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面只吃了三分之一他再没胃口,他像个被遗弃在家中的孩子,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下巴垫着毛绒兔子看电视上循环播放的《猫和老鼠》,手边是切好一碗的酸涩脆桃。
心中怅然的孤独感暴露无遗。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被吵醒时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早晨还是深夜,脑袋昏沉混乱像灌了铅,他眯着眼接通电话,信号那头是冯徵的声音:“夫……池先生,您能过来看看闻总吗?我这边怎么劝他都不撒手。”
“闻予?”池疏让冯徵给他发定位,快速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紧忙赶了过去。
在出租车上,司机看他着急忙慌的模样问他大半夜的要去哪,他才意识到此时已经深夜三点。
他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大半夜的,孤A寡B一块在外头干什么呢!
那是一间酒吧门口,路边几乎没有什么人。池疏下车后,冯徵正坐在路边出了一身的汗,他上前问闻予在哪儿,只见冯徵指向旁边那个正抱着路灯的男人,欲哭无泪对池疏道:“夫人,以后千万千万别再让闻总喝酒了,真的太可怕了。”
池疏皱起眉头走近,隐约听见这那个抱着灯杆的Alpha正喃喃自语。
闻予拍拍灯杆发出梆梆的声响,嘴里含了东西似的囫囵说话:“池疏啊……你怎么这么凉……让我抱抱你啊抱抱你……”
“……”池疏太阳穴猛跳,心想闻家的Alpha怎么都一个德行,喝多了都要占他便宜。
他绕到闻予面前,这人晃悠悠地抬起头,迷蒙着眼神看他,又偏头瞧抱着的灯杆,皱着眉似乎很困惑,自己问自己:“怎么会有两个池疏……”
池疏第一次见闻予醉成这样,好笑又担心,刚要伸手去扶就被这醉鬼挡了回来,还严厉又认真地批评他:“别!别这样动手动脚的……我、我可是有家室的!我家夫人还在家里等我……”
这一声“夫人”叫得池疏头皮发麻,他左顾右盼确定没人在看,压低声音让闻予别闹了,捉住一只手要把人拉离灯杆,谁知又被偷溜了回去。
池疏看着自己空溜溜的手给气笑了,在闻予防备的小眼神下小心翼翼接近,抬起手轻轻揉闻予的头发,哄孩子一样地软声哄他:“乖,咱们回家。”
闻予眼里水汪汪的,抿着唇低头看了池疏半天,忽然问:“你有没有见到我家夫人?”
看来让喝醉的闻予乖乖回家没那么简单。
池疏顺着闻予的话,十分不用心地骗人:“见到了,就是你家夫人让我来接你回家的,你乖乖跟着我走就可以见到他。”
池疏心想这样总该行了吧,谁知闻予狠狠“哼”了一声,摇晃着身体往后退了几步,一脸戒备:“你骗我!你根本不认识他……”
池疏几乎忍无可忍,反问:“那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我带你去找他好不好?”
“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闻予歪着脑袋朝他勾手指,像要说什么小秘密,池疏凑近了去,嗅到闻予一身凌乱的酒气,向后撤步,忽然间腰上一紧,闻予抱了上来,附在他耳畔吹气,声音飘忽着钻进他的思绪,循近他的心脏缓慢地缠绕:“我的夫人是池疏,长得特别好看……和你一样的好看。”
贰壹.闻家人一点也不端庄
闻予的嘴抹了蜜似的,喝多了尽挑好听的话说。池疏甚至觉得这人根本就是故意的,仗着迷糊就软乎乎地抱他,甚至还想在这大街上咬他。
所幸冯徵在场,听到池疏的叫声急忙赶过来把闻予拉开,接着无辜地被这个不清醒的男人劈头盖脸一顿骂。
冯徵不敢还嘴,静静受着。池疏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第一次对闻予进行言语上的恐吓,效果出众,闻予果真乖乖的不敢再说话了,那小眼神时不时瞥向池疏,像是委屈得不行。
闻予睡着后,一直在开车的冯徵终于敢出声同池疏说话,开口便是“这世界果真是一物降一物”。池疏听后笑了,告诉他这句相似的话闻格曾经也对他说过。
车在笔直的街道上驰行,舒缓的音乐溪水似的缓缓流淌,闻予枕着池疏的腿睡熟了。冯徵看到车内后视镜里的池疏低头时眼尾的笑,温暖安逸。他一天天看着闻予走到今天,不由自主和池疏说起闻予的事情:“闻总平时不喜欢喝酒,就连应酬也只是小酌,今天这样可能是遇上了些烦心事。”
池疏眼睫微颤,问:“他之前因为烦心事醉过酒么?”
