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逾白坐在场地边沿,两条长腿晃悠着,侧过脸看正在和舞美沟通的贺濂。
周年要撑满两个小时的场,光靠FALL的新歌老歌是不行的,买了前辈歌曲的翻唱版权,又各自准备SOLO,还有游戏与freetalk。
因为没有主持人cue流程,中途各环节如何衔接也亟待沟通——裴勉拒绝当主持,本来该口条好的顾随来,但这人硬是不肯,说牙龈发炎,李逾白人设冷淡话少,江逐流不是这块料,重任最后落在了贺濂身上。
来场馆的路上,他都还在背台词,时间没到,已经紧张得不行。
大概正是这样才没有把重心放在他这边?李逾白想着,又有点不忿,当真事业心那么重,想要拯救组合于水火吗?
衬托得自己太不敬业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想了一茬又一茬,没注意到贺濂的注意力不知什么时候飘向了自己。戴着棒球帽的青年朝他笑,接着跟舞美老师说了几句,走过来。
场馆内不时有金属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贺濂单手一撑,坐在了李逾白身边。
“刚才对了一下台词,有的地方要改,我拿不准……你帮我看看吗?”他说着,殷殷切切,把手里一直攥着的纸递给李逾白。
李逾白说好的,接过来看。
横格,作业纸一样,写的字却并不如同学生中规中矩。除了签名以外,他第一次看见贺濂的手写,练笔,小标记,只有他自己看得懂的符号,不时夹杂着几个英文,应当是他熟悉的表达方式,用红色笔圈起来重点,不能遗漏的地方下面加了小三角。
有一段特别长的主持词,在表演完《Cynics》和致谢粉丝的环节中间。陈戈给他找了写串词的老师,但写得过于拗口,贺濂做了不少标记。
旁边还画了个惨兮兮的哭脸,李逾白一看,突然笑出来。
“我帮你改改吧。”他说,朝贺濂摊开手,下一秒就有马克笔送上。
两头用,一粗一细,李逾白咬着笔帽摘下来,也不放到一边,就着这姿势迅速地涂掉几个冗长的句子,在旁边潦草重写。
贺濂说:“我就知道找你才对,勉哥他们铁定不成。”
李逾白嘴里咬了塑料壳,说话含糊:“少戴高帽,全饭圈都知道我以前理科生。”
“理科生搞起浪漫来才要命。”贺濂话外有话。
朱红色的几行小字,越写越往下面走。笔走龙蛇地划过略显粗糙的纸面,眼看就要写到最下方了,一排细密的字母从阴影中浮现出迟钝的了轮廓。
贺濂突然坐不住了,他抬手捂住半边脸眨了眨眼,站起身东张西望。
李逾白不抬头,眉心一皱:“去哪儿?”
正巧那边舞美老师路过,贺濂抓住救命稻草,丢下一句“我有事情要问老师关于SOLO中间的节奏”,三两步地跑远了。
和他们每次独处一样,最终不是同进同出就是一方落荒而逃。李逾白余光见到贺濂当真拦下老师开始询问,眼睫沉沉地垂着,舞台的明暗交界线遮住他嘴角的笑意,也遮住了那只刚才靠近贺濂的、通红的耳朵。
这次就先放过你,李逾白想着,专注于手头的事。
他不擅长文字描述,但对于主持词略有心得,出于大学时代为当学生会主席的室友代笔。这事李逾白无意中和贺濂提过一嘴,哪知竟被他记住,自己有朝一日还能为贺濂再次写这些酸不拉几的台词。
“……接下来。”李逾白小声地念着,笔尖一顿。
正调试的灯光在这一刻突然被全部打开,射灯直直地袭击李逾白的眼睛。他情不自禁地背过身,避开过于强烈的光照。
可整座舞台都被笼罩在了灯光中,过分明亮,让一切秘语都无从遁形。
李逾白闭了闭眼,好不容易适应了由暗转亮的光线。他执笔的手正要继续,那行不清晰的小字便在这时映入了识海。
写在横格纸的最下方,如蚊蝇细腿一般大小,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有一点近视,看起来是浅红色的一团,再近些——
Je t’aime d’autant plus, belle, que tu me fuis
法语。
他一面之缘的波德莱尔。
李逾白先是愣怔,接着想了想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正在跟舞蹈老师说话的贺濂背影看上去那么正常。
笔迹是贺濂的,对方怎么知道他学过这门语言?他说过四川东路的酒吧,那阵子正是他最痴迷这种浪漫语言的时候,四处挑着歌唱,还学了椎名林檎,但那首歌他只唱过一次,正正好被贺濂碰上,这是什么概率?
