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执却像是没听见他说话,径直走进了书吧。
“向成斌要和你合租?”方明执一把抓住正在弯腰收拾东西的解春潮,几乎有一点粗鲁。
解春潮没想到他真的会来,一瞬间的惊讶之后想把自己的手臂从方明执的胳膊里拽出来:“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吗?”方明执抓着他的手不松,问道:“一个已婚男人和配偶之外的男人非法同居有什么问题吗?”
“他最近回国,家里面都没收拾,所以想找个地方暂时借住一下。”解春潮皱着眉头看着方明执抓着自己的手:“而且已婚男人这个问题我之所以这么久解决不了,难道不是因为方公子执迷不悟?”他说完抬起眼睛来,纯黑的瞳仁里除了冷淡别无他物。
方明执像是被刺了一下,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些,却始终不肯松开,他低声问:“那你答应他了?”
解春潮有些好笑,抱起东西往门外走:“和你有关系?找律师吧,说我婚内出轨,让我净身出户。”
方明执没再说话,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在他后面跟进跟出,解春潮也就当他透明的。
朱鹊有些看不过眼,但是又碍于方明执的身份,谁也不敢说什么,只能闷声跟向成斌两个人加快了搬家的速度。
东西不多,一会儿就全装完了,向成斌开车,解春潮上了副驾驶,后座和后备箱里都满了。
朱鹊嘟囔了一句:“全宝京也就你这小书吧能使唤得动我了。”留在书吧跟罗心扬一起看店。
向成斌看了一眼后视镜:“还在后头跟着呢,方公子大约是不放心。”
解春潮笑了:“大约怕我被什么人跟拍,坏了方家名声吧。现在的媒体,不就喜欢爆料豪门隐情吗?”
向成斌不置可否,直接转了话题:“合租的事,真的不能考虑吗?我真的是个不错的室友呢。”
解春潮无奈地说:“不好意思我真的不习惯和人一起住,如果你需要住处,我也可以替你在本市找一找。只不过,你的能力,应该轮不到我帮忙。”
向成斌的路全都被他堵死了,半真半假地说:“春潮还真是不近人情,不习惯和别人住的话,从前不也是和方公子一起住的吗?”
说起方明执,解春潮冷淡地说:“就是和他住了,才知道自己不习惯和别人一起住,这不就分开住了吗?”
向成斌知道自己越界了,知难而退:“过几天有个摄影展,主办方邀请我带着朋友去露个脸。你可别一天之内拒绝我这么多次,我可是很努力地在获取春潮的友谊。”
解春潮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向成斌身上有一种让他想回避的气场,所以只能说:“真的对不起,今天这么麻烦你,改日请你吃饭吧。”
向成斌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看了一眼导航仪,掩去了眼睛里淡淡的失望:“还是等有机会,由我来请你。到了。”
这地方解春潮之前来过,中规中矩的青年小区,不是什么高档社区,但胜在环
境还算整洁。况且四周虽然没有大型商圈,却有不少老百姓消费的基础店铺,清净又方便。
黑亮的库里南紧挨着白色卡宴停下,一下同四周成排成排的小电动和共享单车形成鲜明的对比。
方明执下车,直接走到向成斌面前,掏出一张黑卡递给他:“今天非常感谢你送春潮过来,这辆车的过户我会着人来办理,住处我也会替你找好,你不能和解春潮住在一起。”
向成斌诧异地看了解春潮一眼,继而又对方明执说:“方公子误会了,春潮没答应我的请求,只不过方公子也不应该,”他看了一眼方明执手里的卡才继续说:“如此失礼。”
解春潮觉得两人之间的**味儿太浓了,本来这俩豪车停在这就够醒目了,这俩男的长得穿得也都和低调不挨边,已经遛弯儿买菜的人停在远处看热闹了。他把方明执拉到车门边,从车里掏出来一堆东西放进他怀里:“有劲儿没处使是吧?既然你都跟来了,往上搬,四楼,402。”
解春潮怕俩人上了楼再起争执,对向成斌说:“你这个车比较金贵,别再让人挂了蹭了,我俩搬两趟就够了,你在楼下歇会儿。”
解春潮和方明执一同上了楼,一路上解春潮都没说话。
方明执等着他掏钥匙开门,难得有些踟蹰地说:“魏栩这两天有个演奏会,我也会有一两支曲子,你到时候会来吧?”
