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一时之间很安静,只有宋博发火过后稍微有些重的呼吸声。姚一航出声想缓和下气氛,“其实..”他还没讲下去,景言语调平缓地开了口。
“我本来就不是多聪明的人,我之前那么努力都是为了他,为了能早点追上去。现在我觉得没必要了。可以及格不就行了吗?”
谁都不会为了没有结果的事再去努力,连一点奖赏都看不到往前奔跑还有什么意义呢。他知道自己不是那么勇敢无畏的人,他追过,受伤过,就再也不想迈出第二步了。
他直白赤裸地展露出自己的无能和懦弱,等着被人推开和鄙夷,宋博却意料之外地没有大声责备他。
他把手搭在景言肩膀上,靠得离他近了一点,“你不要这么想,你真的很聪明,学这些东西从来都不应该是为了别人,终极目的也不是为了工作或者赚钱,而是丰富充实你自己的人生。”
宋博难得的用温和低沉的声音说话,连被他冷言冷语嘲笑惯了的姚一航也在旁边呆住了。他没有让景言把头抬起来,而是微微弯下腰和对方平视。
“我不知道那个人以前是怎么说你的,但你真的是个很好很善良的人。你有很多优点,值得有更好的生活。再努力试试好吗,不要为了任何人,就为了你自己。”
任何人都可以找到任意理由丢下你抛弃你,唯有“自己”是不会背叛你的。宋博把眼镜摘下来,不再隔着玻璃镜片,直直地注视他。景言的眼珠是有一些深棕色的,闪着均匀细碎的光,宋博希望他能读懂自己想说但还未说出口的话。
这些话不是不诱人的,景言被这双眼睛迷惑了。他总是低着头,太久太久没和别人的眼神交汇过了。
也许是宋博的眼神过于真挚,又或者是他说完话用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头,景言没有把那些话屏蔽掉,而是放进心里慢慢地消化。
这一天最终以景言答应把论文拿回来重新修改结束了,姚一航松了一口气,送景言去车站的路上还悄悄问他有没有不高兴。
“不会的,我知道宋老师是为我好。我拿回去改一改就行了。”他背着书包坐地铁回了家,手机没电了就没有提前告诉于嫂。
开门的时候于嫂好像在和谁讲话,景言有十几秒的害怕僵硬,站在门口的阴影处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才听出似乎是在打电话。
“我也不知道,但他这几周周末都回来了,状态看着比之前好了一些。就是还是瘦。”对方说了些什么,于嫂再开口就有些着急,“我说了他也不听啊!之前一说让他去医院他就脸绷得紧紧的走了,那天给他收拾屋子还看到买了一盒胃药...”
声音渐渐小了,又忽然高起来,“我还能怎么办,陆先生你把他丢到这就不管了,让我一个人发愁难受,现在他回去上学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能逼他啊!”
果然是他,尽管在景言预想之中,听到那三个字他还是忍不住发抖。他不想再听别的,把门轻轻关上,隔了一会用钥匙故意使劲扭得很大声,在开门前又故意喊了一句,“我回来了。”
于嫂从厨房匆忙地赶出来,“怎么今天回来了,吃午饭了吗...”她手里还攥着手机,看着他又忍不住,“是不是又瘦了呀...”
