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哥!”江予有些仓促地喊了一声。
他倒不是介意与乔旭影说出这件事,正相反,当面对乔旭影时,他觉得好像什么事都能与对方商讨,这正是乔旭影给他带来的舒适感。
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措辞,毕竟车祸、走马灯,这一切都太过于匪夷所思,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乔哥。”他又喊了一声,却是问道,“能不能冒昧地问一句,为什么会分手呢?”
为什么,他和贺霖会分手呢?
“是因为不喜欢了吗?”
是因为贺霖不喜欢他了吗?
乔旭影像是有些意外于江予会问出这个问题,在他看来,这两人和“分手”二字根本搭不到边。但他也没因为这有些失礼的问题恼怒,只淡淡笑了笑,说:“不是因为不喜欢。”
江予怔愣地看着他。
“还记得那个相机吗?”乔旭影问。
“记得。”
“那正是因为我还喜欢他,才能做出的第一步。”乔旭影说,“我也确信他还喜欢我。”
江予有些不明白:“那为什么……”
“江予。”乔旭影喊了一声,却没了下文。
杯里的咖啡已然被他喝尽,他双指捏着搅拌棒,垂目琢磨着措辞。
旁边一桌是一位母亲带着个约莫刚上小学的孩子,小女孩正在写作业,总是写了两题就要到处捣乱,母亲有些生气了,就拉着她呵斥了一声。小女孩大约是习惯了,扯过了一旁的练习簿,写了没多久又抓住母亲的袖子,嚷嚷着问:“妈妈,为什么一定要一个人在前面跑,另一个人要在后面追啊,前面那个人停下来等他不就行啦。”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好好写你的数学作业!”
“妈妈,为什么他们要一边放水一边灌水,不浪费水吗?”
“一个练习题而已,不浪费的,你快写,小心作业写不完……”
从方才开始,乔旭影的视线就往那儿偏了些许,蓦地,他说:“是一样的。”
“什么?”江予问。
“水池问题。”乔旭影看向他,说,“和感情是一样的。”
“我们并非不喜欢对方,只是生活中有太多东西,在我们的感情池上开了口,让水源源不断地向外涌。口子越多,速度便越快,到了最后,哪怕我们依旧喜欢,也耐不住它流失的速度。”
乔旭影定定地看着江予:“我们的池里已经空了,所以现在在亡羊补牢。希望你们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第37章 跨年
江予似懂非懂,但在心中牢牢记住了这番话。等贺霖回来时,他们已经聊到了其他无关紧要的话题。
近两点,乔旭影看了眼表说:“你们快要到上课的时间了吧,那我们今天就散了?”
两人道了声“好”,贺霖随手就拿了小票,准备去付账,乔旭影拦住他,说:“记一下我点的多少钱,待会儿转你。”
“不用了,乔哥。”
“在这点上不许和我争啊,”乔旭影说,“上次已经是让你们付的了,这次必须AA。”
贺霖失笑,只得应下。
自这天的谈话过后,贺霖便稍稍收敛了一些,但在江予看来,他这收敛也只是偶尔,并且收效甚微。
比如说,在回到寝室后,发现室友都不在,他会装作不经意地在寝室群里问一句,得到另外两人都暂时不会回寝室的回答后,该怎么动手动脚还是怎么动,并且还有变本加厉的嫌疑。但既然是没有其他人在,江予也就都随着他去。
一下子到了年底,两人在家吃过午饭后便坐上高铁前往杭州,到了酒店入住。
一进到房间,江予便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熟悉感,他走到窗边看了眼外面的风景,带着些细微的先入为主,观察了一下对面楼房的角度,他简直要怀疑,这间房是不是和他记忆中原先住的是同一间。
忽然背后有热源靠近,贺霖从他身后搂住了他,一颗脑袋窝在他颈侧磨蹭,江予能在落地玻璃窗中看到他们相拥的身影。贺霖今天穿了件黑色长款大衣,他攥着敞开的衣边,将只在最外层穿了一件厚卫衣的江予圈入自己怀中,几乎用自己的外套将对方牢牢包裹住。江予被他裹得不得不缩着肩,好半天才伸出了手在对方脑袋瓜上一拍,埋怨了句:“热死了。”
贺霖在他脸侧亲了一口后终于放开,脱下外套挂进衣橱。江予往床上一趴,旅途疲惫袭来,他心中感叹,无论是原先对贺霖提议的言听计从,还是这回自己主动提出,出来旅游还真是件吃力的事。
贺霖爬他身旁给他捏肩捶背,看他一副不准备动弹的样子,问:“你就准备这么躺在酒店了啊?”
