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傅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同性恋的倾向,所以对这部电影并不感兴趣,而且那年同时参加红日电影节的还有他最喜欢的导演冯力文的《太阳疗养院》,可惜最后却是空手而归,什么奖都没拿到,在种种原因下,傅真并没有看过这部当年斩获五亿票房的文艺片。
《落幕时分》分为大众版与鉴赏版,大众版是正常上映给所有观众观看的,而在鉴赏版中则保留了上映时被删减掉的色情情节,而现在傅真打开的正是鉴赏版。
江恒殊将投影仪调好位置,这才下了水,就坐在傅真的身边,与他一起观看这部《落幕时分》,这部电影讲述得是一对魔术师兄弟在参见一场国际汇演的过程中为艺术献身的故事,这虽然是一部文艺片,但是剧情节奏紧凑,一点也不拖沓,人物形象鲜明,演员的演技也很到位,很多商业大片都达不到这个水准,不过最打动人心的还是那一段贯穿整部电影的压抑的绝望的爱恋。
电影很快就结束了,傅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睫毛上沾了一点水珠,不知道是水蒸气在上面液化,还是实在太困了的缘故,傅真合上双眼,靠着身后池壁。
“困了?”江恒殊从水池中起身,到上面去将投影仪关闭,“困了就回去睡吧。”
傅真重新睁开了眼,转身扶着池子的边缘想要站起来,结果没等彻底站起来就又一屁股坐了回去,仰头看着江恒殊,对他说:“腿有点麻。”
江恒殊摇头笑了一声,重新下了水,然后一把将傅真从水中抱了出来,伴随着水花哗啦啦的声响,傅真抓住江恒殊的肩膀,眼睛睁得很大,里面盛满的全是江恒殊。
江恒殊找了一条干净的浴巾将他包了起来,带着他回到了休息的房间里,他从柜子上面拿出一条毛巾来,将傅真身上的水珠全部擦干净,又找来吹风机将他的头发吹干,“好了,睡吧。”
傅真将江恒殊放下的吹风机拿了起来:“你头发还没吹,我帮你吹吧。”
“不用,我不太习惯吹头发,”江恒殊又把傅真手里刚刚拿到的吹风机放到一边的柜子上,再过来的时候傅真已经把被子放好,就等他上床了,结果江恒殊过来看了他一眼后并没有上床,而是叮嘱了他一句:“早点睡吧。”
傅真伸出手拉住江恒殊的手,问他:“你不睡吧。”
江恒殊在傅真的额头上亲了亲,哄着他说:“乖,我去跟我爸打个电话,”
傅真哦了一声,又想起了江恒殊家那条可能要挨打的狗,他点了点头,目送着江恒殊离开房间,去了阳台上。
江恒殊打通父亲的电话,对电话那头的人叫了一声:“爸。”
江恒殊的父亲名叫江水尧,今年都五十多岁了,本来想着等江恒殊成年以后让接管家里的那些活计,他退休跟江夫人出去好好浪一浪,结果这倒霉孩子刚一毕业就跟他说要跑到国外当什么雇佣兵,江先生想起这件事气就不打一处来,对着江恒殊也没什么好气:“还知道给我打电话?”
江恒殊隐约能够听到电话的那头江夫人也在他父亲的身边轻声念叨着什么,不免轻笑出声来。
“你还笑!看你回来不把你的腿打折!还学会搞同性恋了!”江先生这话刚一说完,江恒殊就听见电话那一头的江先生大叫道,“诶诶诶,你掐我干什么?”
江恒殊再次哑然失笑。
江先生被江夫人教训了一通后,再次与江恒殊通话的时候语气就好了很多,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对江恒殊说:“以后不会换别人了?”
江恒殊:“……”
这问的叫什么话。
大概是一旁的江夫人又掐了江先生一把,江恒殊还能够听到一边的江夫人对江先生道:“怎么说话呢?”
然后就是江先生的求饶声:“儿子听着呢,给点面子给点面子……”
等到电话里重新安静了下来,“不会换了”,江恒殊笃定地说道。
江先生那边又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对儿子是个同性恋这件事也妥协了,对江恒殊说:“那春节的时候你就带他一起回来吧”
“我知道的。”江恒殊应道。
“你爷爷那儿……”江先生顿了一下,对江恒殊说,“你自己去说吧,我得把棍子给你爷爷留着。”
江恒殊嗯了一声:“我明天就跟爷爷说。”
“你爷爷年纪大了,你多顺着他点。”
“嗯。”江恒殊与父亲又聊了两句公司的事便挂了电话,他回来的时候,发现房间里傅真的眼睛睁得又大又亮,里面没有一点睡意。
江恒殊走过来,在床边坐下,问他:“怎么还没睡?”
