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溪说:“我上次在家门口……我没想到你不责怪,是我太冲动了,做同学,偶尔做朋友很好。”
张念在缓缓吐气,然后,向滕溪身后更远处看着,他没什么要多说的,他难以将虚伪的轻松送给那天的滕溪。
“但我还是要说的,我没说过,”滕溪抬起视线,忽然就有几分勇敢虔诚,她在微笑,忽然,眼皮和腮边通红,在偶尔来往着人的路上,说了不重不轻的话。
在喉咙里弯弯绕绕的一句:“我喜欢你很久了。”
再一滴雨,落在张念鼻尖上,他不说话,没生气也没笑;他太讶异,在原地僵硬地站着,微暖的风抚摸发丝脸颊,滕溪的声音再次传来了。
“喜欢有什么错呢。”
张念几秒钟后转过身去,抬起手拨弄被风舞动的头发,他紧张了,他心跳得迅疾,他一瞬间不明白世间一切定义。
他搞不清楚什么才是喜欢了。
刘小白如愿吃到了泡椒牛肉丝炒饭,他伸着勺子邀请张念尝,却被柳宁宁塞了一嘴蛋糕;张念午睡得很早,他躺在这个狭小昏暗的空间里,他不熟知恋爱和喜欢,不熟知异性的思维和身体。
他闭上眼睛了,被表白过因此没什么新鲜;可这回有些不同,他用滕溪的情感要挟,让她甘愿说和做些什么,从而逼迫何乐天露出了獠牙。
今天早晨之前,张念没觉得何乐天是坏人;刘小白的题没写完,花很短的时间吃完了饭,他大概没察觉何乐天在过分地无理取闹。
“刘小白,你觉得何老师怎么样?”张念躲在床上给他发消息。
那边很久才回,应该是写完卷子之后,刘小白说:“他是全世界最残暴的大恶魔,我被他整死了,我写卷子写死了,别找我。”
第13章 Chapter 13
张奇的生活被排练和演出填满,剩余的时间很少,也全部用来度过在不同城市间漫长的飞行了。来到首都的时候,正遇上一场初夏的暴雨,黑云压抑着群楼,密集的雨粒略微冰凉,顺着弧形的伞顶下滑或者溅开了。
酒鬼赵导安排了晚上一个小饭局,当然是团队内几个人的,因此大概会轻松又有趣;同事上前来勾住了沈晨阳的肩膀,说:“阿奇今天脸色不好。”
“是吗……没看出来。”
网约车驶来,停在了酒店门前的空地上,沈晨阳撑起手上深蓝色的折叠伞,主动和身边的男同事分享一程,可男同事忽然向沈晨阳身后招手了,喊:“阿奇。”
张奇穿着阔腿的、很长的西装裤,上身是黑色丝绸的吊带背心,她的淡绿色帆布包斜挎在身上,正抿着嘴巴,朝酒店外走来。
她没有打伞。
沈晨阳不注意的时候,在他身边的男同事忽然就冲进雨中,几步到了车前,他打开车门之后还在喊:“哥,你和阿奇一起吧。”
张奇感受到了打在皮肤上的、冰冷的雨珠,她看见不远处撑着伞的沈晨阳,忽然地转过身看她,人在雨幕下,有种奇异的失真感觉。
他过来了,让张奇感到疑惑,目光相接之后,就是一种带着暗潮的僵持;张奇觉得,自己的呼吸缓慢下去,沈晨阳的步子慢下去,挂在伞檐上的水滴落了无数滴。
他穿着白色的T恤和牛仔裤,右边耳垂上戴着黑色耳钉,他即将三十岁,长得活力、贵气又年轻,他是沈晨阳,也是舞台剧目中那个让她恨过爱着的男人。
沈晨阳说:“走吧。”
“这么几步,我不会被淹死。”
同事说过张奇今天不高兴,可令沈晨阳意外的事,他看见张奇忽然咧着嘴巴笑了,她牙齿洁白又整齐,于是丝毫不会收敛。
张奇伸手开了车门,强硬地要沈晨阳先去副驾驶,对他说:“沈老师太有心了,谢谢您的伞。”
“不用,不用。”
张奇灵活地钻进后座,和男同事并排坐,她的头发绑在脑后,脸色又沉下去了,一会儿,说:“困了。”
吃饭的地方离酒店不远不近,张奇十几秒里就进入了睡眠;可她知道自己半梦半醒,她不敢再去靠近沈晨阳,她又在纵容自己靠近他。
她终于,来到了一个残忍的边界线上;沈晨阳不开朗不严肃,也不温柔不有趣,除去舞台上的光芒,他几乎算是个性平庸的男人,可张奇总在忽视这些,她在某一天面对戏中人的时候,却不是为戏中人心悸和流泪了。
张奇觉得自己像中了难解的毒。
/
周四是月考的最后一天了,很早就知道了晚上要停电的消息,晚自习取消了,柳宁宁带着刘小白,撑起台灯争辩一道代数题的解法。
张念洗完的头发半干,他整个人都带着潮湿的、洗发水的香;他被扯住了,刘小白的手攥紧了张念的手腕,说:“看题,看题,我觉得我这样才是对的。”
“撒手。”张念无法挣脱了,可嘴上还那样冷淡又犀利,他伸手从柳宁宁桌上拿了书来,借着不太明亮的光读完。
皱了皱眉,说:“我不太确定,我想一想。”
刘小白还是抓紧了他的手腕不放,夜色越来越浓郁,直到遮盖住最后一丝贫瘠的日光;柳宁宁去阳台了,忽然又兴奋地回来,他说:“对面女生在唱歌!”
