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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吻逆时差 (八千桂酒)


  姐姐在他肩膀上拍一下。“你乱说什么啊。”
  “奚文心,以后我就不管你叫姐姐了。”奚和光说:“你一点也没有做姐姐的样子,比我大四岁还这么爱哭,你觉得呢?”
  姐姐随手抽了两张纸,把眼泪擦干净,摸了摸他的脸说:“我觉得不好。”
  “为什么。”
  姐姐看着他,沉默半晌,温柔的杏眼里水光淋漓,似乎奚和光就是她在世上唯一的寄托。
  那一晚奚和光睡得很不好,总是做梦,好像又梦到了小时候,他躺在小小的摇篮里,头顶的玩具哗啦啦地响,他跟着摇篮晃动,晃来晃去,晃不到尽头,醒来时反倒比睡前要累。
  第二天家里来了一位客人。
  说起来这位客人他们姐弟两个都很熟悉,是爸妈认识很多年、一起做生意的朋友,名叫张山昆,从前经常会来家里周末小聚,奚和光知道他非常有钱,似乎背景也很复杂,但是每次见了面,他都笑呵呵的,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在奚和光十岁生日的时候还送了他一台施威坦钢琴。
  出事后,他人在国外一时赶不回来,直到爸妈临终前一天他才出面,葬礼上他帮着跑前跑后,还没忘抽空和他们说了股权继承的事情。
  奚和光的爸爸是一家通讯科技公司的大股东,现在人没了,股份自然由他们姐弟两个继承,公司章程也明确规定了自然人死亡之后,其股东身份可以被继承人继承,但是需要开一个股东大会,如果有股东不同意继承,需要购买他们的股权,而且公司章程还有一个规定,只有一名继承人可以成为股东,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别的继承事宜需要处理。
  张山昆也是股东之一,和他们说事情有点麻烦,董事会那边似乎有点内部矛盾,他们的爸妈不在了,自己不能看着两个孩子吃亏,特意上门带了他们走,说去找个熟识的律师,好好了解一下事情应当怎么办。
  他们两个和这个张山昆实在是认识的太久了,况且他说的也是事实,姐弟两个谁也没有起疑心,简单收拾一下,只带了家里的钥匙和手机,就上了他的车。
  张山昆的车开了很久,奚和光越看旁边的建筑越眼生,张山昆还有心思给他解释,说别看这里安静人少,地皮已经炒到天价云云,奚文心似乎十分疲倦,一直靠在奚和光的肩头没有说话。
  楼越来越矮,树木越来越多,张山昆带着他们来到一处雅致开阔的中式庭院前,说今天约了在律师家里谈。
  进了房间,有人过来倒茶,张山昆微微放松了身体坐在椅子上,和他们聊起了家常。
  对方是长辈,今天又是为了他们的事情赶来的,姐弟两个哪怕再没心情聊天,也强撑着回应,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聊了十几分钟,张山昆接到了一个电话,对面不知说了些什么,他点点头,说知道了。挂了电话,他话锋一转,问奚和光知不知道平时他爸爸会把重要的账目和文件放在哪里。
  这问题问的太失水准,他大可随便找个借口,换个方式套话,但只这么十几分钟,他耐心已经耗尽,也觉得这年纪尚小的姐弟两个还不需要他费什么心思。
  奚和光还差一岁就成年,但他几乎是在钢琴前度过他的少年时代的,家里人宠他,他不感兴趣的事,没人强迫他多看一眼,他连自己家里资产到底有多少都不清楚,更不会关心自己爸爸放东西的习惯,而奚文心常年在国外留学,这次还是因为放假才比奚和光早回来,知道的比他多一点也有限。
  奚和光虽然单纯,但人并不傻,张山昆一开口,他就觉得事情不对,想了想,他如实相告,说自己和姐姐都不太清楚家里生意的事情,奚文心也敏感地觉得气氛有些紧张,跟着点点头。
  茶凉透,奚和光攥着姐姐的手,说如果今天律师不方便谈的话,改天再说,张山昆一笑,说不着急,在这里多住几天,看看风景散散心。
  有人带着他们往外走,都是比他们高近乎一个头的壮年男人,奚和光皱了皱眉,问张山昆这是什么意思?
  张山昆还是那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让他们不要多虑,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什么时候再回家。
  两个人的手机被拿走,还有人过来搜身,一个精瘦黝黑的男人带头,伸手去碰奚文心的腰。
  奚和光一把将奚文心拉回来护在怀里,冷着脸盯着那男人看,张山昆一笑,很宽容地说:“算了。”
  两个人就这么被软禁起来,一整个白天都有人在外面走动,中午和晚上有人来送饭,他们很默契地没有说什么,到了晚上,外面静了,奚和光坐在很硬的红木座椅上,轻轻地吹了个口哨,奚文心踮着脚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低声问:“你觉得他想找什么?”
