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瞳仁部分比一般人都要大上一圈,显得格外的黑亮有神,眼尾处微微上翘,每当专注看着人的时候,总不免带点桃花眼特有的那种深情感,但由于眼神澄澈而直接,并不会显得轻佻,反而让人觉得被他全心依赖着一般。
江牧一言不发地定定与他对视了几秒钟,惯来冷澈凉薄的眉眼间有几分莫测的严肃意味。最后他倏然转回头去,啪的把剧本一撂,言简意赅:
“不教。”
“………………”
梁冬西傻眼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当即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不教?
——那你叫我过来干嘛啊!?
——讨厌!!!
后面郑方好不容易安抚好成千上万炸毛观众的情绪,再一抬眼——
很好,这边两个小祖宗又杠上了。
他起身走过去,努力忍住猛摇江牧肩膀让他不要一天到晚就知道作妖的冲动。
“你就教教他呗,又不会少块肉……”他拿起剧本翻了翻,“这种台词对你来说不是小菜一碟吗?本色出演就够了吧?”
“哦?”
江牧抬起眼看着他,目光带着点似笑非笑的凉意:“说得这么简单,不如换你来试试?”
“我来就我来!”郑方不以为意,只想尽快把烂摊子收拾干净。
他说着拍了拍边上一派气鼓鼓的梁冬西:“呐,现在我是原朱,他是暗鸦——小梁你在边上听,旁观者视角可能还更加直观一点呢!”
原本生着闷气的梁冬西听他这么说,又默默自觉放下别扭,点头答应了。
郑方清了清嗓子,信手将剧本翻到某一页,正式开始了表演。
“暗鸦大人……我、我弟弟在哪里?”
这一段是原朱在大师兄那儿听说弟弟被扔下山崖,于是擅自闯到暗鸦面前质问确认,台词标注提示要惊、怒、惧交加的情感色彩。
而郑方的演技不可谓不浮夸。
梁冬西用力咬着嘴角才忍住没笑出声,同时全神贯注地听着江牧的声音。
对于原朱的质问,暗鸦的回应是——
“下贱的狗奴才,谁允许你抬头直视我的?还不跪下。”
“………………”
郑方下一句台词被硬生生堵在喉咙口。
江牧的表现十分到位,高高在上的鄙夷语气、阴声细气的语调,某种程度上都可以说无可挑剔,然而——
这可怕的真实感是怎么回事……突然觉得膝盖好痛……
郑方面无表情地看过去:“你这语气绝对夹带私货了吧?”
江牧懒洋洋地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闻言勾了勾嘴角,毫无心虚感。
两厢对峙着,突然听到身边一声很轻微的笑。
四道目光齐齐投过去,正好看见了梁冬西一边脸颊上还没来得及藏住的笑涡。
梁冬西捂着嘴闷声闷气地道歉:“不好意思……”停了一会儿,他看向郑方,目光带着掩不住的期待感,“……还继续吗?”
被那双圆滚滚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莫名有种好像被家里奶娃娃撒娇一样的感觉,郑方止不住心软了,硬着头皮重新朝向江牧:“继续!”
于是继续。
三分钟后——
郑方把手里的剧本放下,拍拍胸口给自己顺了顺气:“……不行了,我快要被骂得自闭了。”
梁冬西一个人在边上笑得东倒西歪。
江牧眸光淡淡地看着他,不知是否因为从刚刚的辱骂经纪人活动中获得了娱乐,眼里也带着极浅的笑意。
郑经纪人揉了把某个笑趴在桌上的小孩的头毛,没好气地问:“别光顾着笑,有没有找到一点感觉啊?”
梁冬西好不容易缓匀了气,捂着肚子连连点头:“有,有……”
再找不到感觉就要笑晕过去啦!
求艺成功的梁冬西这便拎着剧本站起身,乐颠颠地准备回去房间自己体会。毕竟江牧还得继续直播,他就不呆这儿打扰人家了。
但他还没跨出步就被郑方拉了住,“等一等,这里还有一点事没完。”
“什么事啊?”
郑方将之前承诺答应给粉丝的事告诉他。
梁冬西听得却只觉得纳闷:“干嘛要听我说话?”
