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霖闻言怔了两秒,嘴比脑先反应了过来:“你不是去洗碗了吗?”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悻悻然闭了嘴,步子都跨得大了些。
江予两步跟上,揶揄说:“我也没说什么能让人感动到这地步的话吧,还以为是歌声把你吓到落泪呢。”
贺霖不禁笑出了声,放慢脚步:“明明也没有这么难听,干嘛每次出去聚会都不唱歌。”
“真的假的啊……”
“别这么没自信啊,”贺霖说,“以后多唱唱,大不了就只唱给我听也行。”
江予被他说得倒羞涩起来,没答应也没拒绝,堪堪憋出一句:“......脸真大。”
半晌,贺霖又倏然唤道:“江予。”
没了嬉笑,语气转为正经,他说道:“我感动,是因为之前从没听你说过这样直白的话,譬如说谢谢。我还记得你给我回的那封情书,就写了这么直晃晃的两个名字,就权当做了个形式,但现在你却能这样对我坦白,我很开心。”
脚步渐停,江予立在原地,讷讷看着对方。
大约是正好一班地铁经过,地铁站里忽然涌出人群,有人走过去后还回了头,朝着站在地铁口不远处的俩帅小伙投去视线。
人几乎都走散了,贺霖又说:“知道你可能很不好意思,或许也懒得做这些事,但我真的很希望可以看到更多,和我一样写个信也好,像这次一样录个视频也行,或者无论其他什么形式都可以。”
他说:“我想多听听你的心里话。”
江予凝滞晌久,他不敢看贺霖,低下了头,咂摸着对方的话,心里五味陈杂。
贺霖一直都是任劳任怨地依着他,除了对那句称呼的莫名执着外,从未主动提出过什么要求,亦或是来窥探他的内心,一直宠着他的沉默与羞赧。于是他习以为常了,开始恃宠而骄,以为对方无所谓这些表达,能懂自然会懂。但事实证明,贺霖也是想听的,想听一句“喜欢”的肯定,想听他亲口说“谢谢”,想听他唱一首“生日快乐”。
他垂着头,周身弥漫的悲怆似乎都吓到了人。贺霖悄悄捏了把他的手,急道:“不说也没关系,我……”
“贺霖。”蓦地,他哑声打断。
“我不想和你分手。”
是一句提前数月的剖白,是一场情不自禁的爆发。
又是一班地铁经过,人群川流不息,贺霖怔愣片刻后,一把将江予拥入自己怀中。他在对方背上轻拍,心中莫名,却还是柔声细语哄着,像安抚啼哭的婴儿,一如高中时在实验楼楼顶的安慰。他喃喃着:“不分手,我们不分手。”
江予把脸埋在他肩头,想把所有的事都一股脑和他说,说自己不过是在重复一场回忆,每天都像是能听到倒计时的声音。他反反复复回想着当时的一点一滴,就是想不出哪处变故会成为他们分手的契机。
可他也无法质问现在的贺霖,能做的是有求个保证,做个许愿,再选择等待。
心中宣泄过后,江予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按压住那股歇斯底里,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几乎能听到身边路人的窃窃私语,他轻轻推开对方,挣出怀抱,抬眸看了眼,似是想把对方都刻进眼底。半晌,他说了声:“没事了。”
情感迸发的最后,是内心一句坚定的自我保证——只要这次自己能够坚持不分手,就没有关系了。
进了地铁站后,江予已基本恢复没事人的状态。贺霖一直紧着眉,问他为什么会有这个顾虑,他只说假期太过放纵,有些不安,万一被家里人发现了,怕他们会不支持。
贺霖轻拍他的手,趁着地铁到站前又搂了一把,手着力按在肩头,似是把所有力量都传递给他。
贺霖说:“就算他们不支持,我答应你,无论有什么事我们都一起扛。”
到了学校后,脑中思绪便被课程和练舞占据,他们没再提今天的对话,暂且决定在向父母坦白前,先走一步看一步,试探看看。
一周在家吃香喝辣,大家身体都迟钝许多,只能靠练习来补。人员齐全的只有下午课后到晚上课前的一个小时,时间紧迫,没人愿意放松,几乎废寝忘食了三周,终于即将迎来比赛。
比赛在周六,周五下午大家都没课,聚集在舞蹈房,最后完整地练习几遍。
正要休息时,没有练习任务的傅思远突然出现在舞蹈房门口,还带着慰问品。
“亲爱的社员们!”他突然进门吼了一声,连高音量的激烈舞曲都没遮盖住他的亢奋。
众人被惊吓到动作一个停顿,刚想要以下犯上,结果在看到他手上拎着的各类奶茶零食的瞬间偃旗息鼓。
贺霖准备去停了音乐,让大家休息。傅思远却说:“哎,从头来一遍,我看看,可以的话这遍跳完,吃点东西就回去休息吧,养精蓄锐,明天跳出最好的水平。”
众人又欢呼,简直是拿出了两个月来最好的状态,动作整齐划一得像是一个人跳出来的,傅思远被他们逗得哭笑不得,说:“平常也没见你们这么超常发挥,要是明天也能跳出这个状态,第一肯定能收入囊中。”
底下又一口一个保证,实际已然散开去瓜分食物,贺霖去捞了份鸡排和烤冷面,顺了两杯果茶,往江予身旁一坐。
傅思远又喊了一句:“明天早上八点在欢乐谷门口,不要迟到啊,迟到就进不去了。”
“知道了傅哥!”
