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络以后,向安才发现曲离这人里里外外完全都是装的,什么高冷什么生人勿近?根本同他这就不沾边好么。
他其实是属于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雨水就泛滥的型,捧着一张黑黑分明的脸傻笑时,就跟某部电影里员外家傻儿子一个样。
曲离刚上高中时长得黑,黑得锃亮锃亮的,有个绰号叫黑大头。
倒也不是因为他头大,他其实周身匀称,哪怕黑也黑得很帅气。是因为那时候他赶流行烫了个泡面头,又怕班主任罚非说自己是天生自然卷,结果硬生生顶了三年鸡窝上课。
再加上他每次考第一,同学们大概以为是他脑子肥装得多,就总叫他大头。
开始他装高冷,叫的人少,后来快毕业了大家都撒欢,这个绰号就受到了全班追捧。
不过大学去物华天宝的江南地区滋养了一年,这回看倒是白净了许多,又换了个潇潇洒洒的帅气碎发,变化着实颇大,毕业之后向安和他只在电话里联系,没见过面,刚才乍一眼看,还差点没认出来。
高中的时候向安人缘并不好,上了大学又天远地远懒得联系,他一直以为最多也就跟赵玥言通几个电话发发节假日祝福短信,谁知道曲离以前坐他后面不温不火不声不响,毕业后倒是联系得勤,电话短信什么,比家里来的都多。
说到底向安真是很费解。当初填志愿曲离打了鸡血非要去江南那边某个艺术院校,还撺掇了他把第一志愿填在同个城市说好互相照顾,虽然最后他分数差些没去成,但按曲离那个水平再有那个架势,怎么可能妥协换校?
依曲离自己的话说——艺术就是他的命啊!
一个人命都没了,还有个什么蹦跶劲?
坐在出租车上,向安看一眼心情大好的曲离,咳咳:“河宁国际商贸,那学校挺好的哈。”
不管什么学校,跟国际两个字沾边的光听着就高大上。向安一惯不爱出学校门,但有几回不得已路过河宁商贸,看看人家那校门,虽然跟河宁理工就差了十几分钟公交车程,排面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曲老板非逼着我来嘛,没办法。”曲离满不在意地懒靠在座椅上,吹了吹刘海碎发。
他叫老爸曲老板,倒不是存心显摆,完全是在家里叫顺了口。他们家前些年在锦城开了个进出口贸易公司,做得风生水起,他爸一天应酬决策,可不就是曲老板嘛。
曲离见向安不说话了,兴致一转,换个话题,“嘿,好久不见你换眼镜了呐?以前那个大圆框真的是丑爆了,现在这个方的,虽然也大,好歹看着斯文没那么迂腐绉气。”
向安静静地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保持微笑:
“是啊,好久不见你也变了好多,以前就没见你这么多废话。”
曲离噎了一口气,扭过头去看街景,小声嘟囔:“一句亏也不吃,忒不地道。”
出租车轻快地驶过跨江大桥,江两岸绿草垂柳,秋蓬凋花,江风彻袖,十分动人。
河宁这座城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一半老城一半新区,唯一称得上念叨的就是沿岸江景,尤其到了晚上,蓬草柳色间稀稀疏疏照出柔和绿光,岸上歌厅酒吧彩灯循江排开,霓虹斑斓好不惑人。
向安想,虽然他放弃了画画,但人生嘛,总要丢掉一些东西才能走得更长远。他选择学商,来了这个城市,也不错。
☆、2006河宁
安顿好之后,曲离跟向安吃了一起在这座城里的第一顿饭。
河宁口味是辣中偏偏带着甜,曲离跟向安刚来时候一样不习惯,满脸嫌弃,可还是憋着硬撑了一大碗,向安就说他是嘴上嫌弃,胃比哪哪儿都诚实。
曲离哼哼两声,没说什么。
等到菜吃得差不多,曲离硬要的两瓶啤酒也喝得差不多,已经是晚上九点。
十月份的九点基本夜灯已上,向安想着曲离好歹第一次来,看在曾经同学的情分上又把他送回家。一进门,跟曲离合租的小伙正在客厅看电视,见他们回来,笑着打招呼。
向安本来不善交际,硬着头皮寒暄问候了一阵,起身准备回校,曲离搓了搓大腿站起来,客套说:
“要不别回去了,外面天都黑了,万一没车怎么办?反……反正我床大,就让你一半呗?”
向安嗤声:“得了吧,这里到理工才多远。”
曲离没接上话,只好把他送到门口,忽然又想起:“听我妈说河宁治安不怎么样,那你自己小心点?”