傅真:“睡不着,想事情。”
“什么事?沙州纪事吗?”
“不是。”傅真摇摇头。
“那在想什么?”
傅真抿了抿唇,有些犹豫,眼睛中藏着一丝小心,他向江恒殊问道:“真要听吗?”
江恒殊点点头。
傅真依旧是有些不太好意思,他看了看江恒殊的脸色,小声对他说:“我在想你家那条要挨打的狗。”
江恒殊:“……”
江恒殊一听这话,就知道傅真是猜出来要挨打的可能是他自己,他点了点傅真的鼻子,然后换了身衣服上了床,在傅真的身边躺下来,把他拥在自己怀里,轻声对他说:“别想了,不会挨打了。”
第49章
傅真哦了一声, 心里还是为江恒殊家里的那条狗躲过一劫感到高兴的。
江恒殊抬起胳膊将房间里的灯熄灭, 房间瞬间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山上的夜晚要比城市里还冷一点,寒风凛冽,激烈地敲打着门窗,但是屋子里却是十分暖和, 傅真刚泡了温泉,身子十分舒服,好像躺在云端,他闭上眼睛却发现自己的睡意早在江恒殊将他从水池里抱出来就全部散去。
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就从自己的被子里钻进了江恒殊, 江恒殊一把将他搂在怀里, 他们的胸膛贴在一起, 心跳声几乎重叠, 江恒殊的另一手枕在傅真的脑袋下面,向他问道:“明天早上要去看日出吗?”
傅真有些惊讶道:“这里还能看到日出?”
江恒殊:“嗯, 白眉山的东边靠海,明天早上只要早点起来就能看到。”
“那去看看吧。”
江恒殊应了一声好, 然后拍了拍傅真的后背,对他说:“都快十一点了,赶紧睡觉吧。”
傅真哦了一声, 把冰凉的手伸进江恒殊的睡衣里, 开始捣乱。
“别乱动, ”江恒殊很快抓住傅真那只仍有些凉的手, 握在掌心里,让它逐渐变得暖和,“睡觉吧,晚安。”
“晚安。”
……
冬天的太阳出来的要比夏天晚一些,不到五点半江恒殊就醒了,他打开床头的小灯,傅真这个时候还在熟睡,他粉色的嘴唇微微张开,呼吸均匀,一只手蜷缩在小腹前,另一只手则搭在江恒殊的身上,这段时间在江恒殊的精心养护下,傅真的身上总算稍微多了一点肉,不像他刚见到他时的那般骨瘦如柴。
江恒殊有点不太舍得叫他起来,但是日出只有短短一段时间,错过了可就没有机会了,他伸手推推傅真的肩膀,小声叫着他:“该起床啦。”
正在熟睡中的傅真皱了皱眉,他哼唧了一声,一点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江恒殊又叫了他两声,傅真翻了个身,对着江恒殊撒娇道:“再睡一会儿。”
江恒殊轻笑了一声,眼神中满是宠溺,捏着他的鼻子说:“再睡可就看不到日出了。”
傅真也不怕鼻子被捏住,反正还有嘴巴可以呼吸,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来,床头的灯光让他有些难以接受,便重新合上了双眼,嘴里嘟囔着:“再睡两分钟,就两分钟。”
江恒殊不由得失笑,他从床上起来,三下两下便穿好了衣服,然后捡起床尾傅真的棉裤,单膝跪在傅真的身边,帮他把裤子穿好,接着是袜子,最后他将傅真从床上拉了起来,在傅真还是迷迷糊糊的状态下将他的毛衣也给套了上去。
恍惚间时光好像倒流,傅真回到了小时候,在那时一到冬天要上学,他就会赖在床上不愿起来,傅见琛就是这样趁着他还在迷糊的时候,帮他把衣服都给穿好,然后揪揪他的耳朵,吹一口气,他便会痒的受不了,自己从床上爬起来。
傅真不自觉地抬起手摸到自己的耳垂,然后捂住耳朵,他的思绪仍然是混沌一片,很长时间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
江恒殊给傅真收拾好以后,出去洗了一把脸,回来的时候用他冰凉冰凉的手在傅真的脸上轻轻拍打了两下,傅真一个激灵,瞬间就清醒过来了,他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江恒殊,腮帮子也是鼓鼓的,看起来有点凶,但是很快他就像是吐了水的河豚,气全部都消了。
他对着江恒殊的脸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打了一个哈欠从床上爬起来,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让自己更加清醒了一点,回来的时候看到江恒殊已经全部都收拾好了。
“天气冷,多穿点,”江恒殊弯下腰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件黑色的羽绒服递给傅真,傅真本来以为这是江恒殊的衣服,但是穿到身上的时候才发现与自己的尺码是一致的,他转头问江恒殊,“什么时候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