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夏轻轻叹了口气,恬淡的面容上还是难以掩饰地露出了一丝失落——毕竟听他亲口说出来的感觉还是跟听三三说有些不太一样。她嘴里还含着话梅核,想说话,又觉得不太礼貌,于是掏出纸巾将吐出的话梅核包了起来,这才开口道:“嗯,我知道了。”
“其实...是我太笨了,我一点都没有看出来,还痴心妄想。我以前的男朋友就总说我笨,不开窍,情商低,”她自嘲地笑了笑,“我现在觉得他对我的评价其实挺中肯的。”
除了面对三三,大部分时候陈云旗也不是那么会说话,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严夏,也没有什么立场去安慰,只好说:“别这么说,你是好姑娘,你有你的优点。”
“是吗?我...好吗...?“严夏忽然垂下了头,“可是...刚才我不小心把你跟三三的事说漏嘴了,现在...有点后悔。我真是挺蠢的,对不起。”
“说实话,我挺嫉妒的,”她低头用下巴抵着膝盖又接着说:“不是嫉妒你喜欢他,而是你们俩,看起来真的很好,好得让人嫉妒...也让人羡慕。
陈云旗垂下单薄的眼皮,轻声说:“没关系。”
话已至此,他仰头喝尽了杯中的剩酒,站起身对严夏说:“我回去休息了,这里凉,注意身体。”
一段单恋因为一个自己都无法接受的原因无疾而终了。严夏望着陈云旗走远的身影,偷偷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角。
唐俞韬还在眉飞色舞地给女生们讲鬼怪故事,李辉也正喝到兴头上,大家都没有发现陈云旗走了。他回到房间简单洗漱之后便躺在了床上。右手臂还有些隐隐的不适,估计是落下了病根,在这更深露重的夜晚,疼痛感越发明显。
听着屋外肆意尽兴的喧闹,陈云旗半点睡意也无。他翻来覆去地想着三三,想着他以前从不敢想也不愿去想的未来。
掐指一算,从上山到现在时间已然过去了小半年。这半年里他很少用到手机,也没有接触过外界的信息。他发现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忆起以前的生活了,过往的二十几年突然压缩成了薄薄的一片,被压在了记忆的箱底,现在再翻出来看,既不立体也没有触感,想起从前的自己他感到有些陌生,还真是有种“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的感觉。
又想起初上山时立志要完成的事,如今也已实现了七七八八——三三读书的事已经落实,他的资料登记在了唐俞韬服务的公益平台,助学计划已经启动,等9月开学便可以去报道了。不仅是三三,天云小学有一半以上的孩子也在他的努力下找到了一对一的资助,除了年纪太小无法独立出去住校的,其余孩子也都能在新学年里去海源县的公立学校读书了。
黄业林的绘画水平进步地很快,现在基本可以完成一幅简单的速写,静物素描也画的不错,最重要的是,他的性格改变了很多,再也没有跟同学和老师起过冲突。陈云旗再去他家的时候,卧室墙壁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贴画已经被他的一幅幅作品代替了。
黄小丫长高了,虽然还是很瘦,但看起来不再是严重营养不良的小萝卜头了。傻女人的状况还是时好时坏,但万幸的是黄有正找到了。虽然身体落下了残疾,但好歹保住了性命,再过些日子也该回来了。陈云旗只盼他经此一劫能洗心革面,承担起做父亲的责任来。
李军的赌债他还清了,托张主任办事该送的礼他都送了,哑巴等媳妇顺利生完孩子也该出门打工养家糊口了。他徒有一身力气,是个杀猪宰羊的好手,可惜不会说话,陈云旗便托郑警官替他介绍了个边打杂边学厨的活计,收入虽不算丰厚,但可免了他在工地被工友欺负,连还嘴的能力都没有。
诸如此类的事他做了很多,点滴的帮助虽然改变不了什么,但他也已竭尽全力问心无愧了。遗憾也是有的,李老七的胃病还一直拖着没有去看;小叶子的鹦鹉和鸟笼子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买。还有可怜的阿吉——分别时那双遥远又空洞的眼睛、瘦弱的身躯一直在陈云旗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联系过李队长打听阿吉的消息,却被告知当事人拒绝接受救助,自愿留在阿各彝兹村生活。救助组织很快就离开了,在那之后谁都没有再见过阿吉了。
陈云旗在纷乱的思绪中渐渐阖上了眼。困意终于袭来时,隐隐约约能听见屋外操场上年轻人们的欢声笑语。他失去了辨别那些声音的意识,听着听着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翌日清晨依旧是在屋外的聒噪声中醒来。待陈云旗穿戴整齐走出门去的时候,严冬一行人已经整装待发,准备去徒步攀登山顶了。
