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竹马竹马,可是厉星辰和我的性子不一样,他以前咋咋呼呼的,遇事喜欢迎难而上,越是怕什么越是上赶着,而我不一样,青春期的时候可能还会疯狂一把,现在已经没有少年勇了。
从前厉星辰与我两家虽然世交,可惜并不要好,还是到了日本之后,异国他乡反而培养出一点友谊来。厉星辰是医学世家,自然也在日本学有所成,托他的福,我这五年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没有花过治病钱。
“星辰,这与我无关。”冷冷回他。
见我这么说,厉星辰岔开了话题,约我过两日聚聚便挂了。最后我是匆匆填了表格,先溜回家了。
公司安排的住处靠近市中心,一个高档小区内,十八楼面南。这是我提的要求,一定要日照时间和面积最大的,消防设施要完备,其他差些都无妨。
这些年我很怕独处暗处,因为当年的那段记忆太深刻,黑暗的厕所,紧闭的门,还有火灾,一切都那么真实,以至于我变得过分渴求阳光和安全。
带的行李很少,不过半个小时就收拾完毕,于是我又闲着没事地把很干净的家里上上下下清洗了一遍,最后还是觉得不痛快。
厉星辰的那通电话让我开始烦躁了,我觉得胸腹像吞了一块炭火一般。往事就是这样的,它们如火把如火山,又如蚂蟥如蝙蝠,钻进你的皮肉里,吸吮你的血液,直到你手脚冰凉。
于是抓起钥匙和钱包往兜里一塞,我连外套也懒得批就出门拦了一辆的士,直奔一个地方而去。
师傅一听到目的地的名字还有点老大不乐意,嘟囔了两句晦气,我面无表情地丢了两张百元钞下去,他就猛踩一脚油门。
在车上,我接到了一个很意外的电话,是父亲打来的。
这五年我们极少通话,尤其在我努力让自己经济独立之后,算起来,上一通电话好像是一年多以前了。
父亲的声音苍老而有威严:“你的礼数学得是越来越好了,回来也不知道提前说的么?”
一年不见,他开口的第一句不是问候不是关心不是兴奋不是喜悦,而是指责。
然而并不奇怪,换句话说,他要是摆出一副慈爱的面容我只怕会吓得把手机丢出去。我轻笑了一下,道:“我只听说过不回家被责骂的,没想到在父亲这里,是反过来了。”
大约我这样不顺从的语气让他一下子很难适应,毕竟在内在外叱咤风云惯了一辈子的人,容不得任何一个人对他有丝毫的不服,即便那个人是他的儿子。
“你这是和我说话的态度吗?在国外都学了什么脾性?”
“脾性……”我轻声说道,“我还觉的是和父亲您学的。”
在听见电话那头有点浓重的呼吸声,我在他准备发怒之前,赶紧先噎了回去:“我先去给奶奶扫墓,迟些回去。”
五年来头一次回家,我也好,父亲也好,想必谁也不想弄得气氛不好,何况他也是个知道孝道的人,我说给奶奶扫墓,他就无话可说了。
从接受公司的调派到现在,我始终在想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要回来?”
莫名无解。
揉了揉眉头,正觉得有点困,嘎的一下刹车,到了。LC
第2章 林苑深深
德鹤陵园是童城最贵的墓地,有句话戏称,这里葬着的人住的地价比不少活人住得房子还贵。
我很满意父亲为奶奶选的这个地方,坐拥山江海,看得到最纯粹的景色,安静并且怡人。
“奶奶,对不起,”我在墓前,摸了摸墓碑,看着奶奶的照片,喉咙哽了哽,“我回来了。”
当年医生宣布抢救无效的时候,我只敢太平间外面,都没有脸面进去看奶奶最后一眼。甚至就连哭我都不敢哭得太张扬,死死捂住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忙着后事。
后来离开国,到了异地独自生活十分不易,而且还有很多琐碎的事情。头七、起灵、火化、入殓、殡仪,甚至前四年的祭奠,我通通缺席。
想想我也真的是很没有良心,奶奶活着的时候最疼的人是我,我居然连哭坟也没有好好哭一次。
还是在到了日本的第二个年头的时候,坐在一个居酒屋里,看到一个弹吉他的小哥,唱起他家乡的歌谣,说是老人家唱来哄小孩睡觉的。听着听着,我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吓得居酒屋老板不停的问我需不需要帮忙。
“奶奶,你是不是怪我,所以这么多年,连梦都没有托一个?”我的声音一出口就散在风里,碎了,远了。
絮絮叨叨讲了一些,我把鲜花放在坟头,便离开了。
再回到林苑,很有别样的滋味。
林苑本是清末传下来的百年老宅,曾祖父一辈开始住进去的,后来翻修了好几次,中西结合,既有点园林的风味,有点欧式的建筑,并不显得突兀,只是我总嫌它太大了。
摁下门铃,开门的不是熟悉的芳姨,而是一个看起来年轻多了的中年妇女,她看了我一会儿才后知后觉问道:“您就是林少爷吧?”
