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他才是那个真正要说告别的人。
秦苏越把话在舌尖滚了又滚,喉结上下窜动了一下,他很想像之前那样面不改色的把说过的话再清晰的重复一遍,可是每当他试图开口,喉咙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硬的堵住了,不上不下,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虚空中紧紧掐住他的脖颈,连呼吸都梗的难受。
丁骁炜深深凝视着他,“要说吗?”
“……”
回答他的只有秦苏越沉闷的呼吸声。
“我已经给了你机会了,只要你能再说一次,我立刻就按照你说的去做。”
“但是这话连你自己都说不下去,你自己都过不了心里的坎,你就拿来当成大道理说给我听,秦苏越,你挺行的啊。”丁骁炜把他的头掰下来,一手扣着他的侧脸,直直看进他眼里,“怎么,现在说完了,觉得开心吗?解脱了吗?是不是觉得只要我按照你说的去做,未来就能一马平川一片光明了?”
“你想我以后过得好,行啊,”丁骁炜几乎咬牙切齿的逼近他,“那你他妈倒是把自己给算进去啊。”
从他那句近乎于低吼的话从嗓子里爆发出来,秦苏越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刚开始还只是极细微的震颤,到最后整个人都在丁骁炜的掌心下剧烈的颤抖,他张了张嘴,最后却只发出一个模糊的,“我……”
他解释不出口。
丁骁炜用力婆娑着他的脸颊和鬓发,想要将他僵硬冰冷的肌肤揉搓出一些热度,“别这样行吗?别把你自己拿出去……你要是还没有想清楚,还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我可以等,无所谓等多久,但至少别说这种话,你这样说……我难受。”
“我等你,等你愿意相信我们之间除了过往,也能有未来。”
沉默再次蔓延开来,宛如扑面而来的潮汐,无声笼罩着靠近墙角的这一小方天地,所有声音都在这一刻哗然远去,四面空白,只剩下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时间在寂静中一点一滴流逝,窗外的风掠过短窄的屋檐,悠悠飘进室内,拂动两人低垂的衣摆,像是来自仍旧未卜的前程无言的呼应。
那个站姿笔直,似乎永远宁折不屈的少年人,在僵硬的弯折片刻后。
终于缓缓栽进了另一个人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今天双更!
☆、二十三
办公室里,雷婷看着手里学习委员交上来的学习小组名单,在扫过其中一行时忽然停了停,随即眼神一眯,“这一组什么情况?一大群男生里面怎么还加进去了一个女生?”
坐在一旁的五班班主任正在长吁短叹的批作业,听见雷婷的疑问,顺嘴问了一句,“哪个组啊?”
雷婷又确认了一遍,“丁骁炜那组的,刘宇亮,杨启浩,黄斌……这一帮都是天天玩在一块的货色,聚在一块也不奇怪,徐媛媛怎么就也在这组里边?”
“媛媛啊,这孩子挺好学的,上进心强,”五班班主任也是三班的生物老师,他正好改到徐媛媛的那本作业,顺便举起来给雷婷看了一眼,“平时各方面表现也挺好的,应该是自愿进去的吧。”
五班班主任在作业右下角龙飞凤舞的画了个A,“毕竟组里有个丁骁炜,长得好成绩又优异,估计也是为了方便问问题。”
雷婷若有所思的看着手里的小组名单,片刻,似乎同意的嗯了一声。
高昀薇抱着高高一摞数学作业从办公室上来,嘭的一下把怀里山一样沉的练习册往讲台上一放,猛地呼了口气,“我的天,这作业也太沉了,差点没把我半路压死。”
杨启浩正好从隔壁组回来,见状主动上前帮她分过一半的练习册,“辛苦了辛苦了,我帮你发一些吧。”
“啊,那麻烦你了。”高昀薇转身又往外跑,“今晚的测试卷我还没搬上来,还得下去一趟。”
“我靠,今晚又测试!”
入秋之后,高三的复习战算是正式打响了开场的第一炮,首先到来的就是涛涛不绝的各科测试卷,以大江奔流之势扑面而来,差点没把岸上这群高三的旱鸭子们一个浪花淹死了。
杨启浩一声叹息简直发自肺腑,然后认命的搬起讲台的练习册,一组组老老实实的往下发。
作业从前面传下来的时候,肖宇正趴在桌上睡得昏天黑地,前桌的人头也没回,顺手就把厚厚一摞练习册往他桌沿摇摇欲坠的书堆上一放。
这一放就出了问题。
秦苏越刚从教室外面进来,还没走两步,肖宇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就赶先穿透了他的耳膜,“啊!!!”