端着口杯牙刷的陈云旗正想向严冬一行人挥手打招呼,嘱咐几句外出需要小心的事宜,却见严冬沉着脸,只看了他一眼便匆匆带队离去。一旁的严夏意味深长地望着他,没等他揣摩出那眼神的意思,就被小洁拉着追上严冬走了。
无需过多猜想便知是严冬听说他和三三的事,对他心生嫌隙了。他一直那么热切地把妹妹往陈云旗身边推,却料没想自己看中的准妹夫,居然是个喜欢男人的同性恋,搁谁谁都接受不了吧,陈云旗能理解,也没多作想法,洗漱后还像往常一样去三三家吃饭了。
登山的队伍直到天黑才有说有笑地回到学校。他们走遍了所有山头,不仅攀上了最高处,回来的路上还应邀在几户村民家吃了晚饭,尝到了油茶和杆杆酒。严冬有些喝多了,一进学校大门便嚷嚷着要陈云旗出来见面。
陈云旗闻声打开门走出来,见严冬面红耳赤一身酒气地靠坐在乒乓球桌边,一看到他便有些不悦地板着脸说:“小陈老师,我们这次来组织户外活动,是因为我妹妹一片好心惦记着这里,想给孩子们捐点东西,没有别的目的!”他一开口说话就灌了好几口冷风,直咳了几下又接着说:“你把东西搬出来,我们当面清点交接一下,再拍个照!也好回去在俱乐部做个活动总结!对外宣传宣传!”
唐俞韬和李辉听见动静也都从屋里出来了,见严冬一改先前热络客气的态度,正领着一帮人对陈云旗大呼小叫,一时弄不清状况,都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陈云旗知道他此为何意。严冬是个直爽的汉子,他一片真心向明月,明月却照了沟渠,大费一番费周章,严夏却还是落得伤心难过受委屈,他心疼妹妹,只能把一肚子气朝陈云旗撒。
陈云旗也不觉得冤枉,听他说罢便坦然地点点头:“好,我这就去拿。”
三个人把箱子一一从屋里搬出来码放在空地上,严冬带人打着手电筒将东西倒在乒乓球桌上清点起来,一旁的小洁已经准备好了相机。谁知数着数着,严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末了他把手电筒朝桌上一扔,转头对陈云旗低声吼道:“东西少了!怎么回事?!”
陈云旗只愣了片刻,很快便好声好气地说:“东西放在我房间一直没动过,白天我出去锁了门的,严哥你要不再数数?会不会数错了?”
“没有错,”没等严冬开口,小洁关掉相机的电源,捡起手电筒照向陈云旗,没好气地说:“一共就这么些东西,我看着数的,哪里有错,少了就是少了!”
陈云旗默不作声地看着一脸怒气的严冬没有说话,李辉上前试探着问道:“那个...我们再数一遍吧,或者...会不会本来就是这么多,你们记错了?”
“怎么可能!”一个昨晚还跟李辉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青年人站出来说:“物资是我和严夏一起去采购的!数量我们都确认过!哪有人捐东西还带零头的!不多不少都是四十对!”
严夏抿着嘴唇站在严冬身后,她不敢直视陈云旗,不时抬眼偷偷打量着他。她心知哥哥嫂子这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故意向陈云旗发难,却不敢过多言语打了哥哥的脸,揣在衣服口袋里的手蜷成一团,指尖狠狠地抠着掌心。
“真没想到支教老师还偷偷摸摸藏东西,都是小孩子用的,你们要来干什么?”
“啧啧,估计是送给自己喜欢的孩子,好多在人家家蹭几顿饭吧,谁知道还有什么别的想法没有。”
“真他妈的恶心,我把支教老师的形象想象的太伟大了!还不是在城市里高不成低不就,就跑到这当起山大王了!”
说话的人里有好几个都醉醺醺的,李辉听着气得吹胡子瞪眼,憋红了脸要上前理论,陈云旗一把将他拦住,叹了口气说:“我们没有私藏捐助的东西,只是我也确实没有办法证明。东西是在我房间里少的,跟其他两位老师也没什么关系,有气你们冲我来吧。唐老师和李老师都是正规的支教老师,为这里做了很多贡献,希望各位别用这些话伤了他们的心。”
毕竟也都算是有文化有素质的城里人,听他这么说,虽然个个都还是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却也没再继续口出恶言了。
一直没开口的唐俞韬这才忽然说:“昨天是盛老师送你们过来的吧?”
没等严冬回答,李辉就拍着大腿叫嚷道:“我操!我怎么把这逼忘了!这他妈的才是罪魁祸首!雁过拔毛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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