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打算显山露水,等到钟遥想通了,什么时候给他拨来了电话,一切才刚开始。
方栖宁绞着手指发呆,一开始是在认认真真地看雨点,没几分钟就开始胡思乱想。他心里有一本算不清的烂帐,只有陆岸这一页明明白白地写着,是方栖宁做错了事。
重逢之后的每一天他都是快乐与不快乐并存,方栖宁不晓得要怎么做,他背着苦难离开,又满载目的重返,在这其中不该有陆岸的插足,他应该永远自在。
分手是短痛,不断共享方栖宁的苦难是长痛。一次噩梦惊醒,陆岸可以体贴入微地安抚他,两次三次,百次千次,那么多个夜晚他都是这么过来的,有时候连方栖宁自己都觉得了无生趣,又怎么好让他和自己绑在一起。
陆岸喊他的名字:“小宁,饭煮好了。”
方栖宁转过脸来,陆岸每次喊他小宁,听起来都像在唤一个小孩。他想起谢乔讲的话,人大部分时刻都在为难自己,但偶尔也会有放纵的念头,他拼命攥住那一息稍纵即逝的事物,说道:“好。”
第14章 ROUND2-6
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天,直到入夜才收敛一二。
下雨天给了他偷懒的借口,方栖宁窝在这栋房子里过了一天,他什么都不做,也不和外界联系,向过往致敬,拿着本散文装模作样地坐在陆岸身边。陆岸专心致志改剧本,他也装作认真研读文学的模样。
一觉睡醒他又想了许多,改了个主意。萧栩身在云山中,再怎么委婉都未必能叫他顺畅地理解,恐怕挂号挂不成,还给人吓跑了。
共情是一种很微妙的能力,方栖宁能够体会到萧栩的困苦,但他不是医生,没法给他对症下药。
方栖宁发了封邮件给在英国时认识的心理医生,详细表述了萧栩目前的情况,合上电脑后,他想了想,决定去风眼看看再回来。
他一说要出去,陆岸很快反应过来他要去哪,十分体己地留在家里,给方栖宁足够的空间去做他的私事。
这会儿的灯光偏冷,从顶上白花花地照下来。陆岸大包大揽将房间里所有能够转换的照明灯全部调成暖色,方栖宁一脚踏进去,反倒有些奇异的不适应。
机灵的小姑娘凑过来给他报信儿,叽里咕噜地说:“老板,你昨儿没来,你那个朋友还挺拘谨的,和前几天恨不得喝醉死过去的样子简直不是一个人,坐那儿和Adam聊了一会就缩回去了。”
Adam是那个娃娃脸调酒师,他自称本名太俗气了,不准大家叫他名字,起了个人类起源的英文名,并以此作为闯荡酒吧街的名号。
方栖宁大概清楚了,给小姑娘打发回门口坐着,继续往里走。
“方哥……”萧栩今天没喝酒,看见他进来,眼睛亮了一下,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去。
尽管他没向任何人透露他和奚路之间发生的事,状态仍然肉眼可见的低落,不难想到这两个人的发展。
“晚上好,”方栖宁同他打招呼,“晚上睡得还好吧,楼上应该不太吵。”
萧栩连忙点头:“挺好的,不吵。”
方栖宁笑笑:“明天这一周就结束了,你不想继续参加可以和我说,裴泽那边不会说什么的。”
他上来就打了个直球,震得萧栩往后退了一步,不仅没接着球,脑袋还被砸了个正着,晕晕乎乎,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心。
方栖宁补充道:“你什么时候想喝一杯,随时都可以找我。”
原本萧栩和这盘游戏的关系就不大,只是方栖宁在见到他之前没想到,印象里的萧栩和本人出入还是挺大的。曾经的萧栩和如今的萧栩,差距在于后者愈发孤僻胆怯。
一个人意识不到自己身上的病症,他只会用愈加苛责的态度对待自己。你和他坦诚说出实话,无异于在他心上再划上一刀,加速流血进程,在病态的路上越走越远。
萧栩迟迟没有回答,方栖宁不逼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别的。
知善恶树一直就在每个人身后,但不是每个人一回头就能摘下树上的果实。这是一段远在咫尺的距离。
Adam给他调了一杯色泽艳丽的酒,怂恿道:“方哥,你试试嘛。”
方栖宁瞥他一眼,一脸习以为常的表情问道:“又拿我当试毒的了?”
Adam笑得鸡贼,绝不厚此薄彼,推了另一杯给一旁的萧栩。
萧栩反倒在方栖宁之前喝了一口,带着点壮胆的意思,明明脸还是那张脸,愣是给方栖宁读出了悲壮的字样。
连草食动物都改喝酒了,方栖宁再无推脱的借口。
他还没尝出来滋味,桌上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方栖宁一看,拿起手机,示意自己出去接个电话。
手机不知疲倦地震颤,方栖宁绕到楼梯右侧,一边接通,然后停在无人经过的角落。
“……裴泽?”