一起练舞近一个半月,组里关系也亲近了许多,组里另一个男生在拿了吃的后哼哧哼哧跑他们旁边坐着,四个男生就这么靠镜子坐了一排,其他人零零散散地围坐在前边。
贺霖把烤冷面的盖掀了,推江予面前,又把果茶的吸管插了进去,这才转头问起明天的安排:“明天比赛大概多久?”
傅思远拿出手机看主办发的时间安排,说:“九点开始,一共十个学校,到十点半左右全部比完,之后半个小时颁颁奖什么的。”
“那之后就自由活动了?”乔素颖坐他们对面,问道。
“是啊,”傅思远收了手机,“想玩啥玩啥,比完就地解散。”
平时互相揭短习惯了,乔素颖笑一声,揭人伤疤般说:“社长,你一单身汉,一个人去欢乐谷玩也不嫌无聊啊。”
傅思远瞥她一眼,两手往旁一捞,分别勾着贺霖和另一个男生:“这不是还有兄弟吗!”
那男生有些抱歉,缓缓将傅思远的手挪开,但又觉得吃人嘴软,在他手上拍了两下以作安慰,真心实意地道歉:“傅哥,抱歉了,明天我给女朋友买了票。”
傅思远一脸受到重创,又将矛头转向贺霖和江予,声音透着哀求般:“我们两位镇社男神,我们两位宣传门面……”
江予不慌不忙吃着烤冷面,贺霖闻言尬笑两声,侧身把角落的人挡了,喃喃一声:“傅哥……”
傅思远看他这样子就懂了。大一里最深得他心的就是贺霖和江予俩小子了,几人平时没特地聊过这话题,傅思远看他们俩在学校的时候除了上课,就是在舞蹈房练习,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有女朋友的人。他难以置信盯着贺霖,得到对方承认的一点头,又想去问江予,结果贺霖先行开口:“我们都不是单身啊傅哥。”
只是贺霖给了刀想喂颗枣,想说在欢乐谷他们也可以一起走,分开行动反而徒增被别人发现的可能性。再说,就算有旁人在,也碍不着他和江予两人私下悄悄谈恋爱,想想以前高中时期,他还不是在一班混得风生水起。可他还未出声,对方已去一旁掩面痛哭,他只得悻悻然闭了嘴。
江予在一旁只顾看着乐,刚练完舞也吃不下太多,一份烤冷面还剩了个底,他戳了戳贺霖的背,贺霖随即回头看他。他把烤冷面的碗往对方手上一递,轻声说:“你吃吧。”
在地板上放下碗,贺霖暂时没动烤冷面,却用签从鸡排盒中叉出一块,抵到江予面前:“这个尝一块试试?”
面前仍坐有他人,江予几不可见地微蹙眉,但又见对方一脸殷勤,还是张嘴吃下,评价了句:“有点咸。”
“我也觉得,”贺霖叹气,一边捧起烤冷面道,“还是椒盐的好吃。”
“小乔,你的小姐妹里有没有在物色男朋友的,帮你傅哥宣传宣传。”
那头,傅思远接受了这一残忍的事实,开始寻找起解决办法。
“那还真没,你不是她们的type。”乔素颖惋惜摇头,末了又添一句:“社长,能别喊我小乔吗,怪傻|逼的。”
“那喊什么?”傅思远琢磨片刻,“素素?颖颖?”
乔素颖瞬间作呕,一脸嫌弃地看着对方。既然要算账,傅思远也不客气了,问她:“还说我呢,别人都叫我傅哥,你怎么就天天社长社长地喊我。”
乔素颖答得理直气壮:“能让我叫哥的只有我亲哥,钥匙三元一把十元三把,您配吗?”
傅思远翻白眼:“那你怎么不能向你哥一样温柔点,别整天以下犯上和我没大没小的,我还是你直系学长呢。”
剩下几人一直在旁默默吃东西喝茶当透明人,贺霖闻言倒忽然问了句:“哎,傅哥,你也认识乔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