陈宏远也趴在桌上睡觉,肖宇那一嗓子嗷出来,差点没把人吓得直接从椅子上窜起来,陈宏远迷瞪着眼,愤怒的从桌上爬起来,照着椅子就是一脚,“肖宇你他妈喊什么喊……卧槽?”
肖宇在山体滑坡的书堆里颤巍巍举起一只手,“救命……”
“……”
秦苏越走过来,把水壶随手放在桌角,哭笑不得的上来搭把手,“平时都和你说了,别老把书堆在桌上,叫你收拾也不听,活该。”
前桌的那位把掉在地上的课本捡起来,讪讪的帮他整整齐齐摆回了桌上,“对不起对不起,这事怪我,我没注意到你这的书不稳,随手就往上一摞……实在是对不起啊。”
肖宇奄奄一息的摆摆手,“……谢您不杀之恩。”
一旁的陈宏远差点没笑得嘴角开裂,收拾到一半干脆直接撑着桌子放声狂笑,“哈哈哈哈肖宇你这也太惨了,真的,要不是我没带手机,我准得给你拍照留念。”
肖宇被这货笑得快要脑充血,气的操起头上的一本书就朝他扔过去,“你他妈给我滚!!”
秦苏越先把散了满桌的数学练习册收拾起来,抽出了自己和肖宇的,剩下的往后一递,“传一下。”
身后却没人伸手。
秦苏越的手在空中悬停了好一会,手臂上沉沉压着的重量也不见转移,他另一只手还拎着几本书,察觉到后桌的无动于衷,疑惑的转过头,“啧,作业拿不拿了?”
他一回头,却正正撞进丁骁炜眼里。
丁骁炜这才抬起手,慢条斯理接过秦苏越手上的练习册,“等你看我一眼再拿。”
秦苏越,“……”
秦苏越没说话,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他盯着丁骁炜头顶若隐若现的发旋好一会,最终还是一字未发,又把头转了回去。
丁骁炜也不介意,随手翻起作业,他看起来心情不错,一贯低敛的眉眼微微上扬,手中的笔灵活的转了一圈。
自从那场在甜品店里发生的,以秦苏越单方面言语引起,丁骁炜强制性动手终止的争执结束之后,两人已经有接近一个星期没有好好说话了。
这一个星期的时间里,中间还穿插着一个周末,秦苏越为了避免和丁骁炜在同一空间长时间独处,不惜把自己锁在客房里一整天,傍晚吃饭的时候还是丁骁炜亲自过去敲门,这人才慢吞吞的摘了耳机,一步一挪的从房间里走出来。
按理来说,这副情况不大妙。
但是丁骁炜却并不担心。
他甚至有些由着秦苏越单方面躲着他的行为。既不试图主动靠近和他宽解,也不对此做出些类似于‘反其道而行’的行为,他只是在一旁这么默默看着,仿佛在欣赏家养的猫科动物因为恼怒而缩在角落,却又不朝他伸出锐利的爪尖,而是独自舔着毛默默的憋闷气。
丁骁炜坐在客厅,看着秦苏越洗完碗后从厨房出来,几乎落荒而逃的身影,一瞬间有些想笑。
感觉居然还挺可爱。
丁骁炜纯当秦苏越是在害羞,不想和他单独待在一块则是为了避免他再次提起那件事而尴尬。
其实事后回想的时候,丁骁炜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挺混账的,这也得亏是他笃定秦苏越一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远不如话里说的那样利落干脆。这要换作除了秦苏越以外的任何一个人,他要是敢像这样二话不说直接亲上去,人家说什么都得把他另一条腿给打折了。
要不他下次再试图上嘴前,先问一句‘我能不能亲你一下’?
丁骁炜操纵着屏幕上的游戏角色砍出一个大,在对面boss掉尽最后一丝血皮的时间里稍微思索了一下。
行,就这么决定了。
秦苏越觉得丁骁炜这家伙最近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上次那件事过去后,他自觉理亏,并且确实如丁骁炜所说,他心底同样也是一团乱麻般,只不过在那时他强行压下了种种纠葛不清的情绪,逼迫自己拿稳一副冷静自持的腔调,不许迟疑,不准后悔,在他还能尽力把控的边界一句句说出那些自认为对后者来说更好的话。
可丁骁炜的一个吻就打碎了一切。
他的吻仿佛一道无坚不摧的箭,所向之处,一切伪装全都悉数瓦解。他在他含着怒气的亲吻里战栗,一直以来紧绷的情绪忽然开闸般泻出,汹涌澎湃的将他兜头淹没,那一霎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窒息,仿佛肺腔里的空气全都被侵占,被掠夺,被这个激烈的吻一丝丝的蒸发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