“有过一次,”冯徵缓缓道来,和池疏讲故事,“那时闻总刚到美国分公司,一天晚上喝得烂醉,哭的很难受,还不停地叫一个名字。”
池疏不问,冯徵也没点破,只是说了一句看似无关的话:“在美国的时候我就知道您了。”这几年冯徵一直跟在闻予身边,总以为这人是天生凉薄,可回国之后才发现并非如此。
一个人变成这样总有缘由的。
把人送到小区,冯徵费很大力气把闻予扶回家,要走时还是忍不住多对池疏说:“夫人,虽然这些话不该我说,但我还是想多一次嘴,请您就再信一次闻总。他过去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决断,唯独碰到您的事就瞻前顾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害了您……”
话还未说完,房间里砰的传来一声,像是什么东西重重落了地,池疏没能听他说完便赶进去,是闻予跌下床。
池疏气得骂人,让冯徵帮忙拿冰袋敷闻予额头上慢慢肿起的包。闻予渐渐睡着,池疏黑着脸从柜子里拿出一捆麻绳,让冯徵帮忙把这个醉鬼给捆上:“再这样闹下去,明天谁也别想上班。”
冯徵来不及想池疏家里为什么会有这玩意,陷入在这辈子还能捆前上司的紧张刺激中,他害怕又兴奋地抖着手,不失麻利地把人捆严实。走时,池疏把他送下楼,笑着向他道谢。
池疏说的是,谢谢你在他最难的时候帮助他。
冯徵有些心虚:“这些都是分内的事情。”
池疏摇头,忽然问他:“‘泛尘’,你觉得这个名字好听么?”
池疏看冯徵懵着,只是笑:“这是那年我给我儿子取的。”
夜很深,风吹叶片沙沙地响。“路上小心。”池疏声音很轻,就要被风吹散似的,冯徵看着他转身离开,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
闻予宿醉头疼,醒时猛然发觉被捆着不能动弹。窗外天光大亮,他躺在床上像条肉卷,扑腾几下声音干哑地嚎两声才把外边的人给叫进来。
谁知道叫进来的人不是池疏,而是他那倒霉妹妹闻格。
见着闻格,闻予猛咳一声憋得脸一阵青,他面上阴晴不定,不再吭声。闻格拿着颗桃子倚在门框边啃得脆响,十分欢快地看戏。
“哥,捆绑play玩得开心不?”
闻予难堪地别过脸,闻格笑了笑蹲下身给他解绳子,嘴上继续打趣:“你猜猜是谁又为的什么捆你?”
闻格这样说让他心慌,尽力去回想昨天的事,只可惜毫无头绪。绳子松开后,闻格坐在床边,笑嘻嘻地说:“池疏今天上班脸色不好,如果等他回来看到你主动跪榴莲,兴许会对你从轻发落。”
看来真惹他生气了。
闻予重重揉着眉心,思绪一片混乱。
简单洗漱一番后,闻格在客厅候着,只半小时随闻格出门去往启文集团的路上。
前一天,他答应父亲回集团参加董事会,这次集团董事会由他父亲召集,最重要一项便是投票决定集团董事长人选。
“哥,虽然我从小到大都不服你,但我想了想,要是你就任董事长,我倒是能接受。”闻格开着车,目视前方,很好地掩盖自己的情绪,“你这次会回来的吧,毕竟父亲都亲自去找你了。”
闻予看着窗外,漫不经心地回答:“嗯。”
集团会议厅内,冯徵在闻董身边候着,见着闻氏兄妹便颔首问候,人已经到齐。
会议开始十分顺利,是由启文的副总经理主持。在简单走完会议流程后,到场董事开始匿名投票,结果即时出现在屏幕上。
当闻格的票数超过闻予时,她猛然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看向她的哥哥,听不见丝毫身侧的祝贺和掌声。
“你个小白眼狼,”闻予抱着她,说,“别总觉得父亲偏心,他可是把他的股权全给你了,闻董。”
晚上,闻格开车载着闻予来到江边,让冯徵搬来了箱酒自顾自喝了起来。
喝多的闻格抓着瓶子一蹦一跳地撒酒疯,抱着闻予骂他才是白眼狼,他全家都是白眼狼。
闻予生怕她摔着,低头注意她的脚下,不忘笑着反驳:“你怎么骂我总喜欢带你自己?”
冯徵坐在车里看闻家那两位没酒品的兄妹,不免冒了一头的汗,他给池疏打了电话,求夫人救命。
池疏带着一肚子火气来的,谁知一到地儿,看着闻格哭出的鼻涕全抹闻予身上了,就上车跟冯徵一块坐着看戏。
到半夜,闻予怕池疏生气一口酒没喝,闻格却喝高了。他刚要把醉倒的闻格背进后座,打开车门瞧见副驾驶的池疏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背上的闻格突然一声呕,什么污的秽的全吐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