  “他破产了吗?”奚和光把声音放得很轻。
  “没有吧。”奚文心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我也觉得没有。”奚和光想了想,“而且咱们家那点钱,他应该还看不上吧。”
  “不为了钱的话,是不是他有什么把柄……”奚文心的语气有点不确定,“爸和你提过吗?”
  “没有。”奚和光摇摇头,“但是我知道张山昆做事不干净。”
  奚文心沉默半晌,习惯性摸摸他的头发,“不要害怕。”
  “谁怕了。”奚和光说:“放心,他不至于闹出人命,估计咱们从家里出去之后就有人进去翻了,应该是没找到他要的东西吧,你先去睡觉,看他明天怎么说。”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眼前全是闪烁的噪点。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奚和光趴在桌上对付一晚。第二天张山昆没有露面,第三天的中午,张山昆来了,见了他们仍是笑,看起来和蔼可亲,开门见山道:“还不想说?”
  奚文心性格温柔大气,很少与人发生争执,突然见到张山昆这幅样子,难免觉得不安,奚和光说:“张叔叔,我们那天和你说的就是实话,你说的东西我们确实不知道在哪里,你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两个有必要和你撒谎吗?倒不如我们把话说清楚,你想让我们帮你做什么,直说就好,能做到的我们一定会做。”
  张山昆拿了根烟,却不抽,把玩着细细的烟,看着奚和光,“我一直都觉得你很聪明。”
  奚和光微微皱着眉看他。
  “但我劝你啊,还是省省吧。”张山昆说:“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告诉我,这屋子床太硬,怕你们住不习惯。”
  又这样过了大概一个礼拜,突然有一晚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急雨落地,惊雷炸响,世界只有黑白两色,黑的是夜,白的是雨,奚和光本来坐在椅子上啃苹果,听到雨声,突然跳起来,紧紧抓着奚文心的手腕往后窗跑。
  窗户在外面被锁上,奚和光随手抄起窗边的椅子在窗上狠砸,只两下就砸开了,声音完全被震耳的暴雨声盖了过去,他将奚文心推出去,自己也跟着跑了出去。
  脚下是绵软的草丛,隔几步就是一个人工湖,不远处隐约能听到狗叫,奚和光拉着奚文心往前跑,借着自己的记忆找来时的那扇门,也不该说他们到底算是幸运还是倒霉,居然真的找对了路,而且一路都没遇上什么人,但这阵遮天蔽日的急雨没过多久就停了,很快就有人发现他们两个跑了,两条腿跑得再快也跑不过汽车,这路边又没什么可以藏身的建筑,最后还是被人抓了回去。
  张山昆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二点,似乎这个雨夜让他非常厌烦,他长在脸上的假笑终于消失了,眼角往下垂,显得凶相毕露,他坐在椅子上,看也没看他们姐弟,瞥了一眼窗外变得绵长的细雨,慢悠悠地说:“我看在过去情谊的份儿上,好吃好喝供着你们,还不满意是不是?那好,今天你们是死是活,全都自找。”
  奚和光身上湿漉漉的,雨水滴了满地,他盯着那滩水看,正晃神的时候,只觉得肋骨一痛,居然有人过来打他们,他想也没想,下意识扑过去护着奚文心。
  那一晚他的意识很混乱,到后来已经分辨不出哪里更疼,奚文心几次想把他推开,都被他死死压制住,她吓得哭都哭不出声音,只一个劲恳求对方不要打了。
  终于结束的时候,奚文心觉得自己脖子上热热的,伸手一摸,全是奚和光的血。
  张山昆带人走了,奚和光倒在地上,眼睛都不眨一下,奚文心哭着跑去门口,疯了似的敲门,奚和光终于动了动手指头,难受地在冰凉肮脏的地上蹭了蹭脸,低声说:“姐,别敲了。”
  他当晚就开始高烧不退,缩在被窝里也不知是睡过去还是昏过去,第二天直到下午才醒,奚文心赶紧喂他喝了粥,他刚咽下去就吐出来,难受地摆摆手,低声说没事。
  可眼看着他的情况越来越不好,整个人烧到人都快糊涂了,也不知道除了外伤之外还有什么伤,奚文心几乎快要疯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地上坐了很久,用尽全身力气去拍门,大声说要找张山昆谈谈。
  也许是知道奚和光被打得半死不活,今天门外只有一个人守着,正是那个之前要搜她身的男人,对方看她一眼,示意她跟自己来,她艰难地扶着奚和光走出来,似乎不堪受力地踉跄了一下,半跪下去,膝盖差点磕在一丛牡丹周围围着的光滑石块上,对方看她一眼,哼笑一声,伸手过来扶,她紧紧皱着眉,似乎觉得很不舒服,低声说了句什么,对方弯下腰凑过来,她猛地抄起一块比手掌略大的石头,又急又狠地在对方脑后砸了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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