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间里有很淡的潮味,墙上又多了新的各式传单,王展颜伸手从包里摸出了钥匙,他很饿,饿得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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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分手的话盘算了一个假期,可当真正开学的那天,张念却在偶遇滕溪之后没说出一句,应该由于太久没见了,滕溪在害羞地躲他。
看样子,这种境况是能够用诚心化解的,但遗憾在张念没有化解的意愿,他忽然没了去向般,站在原地,盯着脚下整齐排列着的灰色砖块。
刘小白没多嘴,他含着棒棒糖,手上拎着一堆新买的日用品,在张念身后站着。
“我听说,何乐天的爱人去世了。”张念忽然转身过来了,他剃了鬓角,五官被凸显得更加精致明晰,汗从额间滑到了颊侧。
刘小白差一点把嘴里的棒棒糖咬碎。
“他辞职了。”张念接着说道。
按常理的话,惋惜和同情就好了,可上学期经历过和何乐天漫长的不合,因此刘小白总会愧疚,即便他也明白,病痛的残忍不会因为那些钱改变。
张念当初也是为了更多的人。
人总是矛盾的,张念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希望他可以过得好吧。”
刘小白也被触动了,他忽然就冲上前去,揽住了张念的肩膀,说:“你想想啊,他能够离开,说不定是要重新开始,振作起来了。”
“热。”
张念只说了一个字,他稍微地侧脸,就能看清楚刘小白分明的睫毛,刘小白的眼睛很黑很亮,像葡萄。
两个人的呼吸是线,在一瞬间,要编织牢固,成一张乱飘的网了。
风里是快要干枯的夏天的尾巴,正裹胁着不太明显的秋凉,往校服短袖的衣领里灌,张念闻见了刘小白身上的味道。
是种纯净缠绵的暖,大概也不会用什么香水,有些涩,但不是苦的、刺鼻的。
棒棒糖是橙子味,和刘小白的牙齿撞击,有混乱的响声,他睫毛开始更快地闪动,在和张念对视的两秒钟后,忽然就笑了。
问:“干嘛这么看我?”
“你怎么不用我买的手机啊?”张念从刘小白的裤袋里摸出手机,在他眼前乱晃。
“你别提了,我怎么真的好意思用啊,我一直记得要还给你的,可每次都怕你生气,太贵了也是压力呀,至少,对我来说是很大的压力。”刘小白放开了张念的肩膀,他整理着自己的衣领,终于敞开心扉说了这些。
张念草率地整理着被风刮向一边的头发,他说:“但我可是计划了好久的,我在想你会喜欢什么,又考虑了实不实用,还让别人参谋选了颜色,就怕……就怕你不喜欢。”
“张念,你这样子好笨。”
甚至,刘小白自己也不清楚说这句话的动机,他仅仅是在特殊的情况下脱口而出了,他转身就走了,也不管张念有没有跟上来。
仿佛,乱飞在花坛附近的虫子能更快地动作,到达寝室的楼梯很短,柳宁宁在桌前看书,一只脚踩在椅子边上。
刘小白的心里那么酸涩,像是挤开了一颗青柠檬,还要一点一点尝完。
可更加真实的是,这种感觉牵动了全身,致使刘小白的头顶和手脚发麻。
他可能喜欢这种感觉,也可能不喜欢。
第36章 Chapter 36
滕溪上一秒钟还面带微笑地讲话。
她忽然就毫无预示地低下了头,把脸埋在胸前,扎成了马尾的头发很滑,于是很快地从脖颈上滑落,垂在耳朵边上。
张念一侧头就能看见她脖子后面轻凸的骨头。
灰色低沉的天空忽然挤出了眼泪,落在网球场的蓝色地面上,落在头顶的树冠上,偶尔砸中了张念的鼻尖,他仰起脸去,视线越过大树的枝叶,往天的最高处看。
他问:“什么事?”
滕溪并没有动作,她仍旧那样埋下脸坐着,很快地说:“你觉不觉得你自己错了?”
