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苏越看着手里那个摁了开关后立刻五彩斑斓亮起来的水晶球,眼角不自觉抽了抽,“……究竟是哪个傻逼选的礼物。”
丁骁炜在一旁笑的快要直不起腰,“黄斌的审美不服不行。”
拆出来的几份里也不是没有正常类型的,秦苏越从摞了小半桌的纸屑彩带里刨出一个深色布纹礼盒,伸手戳了戳丁骁炜,“够了啊,这个是谁送的,看起来还挺顺眼。”
丁骁炜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弯腰从脚边捡起一张贺卡,“这个啊,李倩送的。”
李倩这份看起来就很低调奢华有内涵的礼盒往这堆七零八碎里一扔,效果简直就像沙里淘金,也难为人家愿意和这袋子大红大紫的玩意放在一块。
秦苏越手上稍微用力,打开了这个盒子。
里面端端正正摆着一条手链。
黑色编织蜡绳缠绕出一个可拉伸活结,延出的两端拴着一枚边角圆润的银质正方形,整条手链有种恰到好处的简单。
秦苏越顺势把链子往腕上比划了下,刚想戴上试试,眼角余光瞥见墙上挂钟,当下猛地一激灵,一把扯起还在悠哉悠哉拆礼盒的丁骁炜,“撤撤撤,还有十几分钟就要上课了。”
两人一阵风似的往学校赶,秦苏越再出门时已经换了一件高领羊绒毛衣,把脖颈遮的严严实实,打定主意不让人看见一丝痕迹。
丁骁炜看了一眼他捂得严密的脖颈,可惜道,“其实也不用遮这么紧,我觉得这次留的还挺好的,至少放眼整个年级我就没见过……”
秦苏越,“再逼逼我今晚就回客房睡。”
丁骁炜,“我错了。”
快到校门时,秦苏越低头翻包里的走读卡,一眼看见自己干干净净的手腕,思绪下意识又飘到临出门被他随手撂在桌上的那条手链上。
他想了想,忽然一肘子捣向旁边的丁骁炜,“喂,我的生日礼物呢?”
丁骁炜不明所以,“不是给你了吗?”
“?”秦苏越,“在哪?”
“就在这呢,你面前。”
傍晚的天云如碎絮,远近都是一片热烈的瑰红色,晚霞潮水般迤逦而过,哗啦一下,万物都披上一层湿漉漉的璀璨。
金光跳跃。
丁骁炜就站在那光里。
叫他心动的一切也都在这了。
秦苏越笑着搡了他一把,“你本来就是我的,不算。”
丁骁炜也跟着笑起来,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指腹细细婆娑着,“礼物就在你床头的柜子里,回去自己找,大小应该没有错。”
“也是手链?”
丁骁炜挑眉,“我像是买那种没格调的东西的人?”
秦苏越,“小心李倩知道了削你。”
丁骁炜嘴角弧度更大,倒也没继续藏着掖着,“莫比乌斯手环,我买的一对,一个在你那,另一个在我这。”
他顿了顿,又说道,“我当时看着挺好就买了,等到人家发货了才想起来你还在球队,当时就想着要不要我先收起来,后来琢磨了一下还是放在你那好了。”
大多数球类运动员身上都不方便佩戴首饰,一来不便剧烈运动,二是时常容易磨损,有时候甚至是掉了都难注意到。
秦苏越却毫无压力的说,“买都买了,戴着吧。”
丁骁炜还在想着怎样委婉的劝说他平时偶尔把那镯子拿出来戴一会,没想到这人自己先开了口,“什么?”
秦苏越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买了就戴着吧。”
“你平时训练不会不方便吗?”
“我每天就训练那么几个小时,到时候再摘下来就好了。”
秦苏越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目光当中浮上某些细软的神色,像是一团被阳光晒得蓬松的棉,“再说了,麻烦也无所谓,反正我乐意。”
一瞬的停顿。
丁骁炜跟在秦苏越身旁,倏然一把拉过他,两人站在高而宽的围墙下,丁骁炜捧起他的脸,直接吻了下去。
秦苏越一手攥着肩上的背包带,眼神微微垂下来。
两人交换了一个短暂的吻。
丁骁炜在他唇角碰了碰,有些意犹未尽,轻声道,“戴了就不准取下来了,没法再取下来,不然我和你没完。”
秦苏越维持着那个略微抬头的姿势,眼里似乎藏了些夕阳温存的余韵,“这么不讲理的?”
丁骁炜恶声道,“我还能更不讲理,你要不要试试?”