“她们喜欢你呗。随便瞎聊两句就行。”
“怎么可能!”梁冬西想也不想断声否定,“喜欢我干嘛给我挑这么奇怪的角色?”
郑方耸了耸肩膀:“谁知道呢,女人心海底针嘛……”
两人说着的过程中,江牧已经重新切回屏幕,连上麦打开摄像头。守在原地嗷嗷待哺的观众一见开播,刷弹幕的热情瞬间更加高涨几分。
有眼尖的粉丝很快瞄到了镜头角落的熟悉衣角。
“小哥哥就在边上!木大快拉住他不许他走!”
江牧当然没有伸手来拉他,倒是梁冬西自己凑了上去,不过他注意没让自己的脸暴露在镜头范围里。
费劲地勉强认了几句弹幕内容,他还是觉得纳闷:“你们要我说什么呀?”这时看到一条“东西南北你敢不敢吱一声”,他就配合地“吱”了一声。
总算等到了心心念念的声音,直播间里轰轰轰炸成一片,各种求撒娇求卖萌的都有。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娇卖萌……梁冬西实在是说不出口,无视了这么一大片,然后他看到了这样一条:
“想听小哥哥跟木大说土味情话!”
后面跟着的加一者甚众。
土味情话?光是看着这四个字,梁冬西都要忍不住被逗笑了。据他所知,这种所谓的土味情话简直过分沙雕。
还要跟江牧说?对了,她们以为自己是江牧的粉丝来着。
要站在粉丝的立场向爱豆表白……
梁冬西老老实实琢磨了一会儿,眼角余光扫过屏幕边上放着的一个积木装饰,顿觉福至心灵。
他伸手把那个装饰品拿过来,斟酌着指了指电脑:“这是屏幕,”再指指手上 “这是积木,”最后指向自己身边,“这是我最喜欢的江牧……这样算吗?”
“……”
这道话音十分清晰地响在身边耳侧,仿佛花蕊被蝴蝶触吻而过,江牧纤长的眼睫微微颤了颤,随即无声垂落闭阖下去。
弹幕上一片死而无憾的老母亲式嚎叫。
“嗷呜——捂着胸口倒下!”
“嘤嘤嘤这样的甜蜜是真实存在的吗?”
“我要被东西南北牌小甜豆甜晕古去辽!”
作者有话要说:
江牧:不教。别问。问就是骂不出口。舍不得。
岂可修
之后的两天时间,梁冬西都跟江牧一块儿呆在家里练习台词。
由于他一点经验都没有,发声吐气顿挫音量语调等等都需要请江牧提醒纠正,有时短短一句话要逐字重复好多遍,听起来才能勉强像样。
其实,《鸦青》广播剧工作室那边也知道他是业余人士,在联系群组里说过会放宽要求,安慰他不用有压力。不过梁冬西自己的性格不太喜欢给别人拖后腿,既然在这里白吃白住,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尽可能做到位。
练到后来,为了避免他用嗓过度,除去吃饭睡觉的时间,江牧几乎全程在他边上看着,连带着直播也鸽了两天。
不过好在剧本篇幅短,台词量不多,两天下来,梁冬西自认还是有明显进步的。
录音室那边几个旁配的戏份都已经完成,除去原朱跟暗鸦以外台词量最多的原青也录了大半,只要不出意外,明天就可以轮到他们了。
这天郑方过去跑场做最后的确认工作,以防家里两只崽因为伙食问题再闹别扭,临近中午时间,他特地嘱咐让工作室那边的刘珊珊助理送午饭过来。
但刘珊珊倒不止送来了午饭,还顺便附带一大堆礼物。
江牧这所住宅的地址没有对外公开过,不过工作室地址不是什么私密信息,所以粉丝想送他什么小礼物都是先寄去工作室,再由那边转交过来。
江牧对此好像已经见怪不怪,冷静自若地用着午餐,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丝丝受宠若惊的惊喜感。
反倒是梁冬西被惊到了。
——在那堆礼物里,竟然有好几个是署名送给他的!
刘珊珊特地把那几个包裹分开到了另一小堆,几个包裹表面都贴有类似的便签:“这是给东西南北的!木大不许私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