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该给小殿下喂奶了,您看?”
“多嘴!皇儿刚吃了奶,哪儿用你多话。”
奶娘无奈退下,不敢再进言,只得求助的望抱琴。小殿下本就体弱,娘娘抱着他站在这风口子上小半天了,又不让喂奶,可怎么办?
抱琴轻轻冲奶娘摇摇头,这奶娘是个实心人,是真疼小殿下,她这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忍不住帮扶一把。可……小殿下可怜,没能投个好胎,摊上这样的娘。
远远似有声音,元妃面上一喜,冰凉的手伸进襁褓里一掐,登时小皇子就啼哭了起来。元春急忙抱着哄起来,挂着慈母的笑,温婉可人。
奶娘本来忍不住上前一步要说话,见元春脸上的笑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低头不敢再看。
抱琴暗自冷笑,作为贾元春的陪嫁大丫头,她自是明白她这位主子的心思的,不就是觉着自己年轻体壮,只要复宠便还能再生下皇子么!【注:还记得么,前文写过这个抱琴是元小舅安插的人。】
元春的确是这么想的,如今这个儿子生辰不好,冲撞了太上皇不说连累她自己也被老圣人不喜,还病病殃殃的,就算是侥幸养大了也没大用——宫里又不是没有健康的皇子,谁会依附个病秧子?
由此,元春打定主意,先用这个儿子作名头,把与贾家一派的各郡王府、国公府…拉拢到她身边儿,等再诞下健壮讨喜的皇儿之后,这个儿子兴许还能再报答她这做娘的一下呢,那个中宫昭后,可碍眼忒久了。
大红襁褓里,小皇子的哭声又细又弱,跟小猫崽儿似得,十分可怜。
小人儿吧嗒吧嗒嘴,却没有熟悉的奶|头塞进来,又冷又饿,小人儿耐不住要昏睡过去。
元春眼角映入一抹明黄的衣角,心中一喜,面上更作尽慈母姿态。
却不料,“嗳哟,小殿下怎么哭了,啧啧,这哭声弱的,可怜见的。姐姐还是快回去罢,这儿风大,若是吹着了小殿下可怎生是好?”
“见过……”“……”
元春忽的抬起头,明黄身影旁边那个宝蓝色的妖精扎痛了贵妃娘娘的眼。
“皇上~~”元春眼带恳求的只向皇帝看。
皇帝皱皱眉角,手一顿,还是掀起了襁褓的帽子看向里边,里头的小人扎巴扎巴嘴,正准备觉觉却被光线扰了眼,扭着小屁股动动,他还太小,看不清也不会明白他的父皇眼中的复杂神色。
元妃欣喜若狂,眼带秋水盈盈望着帝王。身穿宝蓝彩绣牡丹织金锦对襟宫装的周贵人咬牙。
却不料皇帝看了一眼便罢,“叫奶娘抱回去罢,贵妃好好照料他。”
周贵人欣喜,笑靥如花。贾元春心下愤恨,却不得法。
却不料皇帝行了两三步,又回头问道:“这科二甲第三十一名作贾环的,可是贵妃的族人?”
元春见状,忙喜道:“正是妾身的弟弟。”
皇帝上下打量了元春一下,语气和曦:“好。”
等圣驾远去,贾元春立刻把襁褓给了奶娘,叫抱琴给她揉捏手臂,喃喃自语道:“好?”
那奶娘接过小人儿,摸摸冰凉的襁褓,赶忙捂紧到自己怀里,小声哄着。
回了凤藻宫,屏退左右,命抱琴:“递个信出去,叫老太太和太太好生待环儿。”
抱琴忧道:“环三爷中了进士,本就压了宝二爷一头,娘娘还要抬举他?娘娘与他并不亲近,奴婢怕养虎为患。”
贾元春赞赏的点点头,这丫头难得的机灵又忠诚,道:“这本宫哪能不知,不过皇上说了他‘好’,本宫就不能不当回事儿。若他是真的好,能扶持本宫,本宫日后自然还是抬举他;若他不入皇上的眼,皇上今日赞他不过是碍着本宫的面儿,那本宫仍旧能将他踩到泥里去!”
抱琴点点头,心道,果然别指望这位主儿有点好心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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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想起贾珍的话,委实难以接受。南边那些族老竟然以家规要挟开小祠堂让贾环祭拜?
那群老不死的!
贾母虽然忿恨,却不能不考虑那些人的话。贾家草莽军功起家,军权早已不在,因而极希望子孙能够的读书科举入仕,确有“进士可参拜小祠堂”的规矩。
贾珍这作族长的和他那个吃丹药毒死的爹一样上不得台面,竟然也劝她让环小子祭拜小祠堂!
想起贾敬,贾母不由得有几分心虚。
小祠堂?她的宝玉都还没能拜祭,倒叫那贱婢所出的贾环占了先,况且祭拜过后,不论府里如何,外面贾氏的族人定会把贾环抬到一个远远比宝玉高的地位上去,你叫她如何甘心去松口应下?