“算了,”秦苏越这才明快的笑起来,“骁哥放我一马。”
作者有话要说: 莫比乌斯环:把一根纸条扭转180°后两头粘接起来的纸袋圈。
感谢阅读!
这也能给我锁了……
☆、五十五
整个十二月似乎被某只无形的手默不作声的改装过,在时间滚动的轮底抹了一层油,转眼就骨碌碌跑远了。
月末的市级一调如约而至,雷婷这段时间以来不间断的耳提面命总算发挥了效果,整个三班十二月份的学习状态出奇的好。
晚自习连着好几天被各科老师连续征用,其中数老张用的最多,一星期下来,没有他的自习课时还好,一旦和数学两个字沾上边了,那节自习课就别想逃出他的魔爪了。
老张一手拿着牛皮纸封面的备课本,另一手握着支粉笔在黑板上龙飞凤舞,“最后化简得出这个方程,x的系数是5,看清楚了,这里你们多少人都给我把系数化没了……”
讲台下无人讲话,只有一片整齐而规律的沙沙声。
教室里空了几个位置,仔细一看会发现都是倒数一二排的人,老张借着看题的间隙,目光往下面一扫,顺嘴问道,“你们班那些空着的位置怎么回事?人都去哪了?”
纪律委员回答道,“报告,后面几排的都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了。”
老张点点头,正准备收回视线,眼角余光从第二组上一掠而过,忽然又一顿,“秦苏越呢?也被你们雷老师叫走了?”
纪律委员似乎也是这时才发现第二组还有一个空位,登时打了个磕绊,“这个……”
肖宇就在这时举起了手,“老师,秦苏越被体育组的老师叫走了。”
老张眉头一抖,“体育老师?”
“就是叫刘鹏的那个老师,”肖宇说,“校篮球队的那个教练,刚才上课前把人叫走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一天天的老想着那篮球!
老张一想到这就忍不住肝火上窜,一口气憋在肺腑,正准备像以往那样骂上几句,“我说……”
然而他一句话才说了个开头,那两字却仿佛无意间触发了什么开关,脑海里倏地就涌现出前不久和雷婷争辩时的场景。
办公室里一阵寂静,空气陷入僵持的氛围,大半的人都把目光转向了他们这边。
而雷婷就像是完全看不见,又或者说完全不在意周围那些意味深长的视线,她依旧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腰背挺直,迎着面前尖锐逼人的质疑沉声道。
“我更愿意相信他。”
“他会找到自己的路。”
……
老张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一顿,随即就像忽然被消了音,只是动了动嘴唇,光做了个口型,之后目光在那个空位上点了点,就又把头转了回去,“抄好了吗?现在看下一题。”
陈宏远马不停蹄的记下步骤,这人最近总算听了句劝,明白了他之前那款苍蝇腿抽筋似的鬼画符有多丑,这段时间课间一有空就拿出本字帖练字,到最近已经卓有成效了。
他把错题本翻过一面,看着老张欲言又止的神情,稀奇道,“少见啊,老张今天居然没有怼越哥。”
想当初秦苏越三天两头去比赛那段日子,老张几乎只要一看到他的空位就要叨叨两句,还曾在班里扬言‘我待会非得去找你们班主任说两句’。
不过看现在这情况,那‘两句’怕不是一直没说成。
肖宇正巧听见了这句,挑着老张念题的空隙低声说道,“据说被咱们雷哥顶回来了,当时隔壁班正好有人在办公室,听说争得挺凶,老张那会都急眼了。”
陈宏远,“哟嚯,雷哥这么刚?”
“雷哥什么时候不刚,”肖宇悄咪咪一指讲台上的背影,“不过居然会和任课老师吵起来,可见秦苏越在雷哥心里位置多高。”
老张猛地一敲黑板,掰了一截粉笔头就朝肖宇砸过去,“还讲!讲够了没有!要不要我现在停下来等你聊?”
肖宇哎哟一声,赶紧转过身来坐直了,“不不不,老师您讲。”
秦苏越坐在刘鹏旁边的空位上,看着电脑上的表格猛地呼出一口气,“行,这就可以了。”
刘鹏心底也一直吊着一股劲,直到通知发下来了他才稍微放心下来,“幸好今年省内第一轮的比赛地点抽中了S市,不然……你们班主任肯定不会放你出校的。”
“缘分吧,”秦苏越不动声色的往后靠,长时间紧绷的后背缓缓松懈下来,肩膀发出喀拉一声脆响,“还能再和姚廷宇他们打几场。”
刘鹏滑动鼠标滚轮的手指一顿。
他默默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循环赛分组名单,安静了片刻,突然换了一个话题,“小秦,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他们说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