景言弯下腰换鞋,“回来拿点东西,一会儿就走了。”于嫂很失落,“吃了晚饭再走吧,或者等一等我给你卤点鸡翅鸡腿带回学校吃。”
“不用了,学校晚上还有事。”他直接走上楼回了自己房间,其实学校并没有事,他本来是想回来过周末的。
房间被于嫂收拾的很干净,每周都会换一次床单和被罩,让他哪怕只在这睡几天都能舒舒服服的。他拿了本书在手里,桌子上药盒被细心地归拢好放到一起。
这里是他名义上的家,但很早开始他就没再用“回家”来称呼过这里了。于嫂在他身边给了他一些慰藉,让他不至于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屋子和完全空虚的生活。
但他的生活实际上还是被另一个人每时每刻地掌控监视着,他不再自作多情地认为那是对他的关心或者爱意。大概像是养过的宠物送给别人,也总会有几天不舍吧。
陆谦可以在电话那头听着于嫂汇报自己生活的每一点细节,留下一些无足轻重的语句来弥补他的歉意。也许还会逼着他去医院,治疗那些其实他根本就不曾关心过的疾病。
可这些病在有陆谦的地方永远也好不了,永远也无法愈合。哪怕只是他投射过来的一个眼神,那些伤口和溃烂又会自动自发地作痛作痒。
景言从家里出来走回地铁站,路上打了个电话。他站在路边盯着来往的车说了几句,挂断电话突然萌生了一个也许以后都不会再有的念头。
他打车去了陆谦住的地方,他被赶出来的那天陆谦说“这里不是你的家”。从这过去大概四十多分钟,一路他无数次想让司机掉头回去或者原地把他放下,但他都忍住了。他还是想再去看看那。
小区里的花开得比小院子更好,他沿着熟悉的路走过去,在那一栋楼旁边的石凳上坐下了。抬起头就是自己住了五年的地方,景言很平静地看看窗户,又看看大楼门口。
在这儿发生过那么多回忆啊,他们在这里生气过,也拥吻过,每一天早晨从那个门口走出来去上学,晚上再坐着他的车回来。可无论发生什么这里都不会改变,没有生命的物体不依靠记忆和情感存在,却远比这两者长久。
门响动一下,陆谦打开门出来了。景言没做好会在这个时候看到他的心理准备,紧张地直往后缩。可他并没有往两边看,直接就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两个多月没有看到他,这个距离也看不真切。但他好像没有变,没有憔悴也没有落魄,依然穿着剪裁合身面料精良的衬衫,头发修整得很干净,迈着自己熟悉的步子往前走。
看到他的那个瞬间是很想哭的,可景言忍住了。他不想让眼泪把视线变得模糊,一眨不眨盯着直到他走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和陆谦在一起的日子是人生最快乐的五年,可快乐和痛苦都来自于他,景言想也许以后所有的悲喜都要以此单位来计算。把自己送到别墅是远远不够的,只能逃得更远才能不被他辐射。
远处有车开走的声音,景言在椅子上坐了一会,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的眼泪擦干净就离开了。
我一直觉得我们应该有个更正式的道别和再见。他不知道别人如何定义郑重,但在他心里这样就足够了,他在心里把一些很想好好说出口的话说了一遍,就足够了。
第46章
打开家门的时候,他发现厨房里飘出来一阵许久没有闻到的香气。“你回来啦。”景言从厨房探出个小脑袋,“今天回来得好晚噢,幸好我给你留了宵夜。”
陆谦整个人定在门口动弹不得,“你怎么回家了”这句话就在嘴边。但他很快镇静下来,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又在梦里了。
不一定是每天,但最多隔两三天,他就会梦到一次景言。最开始的时候连梦境都很单调,他被迫不断重复那一天的对话,一次次把景言送出家门。
后来他又反复梦见去别墅的那一段路。景言在他旁边一言不发,下车之后自己推着那么大一个行李箱孤零零地往前走。在梦里人的思维好像变得不再理智清明,陆谦停下车使劲想解开安全带冲下去送送他。
可他动作变得很笨拙,怎么都解不开那个扣。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景言在路边蹲下来抱着头,他应该是在哭。陆谦冲着前面大声叫他,想让他回车上,可声音被死死堵在车里,好像装了消音板一样被吸收进去。
这个梦渐渐演变出各种结局,有时候景言远远回头看着他,有时候景言一步都没有停下很坚决地走了,又或者景言在他旁边低着头啜泣,怎么样都不肯下车。
他再也没有过甜蜜美好无波无澜的梦,梦里的痛苦实在是过于真实,让他没有一次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身处当下。
这一次他确定自己是在梦中了。景言不会这样出现在他面前,他很久没有仔细看过他的脸。大概因为知道这不是现实,他整个人都忘了该做什么,只凭着心意言行。
他走到厨房把景言抱在怀里,那么轻的一个拥抱,怕稍微一用力他就消失了。“我好想你。”他在男孩耳边不断地重复,景言眨巴着眼睛转过身回抱他,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陆谦靠在墙上,用下巴和脸颊不断摩挲景言的发顶,另一只手抬起他的头,“让我看看你好不好。”可景言牢牢把自己埋进他胸口不肯动。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景言忽然把他推开。“我走啦,该回去了。”陆谦下意识想抓他的手臂,被他轻轻巧巧躲开了。他站在厨房看景言在门口换好鞋子,打开门和他挥挥手,又把门带上。
他被“砰”的一声惊醒,空调遥控器从沙发上划下去了。陆谦从沙发上坐起来,已经十二点了,他回到家之后连衣服也没换就这么在沙发上和衣睡了两个小时。
眼前是毫无灯光和烟火气的房子,只有落地窗外面照进来的光让他勉强看清家具的位置。他坐起来把脸埋在手心缓了一阵,走到客厅把灯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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