“老太太?”
“鸳鸯,什么事?”
“二门上有夏太监派来的小黄门,说是要拜见您。”
贾母腾的坐起身,“快请进来!”难道宫里贵妃有事儿?
一个眉清目秀有些女气的小黄门趾高气扬的进门来,与贾母低声云云。
随后,就被赶过来的贾政亲自送出门去。小黄门捏着沉甸甸的荷包,满意而归。
“老太太,可是贵妃娘娘有吩咐?”贾政回转回来,忙问。
贾母闭上眼,哼!算环小子运气好!
☆、79想不出题目了
是日,正是二十六,黄历上宜祭祀、移迁。
保龄侯府和荣国府,史氏与贾氏两个家族不约而同地的请出了族长,主持祭祀之仪。
小祠堂在族中地位特殊,是以贾珍亲自带着贾环进去祭拜祷告,其余等男丁只能候在外面。史家亦是如此,史墨跟在史鼐身后步入这神秘的小祠堂。
贾珍在贾环前面跪了,朗声道,“……代子孙贾环者中二甲第三十一,特来上禀祖先……”
贾环跟着他行三叩九拜的最敬礼,一面抬眼四处打量,一面心下急转,思虑着如何能单独在这斗室中待上片刻。
一列仪式作尽,贾珍已额角微汗,他站起身,回头看贾环,却见贾环以头贴地,嘴里小声念着什么,饶是贾珍素来混账,此时心下也软上一软,只觉贾环挣出头来可不容易,身为庶子,头顶上压着宝玉那个嫡出的哥哥,偏宝玉又是老太太、二太太和宫里贵妃的心头肉!
想起宫里头他们贾家的那个贵妃,贾珍眼睛突地阴沉下来,若不是那个女人,可卿怎会早早病亡?可怜他如今还得为了那个女人的儿子奔波,提着脑袋做事,真叫他心有不甘!
贾环似乎听到动静,抬起头正巧对上贾珍的目光,不好意思的笑笑。他眼眶微红,真挚道:“珍大哥哥,你为弟弟做的,弟弟铭记在心!”
贾珍心中一动,就知道贾环说的是他劝老太太开小祠堂祭拜的事情,有心交好,因笑道:“不值什么。你是个出息的,日后若有用得上哥哥的千万别客气!”
又指着嵌在墙上的那一格格四方洞,正色道:“你虽非承嗣,却有造化,日后百年亦能供入这祠堂来!”
贾环方举目去看,那一格格中供奉的皆是荣宁二府继承爵位府邸者与其妻的灵位。
贾珍若有所指道:“这等荣耀,就是你父亲也并不能有。”更别提宝玉了。
贾珍说这话是认为贾环心中对宝玉定有芥蒂妒忌,以此来博贾环的喜欢罢了。
贾环果真露出个骄傲解气的笑来,贾珍一喜,由得他细细仰望殿中。
这小祠堂修的甚为气派,虽占地不大,房顶却极高,且都是上好的文石建造,与荣国府一贯的奢华不同,这里并无繁杂的装饰,简简单单,但以贾环的眼光,自然能瞧出那嵌在墙里置放灵位的木架子是用千年不腐的阴沉木所制。
环顾四下,要在这里藏东西可真不容易,一眼望去,一目了然的——谁还能抠得开石头和阴沉木去藏?
贾环相信小舅舅的消息不会有错,那半部药方定然藏在此处,而且以老太太的精明谨慎,她不会相信任何人,那药房定是她亲手所藏。
据贾环所知,老太太作为女眷,除了她死后的灵位安放进这小祠堂来之外,她本身能入这小祠堂也唯有当年国公爷的灵位供奉入小祠堂那一次,也正因那回,老太太才能妻代夫权,替国公爷行使家长职权,她才能在贾氏宗族中高高在上,使得贾珍这个族长行事之前还要请教她的意见。
思及此,贾环把目光移向那个中心偏右的格子里,正是他爷爷贾代善的神位。细细分看,果真发现在那端厚肃穆的灵位底座下,隐隐约约的似有一方扁匣。
……贾珍正望向左侧,那里有他爹娘的神位。小祠堂的这面墙上,最中心的是宁国公贾演和荣国公贾源的神位所在,然后从当间儿分开,左侧份数宁国公一脉,右侧是荣国公一脉所在。贾珍正出神,冷不丁听贾环一句,心神皆震。
只听贾环疑道:“怎无蓉哥儿媳妇的神位?”贾蓉是宁国府嫡孙,亦是族长贾珍唯一的子嗣,日后自然要承继宁国府,他的发妻灵位自然也需安置在这小祠堂内,便是贾蓉续娶的那位小胡氏,非是原配嫡妻,身份上也不够格入这里,只能在外头的大祠堂受供奉。
贾珍咬牙,片刻才僵笑道:“蓉儿媳妇去的早,却是要等日后随蓉儿一同被供奉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