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翻涌上岸来,又慢慢褪去。
小孩子的挖沙大多还只停留在挖坑,席予也不例外。
何似往下面一踩就是一个坑,比席予挖的快多了,但他没这么做,而是盯着席予的发梢发呆。
身旁的沙子凹陷下一块。
徐见澄坐在他旁边。
一入秋天黑的就特别快,刚刚还是天光大亮,转眼间就日暮西山,绛紫色的晚霞延伸到漆黑的海平面,与之融为一体。
他听见席予的鼻子又开始一抽一抽,于是把席予抱了过来,放在自己怀中,然后把浴巾抖开,披在自己身上,顺带也把席予裹了个严严实实。
何似累的完全张不开嘴,疲倦好像渗进了骨缝里面,让他直打瞌睡。
何似低头把下巴搭在席予肩上。
席予乖乖的一动不动的让何似搭着。
这可比他表哥江焕轻可爱多了。
何似头一点一点,只听见海风从他身边转瞬即过的声音,听见海浪在他身前潮来汐去的声音,也听见徐见澄在他旁边对他说“别睡。”
何似裹在浴巾里懒洋洋地瞥了徐见澄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强支棱着眼睛,原本就是双眼皮,被他这么使劲一支棱变成了三眼皮。
“席予!”
怀里的席予已经睡着了,但何似听见了。
他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江焕轻。
何似想起来,但腿已经坐麻了,“拉我一把。”
徐见澄接过何似怀中的席予,一使劲,何似被他拉了个趔趄,跌进徐见澄怀里。
“咔嚓。”
何似回头。
“瞅瞅,多么温馨的画面啊,一家三口。”
吴忧举着手机道。
☆、孔雀
“席予”
江焕轻叫了一声,发现席予睡着了,睡的还挺沉,不停地往外吐鼻涕泡泡。
“谢谢……”
江焕轻抬头看是何似愣了一下,“谢谢你。”
“没事,下次看好了。”
就这七个字,何似说出来就费了不少的力气,他腮帮子已经被冻麻了
这时候沈欢和江父江母还有席予父母他们也在后面到了。
何似这才知道他们这一大家子竟然都来了。
“要一起吃个饭吗?”
沈欢在何似耳边悄悄问道。
“算了吧。”
何似厌厌的道,“别和他们一块吃了。”
以前何似和江焕轻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从来不会冷场,现在……
*
何似身型一直都属于消瘦类型,不过消瘦并不代表吃不下。有时候心情好了,就暴饮暴食,沈欢都怕他吃出毛病;有时候犯懒了,两三天都提不起劲来没胃口吃饭,只喝水,也不觉得饿。
但是初中那时候,正是少年人长身体的时候,更何况何似有点多动症,在椅子上总是坐不住,上完上午四节课全都乖乖坐在椅子上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午饭是一定要加倍吃回来的。
江涣轻与何似那时候同班,每次吃午饭江涣轻必扯何似一起吃,何似狼吞虎咽也敌不过江涣轻细嚼慢咽的速度,每每吃到一半就被江涣轻扯回教室,江涣轻美名其曰:“何似能有今天这么瘦也是有他的一份功劳在里面的。”
直到高中分文理之后他们才分开吃午晚饭。
因为江焕轻他们文科班老师老是拖课。
“烤虾来喽。”
何似拿胳膊肘拄着自己脸,看着吴忧和徐见澄两个人吃。
“吃啊?”
吴忧给他递了根烤虾。
“吃。”
何似把徐见澄给他遮风的棒球帽的帽檐扯到后面开始剥虾吃。
他吃烤虾的时候一般不剥虾皮,主要是自己太懒。
徐见澄把剥好的烤虾递到何似面前。
“给我啊。”
“嗯。”
何似接过来笑了下,右脸颊凹下个小酒窝。
嗯?
一条看不出什么毛色的流浪狗凑在何似腿边,身体一拱一拱的。
何似从自己盘里挑了半根肠出来,放到椅子旁边。
“为什么他眼睛下面的毛这么红?”
吴忧道:“吃咸的吃多了吧。”
“哇哦。养过?”
“养过一小段时间。”
徐见澄在一旁道:“家里那只猫是吴忧抱回来的。”
“那你……?怎么给徐见澄养了?”
吴忧苦笑道:“我妈猫毛过敏,弦弦是我好不容易……算了。”
“唉,我妈总说养我一个都够麻烦了,还养狗?”
