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遇告诉嘉尔,这间旅馆有130年了,可能从一开始到现在布置陈设都没有改变过,就这么让它一直老下去,老成一个活着的传奇。
何遇到房间外小小的铁锈栏杆阳台抽烟,说道,“不知道这里有过多少爱恨情仇的故事。”
嘉尔摸着那一触手就簌簌掉粉的墙壁,鬼使神差的说了句,“也包括你的故事吗?”
何遇似笑非笑的望着嘉尔,意味深长,“此前没有,此后未知。”
休息片刻,何遇打开那只装满拍摄服装的行李箱,开始给嘉尔搭配造型。
一整箱的衣服铺满了一整张床,有大牌也有古着,有特别繁复夸张也有极度简洁,何遇给嘉尔挑衣服,嘉尔却想着何遇平时穿这些衣服是什么样子,何遇不是模特,却好像什么风格的衣服都能驾驭,很敢穿也很会穿。
何遇说,“其实你很适合很夸张浓烈的造型。”
“为什么?”
“有些人本身已经很浓烈,没办法再去往上添加什么,加一点点都是多余,而你不一样,你清淡得就像不存在,再浓烈的造型在你身上都能完美的融合。”
何遇继续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心想,这个男生仿佛是透明的,那一瞬间我想到了无数种可能性,就好像,即便我把你变成神仙或妖魔鬼怪,都只是你本来的样子。”
停了一会,嘉尔说,“有一个人跟你说过类似的话。”
何遇笑了,“是周明非吗?”
嘉尔点头,何遇似有一点嘲弄,“那只能说明,大师所见略同。”
最后何遇找出一大块网纱头套,像一张柔软质地的渔网,上面镶这好些小亮片,他给嘉尔套在头上,网纱弯弯叠叠的垂到肩膀,整理过后何遇拿出把剪刀,把面部裁开一小块,将下半张脸露出来,站远看了看说,“上衣脱掉吧。”
嘉尔动手,何遇又说“别动,我刚整理好,动就乱了,我来吧。”
何遇一粒粒解开嘉尔的衬衣,隔得这么近,阳台门半开着,楼下的街道华灯初上,天空一片深蓝,澳门夜晚温热潮湿的风柔柔吹进,吹得何遇的T恤都鼓起来,嘉尔透过领口看到何遇紧绷流畅的肌肉线条,和随着呼吸起起伏伏的胸腔,何遇解衬衣的手停到一半,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满脑子都在想怎么跟你……”
嘉尔没有动弹,嘴唇微张着,他们越来越靠近对方,隔着一张网纱,何遇开始吻他的唇,他的眼,他的眉,他的下巴……嘉尔感觉身体里有火开始燃烧,有水开始流动,何遇动作更加激烈,一把抱住嘉尔。
嘉尔抱着何遇的头抚摸着,对方的吻细细密密,嘉尔感觉到茸茸的一片触感,眼睛都开始潮湿,胸腔剧烈起伏着,他说,“130年的爱恨情仇,包括我们吗?”
“包括”,周遇望着那个透明的男生,好像一不小心,他就会从空气中消失。“但是”,他说,“没有恨也没有仇,只有爱。”
嘉尔浑身滚烫,在何遇的吻中轻轻颤抖,何遇在他耳边摩挲,“你要吗?告诉我,你要不要?”
嘉尔的呼吸越加紧密,被何遇箍紧的身体开始扭动,“要。”
这一声让何遇彻底沦陷。
嘉尔的身型看上去完全是少年,细长型的肌肉裹住纤细的四肢骨骼,何遇听着对方含混的呜咽,轻轻问说,“告诉我,你是第一次吗?”
