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准,等他醒来再看看情况吧”医生推开他的手。
“那他什么时候醒过来?”
医生盯着他:“也说不准”
“那你们到底有什么用,你们不是来救人的吗,你救啊!”
顾沉红着眼吼 ,被伍宁欢狠狠地甩了一巴掌,扯开他抓着医生的手:“顾沉你T.M闹够了没有,出息!人说不救了吗?丢人现眼,人都你害的还有脸”
他松开手,走了两步,抱着头喃喃地说:“我害的,我……”
医生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
伍宁欢摔坐在长椅子上,双手抱胸心事重重,掏出手机打电话给祁韶之。
“给我滚上来,你自己做错的事前自己面对,我T.M哪有空帮你还情债啊”
挂了手机,伍宁欢翻着白眼,骂了句:“妈.的有病”
楚亦笑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一天又一天,没有要醒的痕迹。
祁韶之叫说自己怕想让楚亦笑陪他几天的时候,楚亦笑说:“好”
顾沉说接下来要和他好好过日子的时候,楚亦笑心里很开心,说:“好”
他就躺在病床上陪着祁韶之和顾沉过了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
祁韶之请了国外最好的专家来。专家说,他不醒过来没法治,连基本症状都可能判断错误。
医生建议祁韶之少来探望楚亦笑,对于一个骨髓捐赠者来说,这对心情不好,不利于健康调节。
顾沉在四方集团的位置交给了管理公司接管,一天来一次医院,人都瘦了一圈,话也变少了,还每天遭伍宁欢驱赶和不待见。
楚亦笑在靠着输液和氧气罩在床上睡了半个月,又靠着输液管和流食活了整整一年后终于醒了。
他醒的时候病房里只有伍宁欢一个人,伍宁欢正嗑着瓜子拿着一本《格林童话》给他讲“海的女儿”的故事,最后她给出的评价是:那王子脑子被驴踢了,然后指着他警告楚亦笑:“你可千万别学他那种负心汉”
先是眼珠子在眼皮底下转了转。
伍宁欢以为自己看走眼了,凑过脸去盯着仔细看,食指也跟着动了动,眼珠子又转了转,就把伍宁欢吓得“啊——”一声摔在地上,她慌慌忙忙地去找医生。
医生护士来的时候,楚亦笑已经睁开了双眼躺在床上。医生给他做了全身检查,脑子的损伤还在,其他没什么变化。
祁韶之得到楚亦笑醒了的时候,正躺在病床上做骨髓捐赠后的恢复疗养,还一边听着秘书小陈做的行业分析报告,他急着去看楚亦笑,鞋都没穿好就往外跑。
病房里热闹得像过节一样,徐良成跑进跑出端茶倒水;迟见和他的女朋友已经在年内结了婚,两个人一起到医院来看他;于无殊很难得地也来了,只是身边没有夏以凌;祁韶之在门口看着楚亦笑,不禁泪流满面,掩着嘴低声哭;顾沉却因为塞车迟迟没现身。
楚亦笑从醒后就没说过一句话,只是看着这些进进出出的人笑。
伍宁欢摇着他的肩膀,指着自己的连兴奋地问:“笑笑,笑笑,你知道我是谁吗?”
楚亦笑认真地看了一会她,神情茫然,说话也很艰难:“你是谁?”
病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伍宁欢尴尬地放开自己的双手,颇有些失望地咳了一声:“我跟你才认识不久,忘了也可以原谅”
她指着迟见和于无殊:“那你认识他们吗?他们说自己是你的好哥们,这一年也常来看你”
楚亦笑摇摇头。
伍宁欢扫了一圈四周,看见还在门边发愣的祁韶之,快步去把他拉到楚亦笑身边:“他,他你认得不?”
楚亦笑眯着眼睛看祁韶之,看了一会,拍拍自己的床边:“看不清,你让他过来些”
祁韶之在楚亦笑身边坐下,有些局促。
楚亦笑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皱着眉头思考,抬头看了看,借来迟见的黑框眼镜给祁韶之带上,眉头展开了,带着一丝惊喜:“你是仪扬学长。”
祁韶之心里一紧,泪水再次涌了出来:“是,是我,亦笑,是我,我是祁仪扬”
“学长,你变了好多,我都认不得了”
肖良跃和徐良成面面相觑:“你不是祁韶之么?”
伍宁欢对着楚亦笑指了指自己,想说话,有些不甘心,挠挠头,丧气地想出去坐着。
楚亦笑歪过头,伸出手拉了拉伍宁欢的袖子:“你可以做我朋友”
医生把病人的症状表现都记录了下来,突然皱了皱眉,问:“你知道你是谁么?”