向安应着知道了知道了,下楼往外走。一面风冷缩着脖子,一面腹诽曲离他妈养个儿子真是太娇惯。
曲离比他小三个月,差不多也该二十了,要是不折腾转个什么校,也是上大二的人,居然租个房子还得当妈的来打点得齐齐整整,担心他一个人住没人照顾,甚至周到地自掏腰包招了个室友?
最苦天下慈母心呐,曲离居然还抱怨老妈管得太宽,实在身在福中不知福,让人鄙视!
进校门时,向安一晃眼,觉得前面那个女生背影很是眼熟,绿大衣下黑纱裙露个裙边,一双粗高跟很是气质。等她侧抬头同身边高高瘦瘦的男生讲话,才认出来那是顾筱然。
旁边小伙他不认识,看他们亲密的样子,想想应该是她的新欢。
顾筱然换男友不算快,但大一到大二,连上他们寝室的“崔书记”,这也是第四个了。
没办法,理工院校嘛,男女分配本来就不均。
有的人可能体会不到,向安他们数信系也还稍微好点,但隔壁物理化工,下课的时候一片一片望过去真是惨不忍睹!
听寝室小刘说他高中同学班上,全班五十八人,女生才三个!谈个恋爱跟高考过独木桥有得一拼!可想而知世道多么惨淡绝望。
而像顾筱然这样清澈泠然漂亮的姑娘,就是绝望世界中的一线希望,好比化雨的春风,好比融雪的山涧……
咳,反正就是有大把大把青年小伙巴巴望着,偏偏求不得得不到的款,换个男朋友稍微勤点,都该说是雨露均沾广施恩德福泽苍生。
到寝室向安还在回想顾筱然的背影,窈窕有致。都说女孩子如水如花,这种比喻搁河宁理工也就只她够得上。
小刘从床上伸出头来,猥琐一笑:“向安,常微作业借我一下。”
向安不慌不忙地从抽屉里翻出课业本:“你也真敢抄,不知道我高考数学七十三么?”
话是这么说,仍然不慌不忙递过去,小刘则心有灵犀嘿嘿一笑。
回头一看,“崔书记”正伏在桌上写伤情小诗,只瞥见两句:岁月不待真心人,白首空留书自焚。
化用古诗来的,原句好像是——岁月不待晚归人,一曲斜阳一曲坟。
向安拍了拍身边谢文俊,示意:书记怎么回事?
谢文俊撇撇嘴,用大家都能听到的虚音说了三个字:顾筱然。
崔书记一个眼刀甩过来,还不忘捂住小诗,谢文俊嘁了一声,自己赶作业去了,小刘在铺上没捱眼刀,不晓得情况,吧啦吧啦说个透:“这你就不知道咯,顾筱然和校权益部部长谈恋爱,他心里不好过啦。”
向安想说正巧,我刚碰见他们了,小刘的话却没断:“哎呀,要我说你们早分了也好,她那种聪明女生哪是你一个小小班里团支书想得来的?没看人跟你分了一周就同上届系学习部副部好上了吗?我认识一个师兄告诉我呀,别把大学想得那么纯洁,什么权钱交易权色交易都是存在滴。”
崔书记黯然神伤:“人生自是有情痴,你懂个屁。”
反而是向安显得很愕然:“我们学校这点破地儿居然还有值得出卖色相的权利?”
“呃。”小刘奋笔抄作业的手一滞,“当然不是学生之间嘛。”
进入大二,日子显得特别紧。
大一生活好歹能在上课吃饭床上躺尸之间平衡,向安是个对游戏没有特殊情怀的异类,每每寝室其他三人杀伐奋战,他就一个人抱本小说缩在床角。一般等到中午谢文俊觉察到饥饿出去觅食,就有三只手把钱颤抖着举出来“求带一份”。
可是上了大二,课几乎排得全天满,这样生活就只在上课吃饭赶作业之间倾斜,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躺尸,向安不会情愿跋涉到远方商院去慰问一把曲离。
对于向安来说,超过十分钟的路程都叫远方。商院步行半小时,太远了!
于是三周之后,曲离的电话幽幽闪进手机:“向安!大家好歹同学一场啊喂!高考的革命友谊余温未凉,你不会就把我一个人扔这里生死不管吧?”
向安额角突突跳了几下,不得已绕上围巾赶上公交。唉,好歹革命一场,虽然失败告终,战友还是忘不得忘不得。
当然这只是一个官方可外宣的说法,当时实际对话是这样的:
“向安!你再不过来看我一眼,我可就曝尸河宁寒冷的冬风了!”
“……”
“我早午饭没进,晚餐没个着落,你忍心见我在你眼皮子底下饿死??”
“你家楼下那么多饭馆是摆设吗?”
“独在异乡为异客,外面吃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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