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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 完结+番外 (二川)


他就一个人乖乖坐在椅子上挂水,头疼得几乎要开裂,看了眼手机才发现自己早饭午饭都没吃,可他并不觉得饿,这会儿眼皮肿地睁不开了。
“45号的点滴都回血了,怎么没个人陪着啊!”
齐昭然自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还是护士突然发现,帮他换了药瓶,问值班的护士长:
“那边45号没个人陪着吗?我看他发烧挺严重的。”
护士长低头写自己的值班表,眼皮掀了一下:
“我看你就是看人家长得帅想去搭话,你自己去问他呗。”
护士见齐昭然烧得不清,意识又昏昏沉沉,蹲下问他:
“有家人陪你吗?”
齐昭然用力地睁了睁眼才看清自己面前站着个人问自己话,但大脑还是晕晕乎乎,嗓子发炎疼得说不出话。
“要我打电话叫人过来陪着你吗?”
齐昭然张了张嘴,说了什么护士没听清,通讯录一共就三个联系人,按照字母顺序排列,护士随便点了最上面的一个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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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昭然感觉到有人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衣服里,很凉的一根体温计塞在自己腋下,又帮自己掖好了被子。齐昭然的脖颈颀长,穿一件很薄的黑色短袖衫,看起来是正阖着眼,眼睫在眼下扫出一片阴影,看起来正在合眼休息,关律又觉得他万分疲倦。
齐昭然像是醒了,又像是睡着,温热的手心贴上关律的手背,嗓子疼得只是发出细小的气音,关律低身凑上去听,齐昭然说,你陪陪我……
关律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俯下身去抱他,抚摸他滚烫的额头,又去搙他的软发。
下午三点半,齐昭然是被饿醒的,他感觉自己再睡下去就要在梦里把枕头吃掉了。
关律在厨房正用电热壶烧水,窗帘峰峦似的绵延摆动,窗外是晴朗的好天气,又有人把洗得皱皱巴巴的衣服晾晒出来了,搭在两楼之间的绳子上,五彩斑斓地荡,窗外飘来七零八落的声音,碎玻璃、锅碗瓢盆撞击、狗叫与人语。
齐昭然枕着已经发黄翘起的墙板,透过厨房的那一方碎珠穿起的门帘去看关律,打开阿司匹林的盒子和感冒灵冲剂,在狭窄的厨房持一根筷子把冲剂搅开,温热的药剂腾起一阵白色雾气,笼在关律的脸颊上,朦胧若一阵雾,扑朔如一则谜。
齐昭然知道逃避无用,自己面对时先生的指责也好,对于关律的家庭也好,或者是前妻与孩子,齐昭然都没有介意或者有压力的意思。
到现在他知道一直压抑自己的心情无非是害怕。
“先回去躺着,你一身汗。”关律冲完药剂才发现齐昭然在门口站着,半扶住他的肩膀让他回床上,端来冲剂与胶囊一勺一勺地喂他。
“这个一天两次,冲剂是三次。”关律低头阅读说明书上细若蚊蝇的字体,重点地看了副作用。
齐昭然张嘴欲言,又觉得喉咙疼痛若割,关律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粥在锅里煮着,马上好。”
齐昭然便不再做声,就这样抬头默默地看他,眼睛如清澈的湖水,关律想吻他,又怕抑制不住自己想占有他的心情,最终低了低头:
“我去看看火。”
齐昭然高烧退下来一点,但也没完全好,只能喝粥,关律心疼他,在咸粥里加了煮的软糯的鸡肉丝,齐昭然虽又难受又嗓子肿痛,胃口却不减,连着喝了三碗。
关律坐在他床头的一张小马扎上,和他讲无聊的话题,有时候是国家军政,有时候是异国游历,齐昭然统统插不上话,嗓子干疼,只缄默不言,没一会儿就听得昏沉若睡。
关律拉上窗帘让室内重新变得昏暗,收拾了收拾齐昭然堆在桌面忘记放回箱子的u盘和杂志,眼神一会儿复杂一会儿清明,再去量齐昭然的体温已经正常了,只是还在睡觉。
关律就坐在床前静静地看着齐昭然,想了很多,从前也好,往后也好,但他唯一确定的是,自己不愿意让齐昭然说要分开,不愿意让他齐昭然自己一个人发着高烧去挂水,不愿意让齐昭然遇到更好的人。
不愿意让齐昭然离开他方寸。
自己临时接到贺宁电话有重要的事要去一趟临市,就在厨房帮齐昭然温了饭放在保温盒里,轻声下了楼打方向盘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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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昭然再醒已经睡了很长时间,烧退了个干净只是喉咙还肿痛,身上倒是轻松了不少,自己去厨房就看见关律留的饭和纸条,说自己临时有事,让他有事儿就打电话给自己,记得吃饭,记得喝药。后面跟了三个感叹号。
齐昭然不想在关律工作的时候打扰他,就自己吃了饭在窗前站一会儿。
夏天太热了,晚上也不足清凉,破旧斑驳的墙面上贴了一层报纸,夜幕如一潭活水,冒出晶莹剔透的水珠或者细小连绵的波澜。
比如隔壁家电视机孜孜不倦的男女主对话,对面楼房间点亮昏黄或明亮的灯光,像橱窗那样吸引着行人,从电动车轮胎下突然钻出一直灰白色的野猫,在地上留下一小撮毛。
齐昭然想起刚才关律给他讲的无聊故事,在德国碰到的去高级迪厅的神父,以及乌尤尼盐沼为什么可以驾车驶过湖面。
“喂?”关律打电话来,齐昭然接起来。
“醒了吗?”