何似靠到椅背上,“等我以后成家了,肯定整一条,多可爱啊。”
小狗听见何似叫自己,屁颠屁颠在何似的椅子下面钻来钻去,不停哈巴着舌头吐气。
后来吃完饭,往家走时何似想起来这事问一旁的徐见澄,“你怎么想起来要给我剥虾了?”
“看你连壳带肉吃,觉得你应该是懒得剥吧。反正我也没事,就替你剥了。”
这一瞬间何似觉得自己好像是瓶在开盖之前被疯狂摇晃的汽水,二氧化碳急速膨胀,奈何全都被盖子堵住了。
思绪万千,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何似只是拍了拍徐见澄的肩,再说话。
知我心者,莫如徐见澄啊。
回去之后,何似冲了个澡就关灯躺下陷入睡眠。
真的好困。
半夜何似翻了个身,朦朦胧胧感觉身边好像做了个人。
他开始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后来发现这不是错觉,是真的有个人!
他坐起来愣了几秒,和那个黑影对视。
何似脑子木木的,他呆了好长时间,开口道,“徐见澄,你怎么大半夜不睡觉?”
“地震了?”
“地震?”
何似又躺了回去,拿手捂住眼睛,“正常,这里是板块交界地带,三天一小震,五天一大震。我们都震习惯了。小场面。”
徐见澄还坐在那里。
“怎么啦,吓着了?”何似又坐起身来,凑到他跟前,学着徐见澄今天给自己顺后背的样式安抚他。
今晚没有月亮,只有路边的路灯还在静静地亮着。
鹅黄色的灯光倾泻在床上,虚虚地笼着两个少年。
徐见澄背着光看着何似,目光过他的眉毛,睫毛,眼,鼻梁,最后落到唇瓣上。
何似半阖这眼困得要命,耷拉下来的眼皮挡去了徐见澄的目光。
他顺了一会儿,只觉得手臂好酸,实在是摸不动了。
他揉了揉徐见澄的发顶,靠在徐见澄肩上,呼吸像是软软的羽毛洒落在徐见澄的皮肤上,“还怕啊,嗯?”
鼻尖满满都是凌冽的雪松夹杂晨间带着露珠的青草味道。
何似鼻翼翕动,不引人察觉地吸了吸。
“一起睡吗?”
徐见澄点了点头。
“真乖。”
何似把头靠在徐见澄肩上。
“睡吧。”
何似往旁边挪了挪,掀开被子。
“晚安。”
徐见澄道
“晚安。”
何似带着鼻音回道。
第二天早上,沈欢还是刷朋友圈才知道地震的事。
沈欢在饭桌上吃饭的时候提了一嘴,何似淡淡的应和了一声,然后悄悄瞥了一眼徐见澄,徐见澄神色如常,何似低头扒饭。
“地震?!”
吴忧嘴里的带鱼掉到了碗里。
“别怕孩子,这边是板块交界地带,经常地震,小事。”
吴忧把碗里的带鱼夹起来,慢慢啃着,“我靠,也是,不过竟然我昨晚都没感觉到……”
“那是,昨天你们玩了一天了,晚上肯定睡得死,我也没感觉到。”,沈欢笑了笑,“今天你们准备去哪玩啊?”
何似放下筷子,“看电影吧。”
“你俩想看电影吗?最近漫威新上映的那个。想看的话我订票。”
何似站起来的时候还被椅子腿给绊了一下,何似捂着一只脚,没忍住“操”了一声单腿蹦到沙发上瘫着。
“文明点。”
沈欢冲他喊了一声。
商圈其实没什么好玩的,何似觉得所有商圈都差不多一个样。
都说IMAX银幕第7排的观影效果最好。
何似直接订了第七排中间位置。
落座的时候,他让吴忧坐在中间,自己坐在左边,徐见澄坐在右边。
他觉得自己应该和徐见澄分开一阵,冷静一下。
电影开始时,何似前面的人才带着女朋友姗姗落座。
看这背影,何似原本自然垂落在扶椅的手又骤然收紧。
是江焕轻。
整场电影看下来,何似整个人都看的食不知味,等到彩蛋结束,何似特意留到人流末尾散场,却还是在外面碰见了。
江焕轻正在给女朋友买奶茶,转过身来就看见了何似。
两个人短暂的对视过后,何似先转了身。
“走吧。”
何似对吴忧和徐见澄道。
吴忧道:“昨天我们不是和他……?”
“也就是点头之交。”
吴忧看了看何似的脸色,没再继续说话。
何似抬腕看了眼表,时间还早。
他可能也觉得自己这样有点不太好,何似强撑起笑脸道,“你们想去哪?电影院旁边就有个电玩城,去打电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