楚亦笑笑容僵住了,松开了手:“我是……我是……”
他表情逐渐变得痛苦,抱着头思考。
祁韶之把他捞在怀里,柔声安慰说:“不要想了,我们不想了,记不得也没关系,慢慢来,不急……”
顾沉冲进病房,扒拉开人群,粗鲁地把祁韶之扯在一边,一把紧紧地搂住还在思考着的楚亦笑,沉寂了一年的泪已经涌了出来:“亦笑,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楚亦笑松开了紧抱着自己脑袋思考的双手,推开顾沉后,把脸凑近,皱着眉头,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半晌,转头茫然地问:“他是谁啊?”
☆、番外
祁韶之第一次见到这个小他三届的学弟楚亦笑的时候,是新学期新生接待时。那时祁韶之还不叫祁韶之,叫祁仪扬。
祁仪扬是他爷爷起的,祁父一直不同意,等到了祁韶之读到大四临近毕业才改了名字,学校的同学前辈都叫他祁仪扬,但商业伙伴多半只知道他是祁家少爷,祁韶之。
彼时楚亦笑刚上大学,行李也没带多少,只背着个旅行包。形单影只,穿越千里人海孤身前来,没有长途奔波的仆仆风尘,眼神清亮,心里满怀着草长莺飞的轻快欢欣,一路上和毫不相识的陌路人谈笑自如。偶尔目光交汇,祁韶之都能感受到胸腔里那颗剧烈跳动的心。
在祁韶之看来,那是个犹若洒满一身月光的清俊男孩。
那时候祁韶之只负责带楚亦笑办理新生入学手续,处理住宿问题,带着包括楚亦笑在内的一行新生参观校园。他一路上都留意着楚亦笑的举动,楚亦笑却东张西望没怎么注意听。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楚亦笑从背后拉住了他的衣角:“仪扬学长,我想问问……大学哪里可以找到兼职呀?”
祁韶之回头看,楚亦笑正低着头,不敢看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只看得见楚亦笑的颈项,他低下头问:“你很需要兼职吗?”
楚亦笑摇了摇头,又慢慢地点点头,自始至终没抬头看他。
祁韶之心里一软,说:“你课表出来以后我再给你介绍地方,好不好?到时候我来找你”
楚亦笑点点头就跑开了,像多一句话都不敢问一样。
祁韶之有些隐隐的开心,跟人打球玩了一下午一哥们开玩笑地问他:“你女朋友不跟你冷战了?”
他突然就莫名地郁闷,沉下脸把球摔人脸上说不玩了,差点惹起一场校园斗殴。祁韶之没喜欢过男人,他不知道这种心情是什么,只觉得心里躁动难安,又觉得做贼心虚不敢坦然面对楚亦笑。
回头他拿了一份兼职宣传单到楚亦笑宿舍找人,迟见说,人出去找兼职去了。他把宣传单递给迟见,叫他转交给楚亦笑,看了一眼四周,带着些许失落去了健身房。
楚亦笑很快就和迟见和于无殊来应征了,奶茶店是他室友和人合伙开的,算是卖了祁韶之一个人情。
祁韶之最终和女朋友分了手,偶尔从奶茶店后门进去,在隔间看看楚亦笑工作。
楚亦笑再也没有联系过祁韶之,也许想过联系,但最终没有,像每一个大学新生必然会慢慢模糊迎接的学长的脸一样。
祁韶之去自家酒吧常是为了朋友聚一聚,那段时间总是独自喝闷酒。
有次赵二少拉朋友来这个酒吧玩,见了祁韶之在喝闷酒非要拉他一起,偏偏那帮少爷们都是出了名的风流公子爷,玩得很开,男女厮混,男女服务生都叫了几个。
几个人私底下彼此相识,也不管脸面各自抱了一两个服务生就开始各种暧.昧,甚至赵二少在昏暗的房间里大秀男人的现场教学的戏码,以往祁韶之对此嗤之以鼻,但心中烦闷总让他想到楚亦笑的脸,竟然不甚排斥,只是仍然难以接受其他化着妖娆浓妆的男人往他身上贴。
酒宴散去已是晚上十点,祁韶之从酒吧出来步行回去,想吹下冷风清醒一下,路上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从小道上拐了出来,他试探性地对着背影叫了一声:“楚亦笑——”
那个身影转过身来看他,昏黄的街灯照得远处的人拖曳着一个浓重的黑影,祁韶之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了,隔着一盏街灯的距离,听见楚亦笑低声询问:“学长?”
祁韶之跑过去:“这么晚了,一个人?”
“嗯,刚做完家教”
他偷偷看了楚亦笑一眼:“做兼职不要做到这么晚,还一个人”
“没办法嘛”楚亦笑笑得浅淡。
“还有上次,谢谢你介绍的兼职”
“你还记得我?”祁韶之有一丝丝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