“是,我那时候不应该把你丢在那里,有些不礼貌。”张念变得很温顺,这一点滕溪能够很快地察觉出来,即便不明原因。
滕溪又说:“我纵容了你很多,我是喜欢你,没错我特别喜欢你,但我也喜欢我自己,我也有我的脾气。”
“对,我是做了错事,我承认。”
最让人讶异的是,张念这样活在黑白滤镜里的人忽然焕发了新光,他是诚恳的,忽然要把全部的干扰项抛开,给滕溪看一个更真的自己。
他连着说了两个“对不起”。
雨越来越大,在网球场的地面上积起了很浅的水洼,滕溪坐直了,又决定站立起来,她转过身来看着张念,露出了一个疏离的微笑。
“我们都不肯服输,所以什么矛盾都无解了,你不要道歉,我今天真正要说的是——分开吧。”
张念也站了起来,雨从头顶树冠的缝隙里滑落,很重地掉在身上和脸上,他点了点头,暂且压下内心的讶异和释然,很轻地说了一个字:“好。”
滕溪很强硬,她咬了咬牙,就没再笑了,她转身之后很快地走开了,去了雨更大的地方。
于是这天的晚餐时间过后,张念和滕溪都浑身潮湿,但由于是一场猛然降落的雨,因此班上还有很多人浑身潮湿。
像是谁刻意为之,在埋葬这场毫不体面的初恋的全部痕迹。
第二天英语课,刘小白在樊静雯写板书的间隙转头,想给张念一个鬼脸,可他的笑还没露出来,就被张念愁苦的表情吓到了。
刘小白撇了撇嘴巴,又转脸回来,他从笔袋里找了白色格子的便利贴,写:滕溪和你今天都很不开心啊。
白色的纸卷在飞行,后砸到了张念的额头,他忽然有些警觉地抬起眼睛,却正迎上了樊静雯的视线,两个人都深藏着情绪,因此互相猜不透,樊静雯忽然走了下来。
教室里几乎全部人的目光,跟随着樊静雯,落在了张念身上。
只有刘小白没敢回头,他忽然冒起一身冷汗,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樊静雯没说话,她保持着上课时候该有的微笑,用手捡起了掉在张念书上的白色纸卷,放进了牛仔外套的衣袋里。
张念看着樊静雯,佯装淡定,他不知道纸条来自谁,更不知道内容是什么,刘小白趁着樊静雯看电脑的时候,轻微侧过脸来,用口型告诉张念:“没事。”
张念松了一口气,他伸出笔去,轻戳了刘小白的脊背。
后来,刘小白被樊静雯喊去了办公室,他抬起手挠着鬓角,说:“老师我错了我错了,我就是想聊天,对不起,我真的错了对不起。”
樊静雯与何乐天完全不同,她一头栗色的、短到极致的头发,右边耳朵上有一整排耳洞,说起话来也是语气轻松的,摇了摇头,说:“我没有怪你啊,我相信你没有下次,小事一桩。”
樊静雯的眉尾上挑,她指了指桌面,说:“拿走吧。”
白色纸卷仍旧是原来的样子,刘小白连忙把它捡起来,再说了句悔意十足的“谢谢”。
“我没看,放心。”
刘小白回给了樊静雯一个微笑,他曾经因为小事惧怕过何乐天,因此也开始惧怕所有的班主任,但现在,当樊静雯轻松解决这一件小事并且微笑的时候,刘小白被扯掉了一个心结。
出了办公室,刘小白没再展开那张纸条,他犹豫之后,还是把它撕碎,扔进了楼梯转角处的垃圾桶里。
夕阳是漂亮的橙色,那一束光是一匹艳丽的布,被什么拉扯过后,从窗外掉了进来。
高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开始了,刘小白继续做着张念的朋友,他当然能够察觉滕溪和张念事实上毫无交流了,柳宁宁学习用功了不少,班里没再来新同学。
“以后我和滕溪,什么关系都没了。”亲口承认一场凋零的恋爱,的确有几分悲凉感。
刘小白和张念肩并肩走着,忽然就停下了脚步,说:“好吧,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先说分手的。”
“怪不得你这几天老是垂头丧气,怎么样,不好受吧。”刘小白忽然抬起手来,很轻地抚摸着张念的背,刘小白打了个喷嚏,觉得天气真的转凉了很多。
夜色里,网球场上空荡荡的,刘小白找了场边的椅子坐下,他说:“来,坐一会儿,帮你疏导疏导。”
“不用,我没什么想法。”张念站在不远处,这里没有路灯,只能借着远处的光线望向彼此,他看到刘小白站了起来,并且跑向自己。
附近有很多树,树有清新的植物气味,树下面,泥土是苦涩又软的。
刘小白额前散落着头发,他眨着滚圆的眼睛一笑,说:“那我以后还每天和你一起吃饭,行不行?”
“可以吧。”
“好了,别不开心啦,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厉害的人,她跟你分手,你就找个比她好一百倍的,你怎么会担心没女朋友呢……你喜欢什么样的?”
张念手上还拿着两本练习册,他站在原地不动,说:“喜欢爱笑的人。”
刘小白正全神贯注着,他忽然就笑起来,问:“那你看我爱不爱笑?”
张念像是忽然生气了,他低下头,转身慌忙地往网球场远处走去,几片很小的树叶落下来,掉在了刘小白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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