方栖宁不太能理解裴泽现在给他打电话的原因,但他还是礼貌地问候了一声。
电话那头稍微有点儿杂音,裴泽的声音很快传来:“宁宁,你在做什么呀?”
“……”方栖宁脸颊肉僵了僵,很是无语,“我在风眼啊。”
“哦,”裴泽在另一端低低笑了一声,“我前两天过去都没看到你呢,我还当你和陆老师双宿双|飞去了,原来是我去的时机不对啊。”
方栖宁不乐意在他面前谈陆岸,心不在焉地和他打太极:“前几天懒得出门,怎么了?”
他的反应倏然慢了半拍,方栖宁敏锐地听到听筒里的另一道笑声,不等裴泽答复,方栖宁闲聊般问道:“你在哪儿玩呢?”
裴泽不答话,用近似于卖乖的声线和他说:“宁宁,我好想你啊——”
地毯上伏着一具白皙的身体,裴泽低垂眼眸,手掌在男孩的发旋上呼噜了一把。男孩费劲地抬起头,他整个咬肌酸痛得厉害,身旁传来男人之间心知肚明的那点声响,而他充耳不闻,微微扬起一张腼腆的脸,温顺地看着裴泽。
洒落一地撕开的锡箔,裴泽冷淡地扫了一眼,他正在孟明奕最常住的别墅里,参加孟明奕最为得心应手的派对。
几分钟前,孟明奕轻飘飘地给了钟遥一耳光,收回手掌,说:“没用的东西。”
裴泽笑嘻嘻地凑过去,两根手指抬起钟遥已经开始肿胀发红的右脸,怜惜道:“孟总消消气,原来多好看的脸,现在看着太可惜了。”
孟明奕一直认为,陆岸和他不是一路人。井水不犯河水,这些年也就这么过来了。一个游戏让他有了结交陆岸的契机,他原本兴致高昂地给陆岸拨了电话,结果人家客客气气地拒绝了,脸上无光不说,心里憋闷才是重点。
于是这火气就转移到了钟遥头上。
孟明奕抽到裴泽,总不可能去和裴泽争上下,再者他也没有和潜在合作对象发生点什么的兴趣。巧在钟遥抽到的是那个出了名的浪|货,当天他就和盛晨星做了一回,浪有浪的好处,这不是他又想尝一回了,就找了几个平时一起玩的朋友过来。
其中就包括最近才崭露头角的裴泽。
他参加这个游戏,五分为和裴泽拉近关系,五分为了一直没追上手的谢乔。没想到出现的不是谢乔,半路改换陆岸,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周围狐朋狗友酒足饭饱,皆已开始中场活动,盛晨星花样忒多,径直钻进房间里,勾着手指让孟明奕五分钟之后再来找他。
孟明奕听他一言,脸上神色稍稍好转,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
钟遥半跪在地上,没得孟明奕的准许不敢抬头,耳畔忽地听见人声:“遥遥,你看大家都在各玩各的,就小裴总形单影只。我等会去二楼了,照看不到小裴总,你可得替我招呼好人啊。”
——这一天终于到了。
这是钟遥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当婊|子还要比谁更干净是多令人发笑的行径,但他跟了孟明奕好几年,除了火气上来会动手以外,孟明奕对他算相当不错的。
钟遥见过许多比他年纪更小的男孩,遇到体能不佳的老男人,身上每每被弄得血淋淋,送去医院缝缝补补,还得挂起笑脸继续迎客。被养主踢给别人玩上几回的也比比皆是,钟遥常常想,孟明奕至少还算个人,没有将他送出去转卖。
可是这世道,做人多苦多累,大家都不愿意做人了,孟明奕更是紧随其后,撕掉了最后一层人皮。
钟遥不给自己反应的时间,一楼铺了满地的羊毛地毯,他爬到裴泽脚边,膝盖也不会觉得痛。
裴泽愣了一下,半秒钟都不到,象征性的推拒还没说出口,孟明奕叩着沙发用戏谑的目光看他:“遥遥很听话的,绝对不比楼上那个差,难道你真的看上了小老板,要给他守身啊?”
白皙柔软的手悄悄覆上了他的大腿,裴泽眯起眼睛,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好几天没见到宁宁了,还怪想他的。”
裴泽挂断电话,孟明奕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恍然发觉般说:“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
他转身上楼,没再多看楼下一眼。
裴泽盯了一会钟遥平静的眼睛,手心覆在他红肿的那侧脸颊上,跪着的男孩几不可闻地颤了一下,舌尖动作也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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