“白衬衫,黑裤子,抢了主唱的话筒。”
他说这话时,南海的咸水温柔地卷过午夜时分的银色沙滩,那双微微下垂的眼底倒映出两朵火焰,两朵波浪。
李逾白想起了那天,尽管他对贺濂说,“不记得了”。
手里没写完的主持词被他连同横格纸一起折起来塞进口袋,李逾白闷声地向后台走,背后,满场明媚重又归于沉寂。
他没见到贺濂投过来的目光,比灯要亮。
“白哥怎么来了?”江逐流正在打电话,李逾白突然出现,他匆忙地挂断。
放在往常他绝对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否则也得嘲讽江逐流一番,这天李逾白没了兴致,那句话反复在他指尖跳跃似的,把他弄得心乱如麻。
他说我喝口水,拿起旁边的矿泉水瓶摘了盖子,欲盖弥彰地灌自己。
没有烟也没有酒,冰凉的水倒进胃里,勉强起到了镇定的作用。李逾白挫败地坐在一边,想贺濂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好好做偶像,为什么要撩拨自己,要写那句话,要似是而非地回应他?
要谈恋爱,为什么总希望组合红起来,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暗度陈仓,很刺激吗?
这二者不能兼容是长时间来的结论,他有心打破规则,也找不到更好的方式。
FALL如贺濂所愿的越来越红,不过半年,他们灰暗的前半截已经被人遗忘了似的,从没有人提。偶尔有提起,也被粉丝友好地解释回去。
粉丝和公司默契地统一口径,用“闭关”和“练习”来欺骗大众,为的不就是瑕疵能够少,这条路能走的安稳吗?
李逾白攥紧了兜里的纸,喃喃地念出了声,像一行神秘的咒语,结束时释放他关在心底的代表未知欲望的野兽。
它美丽,危险,充满诱惑。
“爱”是它的名字。
最底端的小字写:“你愈是逃离,我愈是爱你。”
头顶的灯泡闪了闪,江逐流好像出去了,叫着顾随的名字。李逾白长长地出气,试图平复他的心跳,喉咙被掐住一般,又紧又痛。
他的追求在这一刻坍塌,但飞快地重建了另一个执着。
贺濂是在剖白吗?
下一秒,他念完的名字主人敲三下虚掩的门:“白哥,我能进去吗?”
“嗯?好。”李逾白如梦初醒,他握着矿泉水瓶,把揉皱了的纸掏出来展平,慌张地解释,“刚才弄不平了,我给你压几下,明天可能还要用……”
“没事,你留着吧。”贺濂说,看向他的眼神竟然很平静。
李逾白缄口不语,贺濂便坐过来,肩膀挨着他的肩膀。这平常的距离却无端滋生出了情愫,它疯长,像被埋了二十来年的种子终于见到阳光,迫不及待要宣誓存在感。接触的地方开始升温,与之一道的还有贺濂的脸。
他看向贺濂,像被摄魂一样鬼使神差地问:“热吗?”
贺濂呆呆地望着李逾白,甚至忘了摇头。
后台尚未布置完毕,只有一个简陋的雏形,幕布乱七八糟地卷起来堆在角落。没空调,七月底的长三角平原梅雨季节过去,却还留着一点潮湿,与高温搅和得人心不宁,安静坐着,后颈也有热乎乎的汗意。
离得近,他嗅到贺濂的气味,忙了一晚上,不太好闻,他却开始着迷。那件黑色Tee好像是冬天见他时穿过的,有相同的红星。
外间的声音很远,贺濂离他很近。
谁都不说话。
李逾白突然盖住了贺濂的手,强硬地握住手腕,把他钉在桌面上一样,接着另一只手按住了贺濂的后腰。他来不及让贺濂发出任何疑问的词字,咬住了对方的嘴唇。
先是咬,察觉到贺濂没有抗拒后变成了吻。
他舔过自己留下的牙印。
贺濂的腰很软,很细,一条胳膊就围拢了,能把他嵌进自己怀里。李逾白吻他像渴水的人遇见绿洲,哪怕海市蜃楼也甘心耗尽最后一点气力靠近,他放开了贺濂的手腕,摸了摸被自己攥出的红痕,双唇分开了一个呼吸,又吻上去。
他乱来了,在一个半封闭的空间,他是最不该做这种事的人。
但他忍不住,他想,“小濂写了爱我。”
一只手轻柔地从后腰探上来拍他的背,李逾白将这视为回应,舌头也伸进去了,裹着贺濂的,舔他那颗尖尖的虎牙。钝痛感其实不太清晰,刺激感官,让他越来越渴,耳畔有一声很小的喘息,是换气,又是在笑。
吻算不得狂乱,却强势,他到最后几乎压着贺濂,一只手撑着两个人的重量,让贺濂不至于整个儿往后仰,直到摔在堆满道具的桌面。
相似小说推荐
-
公开前一天,老攻失忆了 番外完结 (廿乱) 2019.10.26完结 10.31更新番外完结6437953133 作者微博文案十八线演员李均有个影帝男朋友姜衡。两人决定在...
-
恋爱错误宝典 (反舌鸟) CPVIP20191027完结收藏: 19935评论: 5254海星:34287和梁晔生结婚两年,陆鸣总是过得很愤怒。每次和梁晔生吵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