江予舒服地闭了会儿眼,睁开后转了个方向,看向贺霖撒娇般糯声道:“出门好麻烦。”
贺霖没忍住嗤笑出了声,他起了身,转而拽起江予的手臂:“可是你说的要出来跨年的啊,快起来,我们去西湖逛一圈。”
去肯定是得去的,只是江予又躺在床上装模作样无病呻吟了几句,方才起身出门。
虽说是一年到头最后一天,景区附近永远不缺游客,西湖四周依旧人头攒动。冬日暖阳下,他们沿着湖畔,走过古亭茶舍,跨过名堤断桥,聊着日常琐事。江予难得连走一个多小时也不嫌累,仿若能走到天涯海角。借着周围人多,他们在衣袖下悄悄勾着小指,却不够,转而大胆地十指相扣。明知如果被人看到会得到引发怎样的细碎言语,但却还是情难自已。
无关同性或异性,他们只是一对相爱的恋人。
走至雷峰塔周围,贺霖伸指挠了挠江予手心,揶揄道:“你说你小时候要是先来西湖,是不是也就不存在这小名了?”
“那可就不知道了,”江予轻笑,“说不定我就指着它叫江。”
贺霖有些感慨:“真是有些可惜,为什么我们不是从出生开始就认识的呢,现在回想起来,感觉真是浪费了三年。”
江予说:“就算那时候就认识,也不会记得的,像我就不怎么记得小学前的事情了。”
但他又一想,好像也不全然是如此,毕竟在他的走马灯中出现的第一幕,就是他们三岁时的初识。
贺霖仰头好似在回忆,半晌后总结道:“我也就记得和你见到的那天了。”
江予歪头看他:“那你就没想起小时候别的什么事?”
“什么事?”贺霖问,“你拆我四驱车的事?”
“……”江予无语,却觉得面上好像被晒得有些热。他把脸埋进卫衣领口里,低喃说:“这件事不是已经翻篇了嘛。”
贺霖扭头捂嘴偷笑了两声,转回来后又假装一本正经:“那你给点提示。”
“嗯……我哮喘发作的时候。”
贺霖回忆片刻,脑中都是小学时候自己拉着江奶奶问怎么办的场景,最终举白旗道:“真想不起来,你直接说吧。”
“你自个儿慢慢想吧。”江予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抽出手,大步流星往车站走去。
“哎,怎么这样啊。”
景区附近的餐馆人满为患,他们回到酒店附近,找了家评价比较高的餐厅吃过晚饭后,便去了城市阳台。
灯光秀已经开始,周围人都举着手机相机,对着璀璨灯光。贺霖拿着手机,只对着灯光秀拍摄了不到一分钟,就将镜头又对准了江予。
“你去拍灯光秀啊,”江予推了把他的手,压着声音以防被收录到视频中,“老是拍我。”
“灯光秀又没你好看。”贺霖脱口道。
他说得响亮,四周甚至有人被吸引来了目光。江予羞红了一张脸,猛地拽了把他的袖子,咬牙说:“你收敛点!”
贺霖抿着唇窃窃地笑,却依旧将镜头对准了他。
下午有阳光时还不觉得,这会儿寒风凛冽,又是在江边,江予的卫衣领口有些大,冷风径直往脖颈里灌。
贺霖看他缩得脖子都见不着了,便说:“先回去吧,反正房里也能看。”
江予猛点头。
回了酒店终于有热气傍身,江予一回到房就去冲了把热水澡,出来后让贺霖去洗,之后两人关了室内的灯,肩靠着肩,坐在落地窗前看对岸的绚丽光彩。
月光耀人,照在了贺霖不知何时落在江予唇上的吻上,不一会儿,房里只剩了江予的低声喘息。擦拭完头发的毛巾落在了地毯上,贺霖压着人在窗边进入。淋浴后的热气未散,周身却好像萦绕了圈新的蒸腾。
贺霖背着光,江予眼中盛着泪,在朦胧中有些看不清晰他的表情,便去用手摸他。从额摸到眉骨,又沿着高挺的鼻梁划到唇,在他摸上对方喉结时,贺霖俯身凶狠地亲吻他。
衣物都没有褪尽,因着尾骨处一小块与地毯的接触面积,江予呜咽着说了声,有些扎人,贺霖便抱起了他,他在几步路的移动中落了泪,啪嗒掉在了贺霖的肩上。贺霖将他放在不再扎人的柔软床铺上,在动作中又去啄着他眼睫,如蝴蝶扇翅,扫得贺霖身心一块儿发痒。
他们正处于室内的明暗交界处,外面还亮堂,但好像没听到烟花乍响的声音。江予喘着气,问了一句破碎成好几段的话,在倒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