齐昭然张了张嘴,没出声,关律似乎也想起来齐昭然嗓子正肿着,给他打电话好像有点儿欠妥,不过自己也没挂,静静地听了片刻齐昭然有些仓促杂乱的呼吸声,突兀地开口到:
“对不起,”关律那边停顿了片刻,齐昭然想,如果他在自己面前,此刻一定会用手温柔地抚摸自己的后颈。
“但是,我不想走。”
齐昭然不知道关律指的是那件事,是分手还是刚才临时的离开,一时有些怔愣,自己建设多日的坦诚几乎要剖开在面前了。
齐昭然竭力地想开口,嗓子又哑又疼,呼吸急切又尖锐,在红肿的喉咙里纵刀。可他没想到,自己努力想要说出的话就这样被关律抢了先。
“我爱你。”关律说。
齐昭然心里咯噔一下,感觉方才正在撕扯挣扎的声带彻底失声,像是听不真切,又如雷声滚过,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就三两滴掉下来,无声地埋在臂弯里。
“你在被窝里偷偷哭鼻子吗?”关律的声音缓又慢地抚摸过齐昭然的耳朵,温柔又深沉:
“要我摸摸你吗?”
关律的一句话像深沉夜晚冒出晶莹剔透的水珠或者细小连绵的波澜,再也没有比这更珍贵的沉默。

29
关律曾告诉齐昭然,这世界上有无数条岔路,这其中有好的,也有坏的,大多数路都不能一条道走到最后。
或许有这么多条路吧,齐昭然当时想,我不愿意知道那条路更好更坏,我只选择通往你的那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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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时候齐昭然被热醒,看了眼表,四点半。齐昭然坐在床边迎着窗户,吹懦弱细小的热风。趿着板鞋,鞋跟压得扁平,双脚穿着白色的棉船袜埋进松散着鞋带的鞋里,校服裤子有些短了,露出干净瘦削的脚踝。
齐昭然还是感觉有些难受,有点儿感冒,喉咙又肿又疼。微微张嘴,发出几个沙哑短促的音节,索性放弃了挣扎,披着一身熟透了的夜色去倒水。夏季的燥热是干涸的源头,齐昭然一杯水下肚,至少嗓子的干涩好多了。
齐昭然端着一只透明朴素的玻璃杯,如琼浆甘露般啜饮凉开水,一面垂下头去,编辑一条删删改改的短信,宽大的领口露出诱人的锁骨与大片白得透明的皮肤,手指颀长,骨节分明。
“你现在在哪?”
关律过了几分钟回他:
“回来的路上,怎么还没睡?”
“刚醒。”
“再睡会儿吧,天还没亮。”
齐昭然没回他,是因为自己还是有点儿饿,昨天一整天只吃了两碗粥,这会儿打算下楼走不远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点儿东西吃,还不打算睡。
齐昭然就穿着睡得皱皱巴巴的黑色短袖和校服长裤,趿着松散着鞋带的板鞋,拿了串钥匙,装了十块钱零钱就下了楼。
天空黑成浓稠的黑紫色固态,空气有些黏热,风很细很小,街边只有几豆如烛火昏黄的路灯,城市的灯都睡了,便利店只剩一个个子不高的男生在值夜班,百无聊赖地坐在结账处低头刷手机,旁边的关东煮蒸腾出热腾腾的香气。
齐昭然在冷粥与关东煮和泡面之间思索片刻,一眼不发地盛了两串鱼丸拿了一盒泡面去结账,小个子男生指了指旁边的热水壶示意有现成的热水可以泡面。
齐昭然闷起来泡面就低头吃着鱼丸,坐在临街边大玻璃窗的一张高脚椅上,门口就是一盏橙色的路灯,填平了城市的沟壑,齐昭然低头吃完,又在冷气丰沛的便利店刷了会儿消消乐,直到天色稀释。
在每一个天色朦胧的早上,都会有长在远处丛生的楼房,烟聚成的云与月,光影交错的树枝,看到光斑与树叶切磋武艺,如涨潮一般汹涌,细小又壮阔。
齐昭然在树下驻足,回头。光斑就又漏在他的发间。
“你怎么下楼了?”
关律停好车叫了他一声,似乎刚刚开了不短的里程,有些疲惫,但见到齐昭然还是绽出一个徐徐的笑。
齐昭然张了张口没说话,关律也不介意他有没有说话,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他没有发烧,又突然凑得极近,齐昭然不自觉地退后了两步。关律微微蹙起眉头:
“你吃方便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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