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蒙 完结+番外 (JackieTse)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JackieTse
- 入库:04.10
“你——”
陈烬一时间竟然想不到拿什么话来反驳他。
他赤着倚在墙边,把头靠在松木上过了一阵,转过脸来,看见贺前还跪在地上,越发忍不住想笑。
人家马克思在大英博物馆的图书阅览室里留下了两行足印,他是在要法国南部留下自己的一团膝盖印。
陈烬忍着笑问他:“你想跟我说什么呀?”
贺前举着戒指盒,面容清澈地看着他说:“陈烬,你让我追你跑一辈子吧。”
陈烬站在壁灯下,很认真地看他的脸,过了一会对他说:“可我今年才二十四啊。”
“没有关系,”贺前慢悠悠地摇头,“我今年也才四十。”
陈烬没忍住笑了起来。
他咬着唇讲:“不答应你怎么办?”
贺前对他露出一个可爱得不行的憨厚神情,雅绉绉地说一句:“我都跪下了。”
“你上次不也跪下了。”陈烬回得很快。
贺前平了一口颇长的气,面上的微笑抿出了通情达理,又再接再厉的意味。
陈烬在贺前准备起来时弯下去吻了吻他。
贺前抬起头来看他。
陈烬环着手,对着他笑了。
“好啦,接受你啦,会跟你在一起一辈子的。”
说完,他把左手伸了出去,手指在跳着舞说:“快点帮我戴上。”
贺前这时候才真的笑了起来,低着头把那枚环戒从盒子里取出来,慢慢推至陈烬的中指尾端。
他站起来,把陈烬整个人揉进怀里,抱着他吻了起来。
咬舌头的时候才想起,太高兴了,忘记说我爱你了。
没有关系。
爱不爱什么的,做过才知道。
夜里,当月光美得可以放进任意一段文化语境里面时,陈烬躺在贺前怀里,贴着他的脸问:“贺前,你当初为什么会喜欢我呀?”
贺前想了一阵,闭着眼答:“第一次见你时,你看上去太伤心了。”
陈烬问他:“怎么看出来的啊?”
“眼泪太清楚了,你哭得好惨。”
陈烬回想起那天的瓢泼大雨,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他:“这你也能看出来?”
贺前把他抱紧了些,喃喃道:“当然可以。”
陈烬把手往他胳膊里钻,努嘴咕哝道:“贺前,我已经答应你了,你是要陪着我一辈子的,不可以失信。”
“放心,”贺前拍着他的背慢吞吞讲,“你天天祝我长命百岁,身体健康,我能活到人类移居下一个太阳系。”
陈烬轻轻啵了一下他的脸。
“这样最好了。”
尼斯的河岸边,陈烬坐在古老的岩石台上,身子正跟着耳机里的缓拍小幅打着节奏,背后是一整片晚暮的天空。
贺前拿着两杯咖啡回来后,陈烬的座椅就变成他的大腿了。
贺前搂着他的腰,亲了亲他的脸颊,问他:“汉堡呢?”
陈烬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一边跟着音乐轻点着脑袋,一边随口答他:“吃完了。”
贺前的眼睛睁成吃惊的圆度:“说好一人一半的。”
“那怎么办?”陈烬摸着他的脸,一脸无辜地说,“我一下子全吃了。”
贺前对着他无奈挤眉:“我再去买咯。”
话音刚落,陈烬的眼睛立时软了起来。
“骗你的啦。”
他把藏在身后吃剩下的大半个汉堡拿了出来,还很体贴地把外面的汉堡纸打开了才递给贺前。
“喏,给你。”
贺前接过来,张嘴咬了一口。
陈烬一边小跷着双脚,一边微笑着看他的吃相。
贺前转过脸来看他,开口问:“你在听什么?”
“你要听吗?”陈烬问他。
贺前点点头:“好。”
陈烬摘下一只耳机塞到他的耳朵里,目光始终没离开过他的脸。
贺前很专注地听着耳机里播放的音乐,不过多时,身体的自然律动便跟陈烬汇成了一致。
“好听吗?”陈烬看着他问。
贺前应了一声。
就在他们的身体共同舞着节奏之时,陈烬看见前面不远的树下一个蓝眼睛的外国小孩正盯着他们捂嘴笑。
他将目光收回,偏过脸来问贺前:“我们这样,傻不傻?”