嘉尔脸色潮红,轻轻点头。
……
嘉尔只觉得全身疼痛却又令人无比满足,混杂着陌生的奇特感觉从一丝丝到潮水般袭来,他觉得自己快窒息,潮水没过他的嘴巴,鼻子,眼睛,上下荡漾,他感觉自己在无限接近溺毙。
他们在澳门待了三天,有两天都在旅馆拍片,数不清的亲吻,累了睡觉,饿了去楼下吃点东西。何遇给嘉尔做了很多夸张的造型,就像何遇自己说的一样,这些不可思议的夸张造型,都被嘉尔清淡如水的面孔吸收了,在这个摇摇欲坠的旅馆,他拍到了真正想要的照片,确定了心中珍爱的人。
何遇喜欢嘉尔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样子,他拍下开心的、疯癫的、疲累的、沉静的嘉尔,只是无论怎样,嘉尔的眼中始终有天真的光,“这真好。”何遇心里想,“这是我的白月光。”
这三天他们都跟外界切断了联系,在一座热闹的城市中过两个人的孤岛,再回到上海,什么都没变,嘉尔却觉得天地已经变了。
何遇给嘉尔在澳门拍的照片陆陆续续的发到了网上,那幢130年的“大旅店”拍出来像是时空穿越了一样,嘉尔不像那个房子的外来客,像是一直住在里面的灵魂,他像一个在里面住了130年却一直永保青春的少年。
笑起来天真而脆弱,不笑的时候敏感沉静,那些大红、苔绿、明黄的衣服在他身上像妖艳的花,可是再艳的花,却夺不走花蕊中最透明的那张脸的魅力。
这批纯创作的照片像一颗炸弹,何遇本身已经够有话题,够牛气冲天,被他挖掘出另一面的方嘉尔,彻底成了时尚圈的新宠。
很快,嘉尔跟何遇已是某个小圈子内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何遇并不想隐瞒什么,他根本懒得隐瞒,只是顾忌嘉尔的学生身份。会在网上跟网友疯狂开撕的小野兽在嘉尔面前却总是眉目温柔,他最爱细细密密的亲吻嘉尔,像捧着一件珍贵易碎瓷器。
大一的下半学期就这么过去,暑假来临,整个暑期他都跟何遇“厮混”在一起,跟着他去拍别人,或被他拍,有时候嘉尔早上醒来睁眼就发现何遇拿着相机对着他,刷牙时抬头又从镜子中看到何遇的镜头,何遇说,我从来没有这么疯狂的想一直拍一个人,一刻不停,恨不得记录下你的每分每秒。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我喜欢何遇的~
hi,你回来了
新学期的第一天嘉尔回学校,连肖神神秘秘的问他,“你看新闻了没?”
“没,什么新闻?”
“Unique的创意总监车祸去世了。”
“你是说Alain?周明非的导师Alain?”
连肖点点头,嘉尔飞快在手机上搜索,新闻早已铺天盖地,新闻视频中,他看到事故现场那辆车头撞得粉碎的车,混乱的急救现场有一个人哭到面目不清,但嘉尔认出来,是周明非……
他的心里乱成一团,不知道为什么,这明明是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人的死亡,他怎么也那么悲伤,并且,毫无来由的担心。
次日再刷新闻,他看到Alain的葬礼,抬着灵柩的6个人,周明非在左边第一个,他的脸上似有淤青,戴着墨镜不辩表情,沉静肃穆。
新闻说,是因为有人酒驾逆向行驶撞到了Alain的车,对方车速180码,Alain当场死亡。
对全球时尚界来说都是一次沉痛的意外,新闻将Alain的一生做了完整回顾,这位被时尚界尊称为“教父”的人从来没有自创过品牌,但他担任过数个奢侈品牌的创意总监,直到最后留在了Unique20年,并且同时执教于圣马丁,他的学生几乎分布在各个一线大牌的设计阵营,周明非是他的关门弟子,他将最心爱的Unique交到了周的手中。
周明非,他,还好吗?
嘉尔点开周明非所有的社交账号,空白,空白,空白。
他还是忍不住去留了言,周先生,我是嘉尔,我看到新闻了,你还好吗?
一天,两天,三天,一周,两周,三周……没有回音。
媒体铺天盖地的怀念了Alain一个月,渐渐也沉寂了,巨星陨落,自然有新星升起,有人猜测,周明非会不会是下一颗升起的巨星。
这场跟嘉尔无关的变迁令他第一次感受到世事无常,他回想这大半年的遭遇,从秀开始,到大刊杂志,到跟何遇的拍摄合作,到网络上被无数话题讨论,被贴上无数标签……他问自己在意这些吗?他渴望有好的作品,希望自己有好的表现,他是一个模特,所做一切不过是本职,他去做到自己的最好,至于媒体的热捧和粉丝的青睐,都是一时的吧,他想,就像Alain的新闻,当下全球都在点蜡烛追逝,而一个月就已经不再有人讲起,这个社会太快了,快到什么都留不住。
何遇呢,他留得住何遇吗?或者,何遇留得住他吗?
何遇带嘉尔去一个地下艺术节,一个本地知名的先锋舞蹈团体发起的活动,集合了各种艺术形式的表演,艺术品展览、行为艺术表演、音乐、舞蹈……
他们找到活动举办地,在一幢又老又旧的居民楼单元门前看到大批聚集的年轻人,每个人的穿着打扮都极尽彰显个性,黑色的嘴唇,从头顶到嘴唇的刺青,剃光头的姑娘,渔网袜的男生……何遇跟他们很熟稔的打招呼,然后带着嘉尔从单元门进去,顺着向下的地下通道,弯弯绕绕一圈之后,来到真正的“地下”艺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