他不提演奏会还好,他一提解春潮就想起来魏栩那张垂着公主切的娃娃脸,口气也变得戏谑:“我难道还可以不去吗?方公子何必明知故问?”说完就把门打开,兀自走了进去。
房间两室两厅,一厨一卫,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好在南北通透,一进来就觉得很亮堂。房东已经把房间收拾过了,虽然说不上一尘不染,但简单洒扫一下就很干净了。
“东西房门口就行。”解春潮看了一眼方明执,又加了一句:“劳驾了。”
方明执轻轻把东西放下,跟解春潮确认:“那我到时候去接你。”
解春潮看到他价值不菲的白色衣服上留下了几道显眼的灰印,别开眼睛:“我还是那句话,我又不能拒绝。”
方明执转身跑下楼,很快就把两个人要搬的东西全搬上来了,甚至还有些轻松地跟方明执说:“向成斌让我跟你说一声,他先回去了。”
解春潮眯起眼睛打量着方明执,心里说不出是遗憾还是怜悯:如果前一世方明执对他的关注能有现在的十分之一,他们之间,又何至于此。
但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如果和来得及。
方明执把靠在墙上的扫地套装拆开了,也不看解春潮,有模有样地沿着客厅扫到餐厅。毕竟自己生活了那么多年,千金之躯,干活却干得麻利,跟解春潮这种走路都要带倒垃圾桶的不是一个级别。
解春潮抱臂靠墙站着,等方明执扫完,把他手里的尼龙丝扫帚和塑料簸箕接了过来:“可以了,辛苦你。”
方明执又从地上拿起几个沙发零件就要组装,解春潮把他的手按住了:“方明执,可以了。”
方明执执拗地拿着一个沙发腿和两块布墩:“你不会拼。”
解春潮压着性子说:“我希望你离开这儿,我以后要在这里生活,意思就是不希望你过多的加入。”
方明执琥珀色的眼睛看向窗外,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楼上一面亮闪闪的玻璃:“什么是过多的加入?”
这栋楼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楼上似乎是住了一个刚开始学习钢琴的孩子,一听他就练得不顺心,一段练习曲被练得七零八落,最后他在钢琴键上重重地砸了几下,发出刺耳的“咣咣”声。
解春潮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任何的加入都很多余。”
方明执摩挲着手腕上的手表,目光却没收回来:“要是我一定要加入呢?我是你的合法配偶,我有权利参与你的生活。”
解春潮不想再跟他说这些车轱辘话,很直白地问他:“你想参与什么呢?我的生活,和你从来都没什么关系。如果你纯粹是一时兴起,想观察一下普通老百姓的民生日常,我建议您多看新闻多刷社交。我不是一个好样本,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把门拉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就是没有你的生活。”
方明执离开之后,解春潮慢条斯理地坐在地板上拼沙发,折腾了半个多小时,解春潮把沙发的支架部分往墙角一堆,直接把沙发垫摞在了地上,坦然接受了自己以后只能坐地上的事实。
解春潮把为数不多的几样家具摆好擦干净,又把带来的食物塞进了冰箱。他放眼四周,地方实在是不大,能干的活也不多,他索性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坐在沙发垫上小口地喝。
今天方明执的样子好像一个陌生人,让他害怕了。
他刚重生回来时所遇见的那个方明执,和前世没什么差别,披着一层完美外皮,冷淡疏离,却又彬彬有礼。
可是最近方明执的面具似乎戴得不大稳,他总是在他们二人
独处的时候露出不常见的情绪,比如愤怒,比如困扰。而就在刚刚,方明执在他请他出去的时候,似乎凝固成了一尊雕像。
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他会哭,可是又在几秒钟之后感到可笑,方明执这种物种,天生就自带钢盔铁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会为了他一句话哭?
果然,方明执很快就回过神来,一字一顿地对解春潮说:“我不可能离婚,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同意离婚。”
解春潮一向吃软不吃硬,上辈子对方明执是个例外,方明执就是发个铁饼给他他都能咽下去。现在不一样了,第一次犯错可以是因为无知,但是第二次,就是愚蠢了。
离婚的事实在拖得太久了,解春潮本来寄希望于魏栩可以把方明执带走,但是目前来看她显然不大争气。
解春潮已经多次正面表达过对离婚的诉求了,也百般退让迁就过。但方明执现在就是不肯松口,还说什么他活着就不会离婚?
解春潮真怕他这样子,如果说有什么比不爱更糟糕,那就是不爱还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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