贺前点头:“傻。”
但在下一秒,他又稍稍抬起了头,目视着远方,用他那一向最寻常最沉稳的声音告诉陈烬:
“但不需要管,开心就好。”
40 番外二
这原本是一个很平静的夜晚,直到贺前接起了那一通电话。
他在前一天把车借给了同事急用,只能出了校门打车去医院。
临近八点钟,城市的明灯反而让天廓看起来更黑,不知是谁把熬透了的热墨泼在市内的道路上,阴影像暑气一样从柏油路面蒸上来,干得人眼皮焦躁。
前方的道路气质笔直工整,像作了一首七律,车头连车尾,车尾连车头,格律严谨、工密,绝不可以空出半点缝隙。
“哔——”
车内,司机的脏话与狂按喇叭的动作完美配合,车尾红灯排比长河般层层递进,闪起来又灭下去,在黏腻浓稠的方窄视野里,黯淡得好像烟蒂。
当计程车被塞在半路上超过二十分钟后,贺前掏出皮夹把钱给了司机,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一路上,贺前低着头走得很快。途中,他经过了新开的百货公司,广告很是醒目的补习班教室楼,以及他常常光顾的那间老书店。
这些都没能让他的步伐慢下来。
唯一令他定住脚步的,居然是一张放在路边的普通长椅。
他从来没有见谁这么伤心过。
可能因为他也从来不去观察别人是怎么哭的。
他只停了大概两秒,就继续往前走,但步伐明显拖沓了。
等到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走过一段距离了,而他停了下来。
他的双脚在告诉他,它们不想走了。
他的大脑在告诉他,自己要回去。
就这样,他不知是在双脚,还是在大脑的怂恿下,又折返了回去,缓慢地走到了男孩面前。
他弯下腰,男孩的脸霎时间看得更加清楚了,像谁把蒙雾的镜头擦干净了一样。
左颊有一颗小痔。
他的心在跟着他的视线默念。
睫毛被打湿了,细鼻尖和小红嘴唇一起皱着。
右脸肿起来了。
耳尖也是红红的。
天,他真的好难过。
他像日剧里的职场文员一样,把腰快折成九十度,规制简练地扶住挎包的肩带,说了一句无比庸钝的开场白。
“你好,请问你需要帮助吗?”
男孩没有理他,手臂漠然地抬了起来,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贺前第一次为自己不够亲和的长相而感到失落。
他从失落那里抽出空来,又接着问:“你需要去医院吗?”
“需要我陪你回家,或者去警局吗?”
在贺前莫名其妙的询问里面,男孩的脑袋跟着脖子垂了下去,两只手撑在额前,完全遮住了他的脸。
贺前看着他,心里面想,自己问的问题越来越蠢了。
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挫败。
“你的手机在身上吗?需要我帮你打电话给你的父母吗?”
当他认为自己总算提出了一个比较正常兼靠谱的问题后,男孩却突然一下子暴躁起来,弓着身把整个头都埋进膝盖里,捂住耳朵朝他大吼:
“滚开啊!”
贺前抿着唇沉默了一会,从包里取出一包没开过的湿纸巾,放在了男孩身旁,然后转身离开了。
将秦蓝和殷野送到家后,贺前在小区门口拦了一台计程车。
回家的路上,贺前坐在计程车的后座里,没来由的就想起了男孩。
他一开始想,思绪就收不住了,从男孩幼软的手指头想到男孩及膝短裤下伸延出来的纤瘦小腿;从男孩现在的面孔联想到他更小一点的样子,又去想象他以后的模样;从男孩穿着绣有学号的中学校服,斜挎着书包,和同龄朋友嘬着铝箔包果汁一起走进|进口文具店,到他今晚坐在路边哭得鼻尖红红的样子。
转弯的时候,贺前把路边的街灯当成了淋浴花洒,失神地揉了把脸。
他好像不该在这个伤心的夜晚太想别人。
当然,今晚不想,以后可以想。
怎么想,不擅写信,不会作诗。
倒是收藏了一箱子的明信片。男孩的姓名不知道,也没关系。
所谓单相思,单指单身男人,相是偶然相遇,思则独自思念。
所以男孩不知道,也属正常。
贺前把车窗放下了一点,外面飘进雨丝来,落在他的指关节上。
雨刷的声音起了,司机的声音也起了。
“即使天无雨,我亦留此地。”
贺前笑了,遇上一个读文学的司机。
笑着笑着又失神了——爱情的第一必修。
他简直无师自通。
第二必修,大概是隐喻,是修辞,是错误类比。
贺前还要学。
因为在他心里,男孩什么都是。
男孩是俳句,是季语,是夏季的骤雨。
而他,只是一个被浇透了,连心也跟着湿了的路人而已。
41 番外三
“殷野,我看到你咯,你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