夜幕中,有个男生在喊:“学姐,你们真好看!”
电和夜里的光密不可分,没电的校园像在未睡时候先睡了,只有吵闹嬉笑的人在温暖地呼吸着;对面阳台上亮起了几盏电筒,接着,像星辰蔓延相依,忽然,从几个小处撒开,在世界中亮起了一整片。
光芒要飞上天了,和星星融在一起。
学姐给的回应是:“学弟,比起高三的,我更爱你们!”
九中很古老,从民国到现在;可九中很活力,他们汲取着涵养,做曾经那种热血实干的少年青年。
要不是张念真正交集过陈妍,她在他心中仍旧是个能说敢做的人,就和这所中学里的大部分师生一样。
柳宁宁大概算个被学习埋没的声乐天才,他的声音已经融入了几幢楼共同的欢歌里,他们在唱一首很老却常新的流行歌。
刘小白只记得了一段歌词,但他在很大声地唱,有人在阳台上摆了音箱,因此伴奏和清透的合唱交缠,热烈、纯粹、动听。
一曲的中途,间奏流淌,却传来了另一幢男生寝室楼上很响的一句话:“姓颜的可爱小猪,我是收到你信的那个,我们在一起吧!”
歌声再响起,喧哗也散开,接着,是漫无边际的鼓掌和尖叫声。
停电的夜里,很多很多少年,他们和她们,像暂时躲避进秘境中,借着手电筒微弱的灯光望向不远处,说让人心悸的话。
柳宁宁很激动,他忽然紧紧抓住了刘小白的右手,摆动手臂,可刘小白觉得比起四周尖叫喝彩的众人,柳宁宁真正在爱这一首歌。
歌曲的演唱者是柳宁宁的偶像。
“一起啊,一起。”柳宁宁抖着刘小白的胳膊,眼睛发光地示意他去牵张念;可张念没在唱歌,他对上刘小白的视线。
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说:“不喜欢这首歌啊。”
“那一起听总可以吧。”刘小白前一秒还在抿着嘴巴冷静思考,忽然,他就抚慰般对张念笑着,有些讨好,他把手机放进衣袋里,然后,用垂下的左手抓住了张念。
刘小白的手温热,是夏天的温热。
张念像是紧张地走神,他不情愿融入,又被刘小白攥得手指生疼,他穿着校服短袖,半干的头发再干一些,在夜风里慢悠悠飘起几丝,他被束缚的不止右手。
歌唱完了,尖叫欢呼也结束了,刘小白跟着很多很多人,鼓起了掌。
张念转身回了房间,他捧起在柳宁宁桌上的那本书,再看一眼,拿起本子写着简略的解答步骤;他豁然开朗了,才进屋来。
也或许是必须进屋来,所以不得不豁然开朗了。
刘小白忽然用手撞了撞柳宁宁的肩骨,说:“张念进去了。”
“他去做题了我猜的。”
刘小白猜不出的太多,他在短暂的困境里,没几秒钟,就沉下脸色来,转身,也进屋去了。
阳台外再响起了另一首慢歌的伴奏。
“搞定了,” 张念没在笑,可看起来很得意,他快要将本子贴到刘小白脸上去了,又说,“你的是对的。”
“哈哈哈我就说我不可能弄错的!”刘小白举着本子,在台灯光线里看着张念工整的字迹,另一只手急切晃着他的手臂。
“有件事要跟你说。”
“啊?”刘小白的第一反应倒不是好奇,他和张念的交往总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他不明白有什么是需要急切倾诉的事情。
张念还是平常的表情和平常的站姿,他的脸庞侧面被光线照映,另一边陷入淡薄的暗色里,他长相是太完美的好看,是浓艳的、英俊的、能消除审美边界的好看。
“滕溪说她喜欢我。”
“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她这周亲口说了。”
刘小白欲言又止,思虑了几秒钟,才再张口,他询问:“你答应了?”
张念忽然就到柳宁宁的书桌前来,他拖出了椅子坐下,留给刘小白一个低处的侧脸,也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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