着一位沉郁的访客。
“你——”
他挣扎着坐起来,刚想要开口说话,却口干得厉害,捂住胸口咳了起来。
殷野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咳了几声,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依旧是面无表情地递到了他面前。
陈烬在他把水杯递过来时,反应得有些迟钝,连抬手也忘了,只一直愣愣地盯着那杯水看。
殷野看着他,扯扯唇,清楚地道出了两个字。
“没毒。”
陈烬的反应滞缓期过了,抬起手接过了水杯,无言以对道:“我知道。”
他慢慢喝起了水,眼角的余光瞥见殷野把放在他床边的椅子稍微拉远了些,坐下以后默不作声地直盯着他。
陈烬喝完了水,把水杯放回到桌上,在床上稍微坐直了点。
病房里面一下子静了下来,周围只能听见医疗仪器运作时的电流静响,以及两个人绵长而平稳的呼吸声。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在陈烬把天花板上的瓷砖来回数了好几遍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来干嘛呀,”他有些无奈地搅着手指,闷声道,“打算一直不说话,就这样坐着看到我出院是吗?”
殷野的注意力从他左腕上缠着的纱布,移回到他苍白的脸上,想起了明知在病房外跟他说的话。
“殷野,陈烬没你想象中那么无忧无虑。”
“你可以不体谅他,但你应该清楚,在这件事里面,他和你一样,都是受害者。”
殷野抬了抬眉,问陈烬:“你想听我说什么?”
他很快又道:“我是不会跟你说对不起的。”
陈烬努了努唇:“爱说什么说什么。”
话落,殷野继续沉默,病房里又陷入了寂静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在陈烬闷到快要犯困的时候,殷野忽然站了起来。
他抬脚往外走,陈烬知道他是要离开了,刚要腹诽这人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怪僻时,殷野忽然停了下来,背着身站在门边,对着那扇门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后,用陈烬足以听清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之后,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殷野离开后,陈烬转过脸去,窗外有掉了叶的杨树枝,骨鲠地伸向天空,期许着初春的到来。
陈烬回过头来,在医院白色的被单上面,用食指写下了只有他自己才能看见的几个字。
陈烬,你没有错。
今年的新年,是陈烬有史以来过的最特别的一个了。
章之微陪他一起在医院过的新年。
虽然不是在家里,虽然没有贺前,但因为有章之微在,他好像也没那么孤独了。
大年初一的早上,医生刚为陈烬做完检查,明知便从外面抓着一台DV机进来了。
他走到病床对面,把摄像头对准了陈烬。
“陈烬,看镜头。”
陈烬转过脸来,显示屏上立即出现了他净瘦的面容。
“跟镜头打一下招呼。”
陈烬抬起手臂,对着镜头招了招手,抿起嘴笑了笑:“新年好。”
明知像春晚的主持人一样向他提问:“昨晚的年夜饭吃得好吗?”
陈烬像小朋友一样点了点头:“非常好,妈妈亲手做的菜最美味了。”
明知在镜头后笑了笑,又问陈烬:“新的一年,陈烬有什么特别的心愿吗?”
显示屏里,陈烬的眼神看上去特别的纯真。他侧着脑袋想了一会,开口道:“愿望我生日的时候许过了,说出来就不灵了。”
“好,”明知答应道,转而问他,“那陈烬,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吗?”
陈烬垂着肩思考了一阵,看着明知询问:“我有话想说,但不是对自己,是对别人的,可以说吗?”
明知扬起两边唇:“当然。”
话落,陈烬挺了挺胸,在床上坐正了些,双目直视镜头,抿了抿唇后,开口了:“贺前,新年好。”
“你现在哪里呢?是还在国外,还是已经回来了呢?”
“我总觉得你已经回来了,但心里面希望你还在国外,好像这样子想,稍微能够安慰一下自己,你不是真的不想理我了,只是你还没有回来,还没来找我。”
他扬起手臂,对着镜头笑了笑:“这个纱布太明显了,我还来不及藏,就被镜头拍到了。”
他抿着唇摇摇头:“不过没关系,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过几天就能拆线了。”
他停了几秒钟,有些内疚地皱了皱鼻子,接着说:“我知道,你每次发现我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都会很生气。”
他把手放回腿上,看着镜头说:“你不要生气了贺前,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态度诚恳地说:“我和以前不一样了,真的。”
说完,他蓦地陷入了一阵失落的漫长静默里面。就在明知以为录像要结束了的时候,他忽然又抬起头来,对着镜头开口:
“我爱你,贺前。”
明知的视线从显示屏上转移开来,抬眼望向画外的陈烬。
陈烬却没有注意到他,把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了镜头上,抬手抹了下眼睛后,重复道:“我爱你,贺前。”
他对着镜头笑了起来,笑得纯粹又伤感,仿佛对面真的坐着离开他两个多月的贺前。
而他,就像寒冬掉光了叶子的杨树枝,在贺前的爱,贺前的教,贺前的吻,贺前为他读过的书,念过的诗里,迎来了迟到的春天。他的心里抽出了绿芽,长出了新的生命,把这一切的一切,统统装进他曾经不敢讲,现在最为珍视的话里。
他说:“我爱你,贺前。”
38 尾声
下午两点钟,公园长椅上,纸装三文治的时间刚刚过去。
陈烬开着车驾驶在铺了新柏油的街道上,两旁的车窗外,独幢楼宇的霓虹灯牌过影似的匀速倒退。
车子在拐进下一个路口时,便背离了声潮交汇的商业区,驶入了静得冗长的等候堤防。
陈烬把车停在了白色围墙的斜对面。
这半年多来,停留在这个路口,好像成了一件周而复始的事情。
小区的门卫认得陈烬,在他执拗地来过无数遍后,终于担着失业的风险告诉他,贺前在他不知道的某一天上午回来过,但很快又开着车从小区里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过这个地方了。
在学校里,直到他大学毕业,都没有再见过贺前。
有人说,贺前与学校的合同结束了,去别的学校任职了。也有人说,贺前向学校请了长假,短期内不会回来学校上课。
每种说法陈烬都信。
以前,无论是走在路上,还是坐在车里,陈烬从来都不会注意看旁边的人。
现在,他总是不经意地在人群中寻找贺前。
贺前的眉目、高鼻和双唇;贺前的指关节、虎口跟腕骨;贺前的衬衣、马球衫以及长裤,还有很多很多,别的关于贺前身上的特质。
每个人都像贺前,但他们都不是贺前。
陈烬这才知道,原来你跟一个人分开后,是真的有可能不会再碰见他的。
他想一辈子都不领会这句真理。
他要与贺前再见面,每一次,下一次,不计其数次。
夏天快结束的时候,明知邀请陈烬去湖边度假。
他们住在湖的高岸,连鹅卵石都是精挑细选的光滑,整日踩在工整裁剪过的草坪上,坐着看太阳晃眼地投射在湖面上,几颗星星日落后再从天边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