我点了点头,她忙笑着将门拉开,迎我进去。
“老爷和夫人在上面呢,我去和他们说。”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家里的摆设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古朴,我问道:“芳姨呢?”
“芳姨年纪大了,去年就回老家了,我是她侄媳妇,你就叫我兰姐就行。”
顺着楼梯上去,找到了自己的房间,门把手竟然有些锈,我拉开门进去,一股子霉味发出来。
“咳咳…”我被呛得咳嗽。
要不是住了真的多年我肯定认不得这是我的房间。
地上是厚厚一层灰,窗帘厚厚盖着,一点不透光,蜘蛛网还在角落里结着,说这里五年没人打扫我都信。
兰姐有些不好意思:“您回来太急,这儿平日不住人,老爷太太也没说要打扫就一直这么放着,要不您在楼下坐坐,我现在给您洗一洗?”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就让它废着吧。”
回到客厅,想在沙发上坐下来,只是还没等我踏实坐下,台阶上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抬头一看,父亲已经缓缓从楼上走下来了。
他的金边眼镜看起来厚了几分,手上拿的烟斗也时不时嘬一下,他直勾勾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走到桌边,先是在烟灰缸里敲了敲,抖出烟丝儿来,然后喝了一口普洱润润嗓子,才道:“回来了?”
我僵硬地点了点头,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与父亲相处。
正这个时候,门吱吖一下开了,高跟鞋哒哒地踏进来,回头望过去,是母亲回来了。
见到我的时候,母亲先是顿了一下,显然她没有预料到我的出现,而父亲也并没有告诉她,所以她小小失态了一下,然后又恢复正常,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刚到。”
“嗯,”她淡淡地应了一下,只见她低头摆弄着自己刚做好的美甲,然后缓缓脱下真丝外衫,“放假了?”
我忍了忍想笑的冲动,管理好自己的表情才一字一句说:“母亲,我两年前就毕业了。”
一句话就看得出,这个家的感情淡漠得不逊于五年前。她也不知是有没有在听,在桌边也坐下,对兰姐吩咐了一句:“开饭吧。”
然后便开始了一如既往尴尬的用餐时间。
就儿时直至今日的我来说,在家吃饭,真的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无论是小时候一家十几口还是现在的一家三口,都是按照辈分在长桌前坐下,沉默不语,只有刀叉碰撞的声音,那光景,不像是什么享用,而像是一种仪式,非得要完成不可。
没有哪户人家会像我们这样吧,明明互相都那么冷漠,却还必须遵循着规矩,把米饭一口一口,连着抑郁嚼碎,吞下去。
所以在学校大食堂吵吵闹闹的吃饭场景,即便饭菜远不如家里,我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父亲和母亲都不喜欢我,我从小便是知道的。他们两人一个是豪门长子,一个是大家闺秀,那个年代尤其讲究门当户对,所以他们两个是心不甘情不愿走进了这段婚姻的,准确的说是商政联姻。
父亲有喜欢的女人,他认为,他对婚姻的贡献莫过于把钱留在家里,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所以他把他所有的爱都奉献在外。
我曾经以为,好歹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他终究只是对我有些严厉罢了,然而当我不小心将他的情人送给他的定情信物打碎,他罚我跪在凉亭一晚上,风雨把我淋湿他也无动于衷。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对我真的没有什么太多所谓的父爱。
所以我从来只喊他父亲,而没喊他爸爸。
而后来一个巧合让我发现,上帝是公平的,由于身体的缘故,父亲没有办法再更多地绵延子嗣。想想也是讽刺,他最不喜欢的儿子,也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既讨厌,又不得不接受这个儿子,心里也应该是膈应得很难受的。
每每这么一想,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父亲瞪了我一眼:“笑什么?”
好在我已经吃饱了,便把筷子放下来,挑了挑眉毛:“难为父亲和母亲‘屈尊降贵’来给我接风洗尘,我实在是‘感动’,现在饭也吃完了,我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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